必然性和偶然性的辩证关系

第四节 必然性与偶然性

《韩非子·五蠹》中记载，宋国有一个农民，在他家的田地中有一截木桩。一天，一只野兔飞快地奔跑着，无意中撞到了木桩，因扭断了脖子而死了。于是，这个农民便扔下了自己的农具傻傻地守在木桩旁边，期待着再得到一只野兔。然而再次以这种方式得到野兔却是不可能的，这个农民也成了宋国人的笑柄。其实，从哲学角度来看，守在木桩旁边之所以不可能再次得到野兔就是因为这个农民不懂得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的关系。在本章中我们即将深入地了解必然性与偶然性。

一、必然性与偶然性

在长期的实践生活中，人们从熟悉的客观过程中总结出了一些道理，如农民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至于一粒瓜种能长出几个瓜，一粒豆种能长出几个豆荚，每个豆荚中有几粒豆子是不确定的。这种道理中包含着朴素的关于必然性与偶然性的观念。当然这些朴素的观念并不足以深刻认识唯物辩证法中必然性与偶然性这一对范畴，那什么是必然性，什么是偶然性，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的关系如何呢？这就需要借助于唯物辩证法中的对立统一规律，因为必然性与偶然性这一对范畴正是对立统一规律的具体表现形态。

事物内部的根本矛盾贯穿于事物发展的整个过程，是事物发展的动力。正是由于事物内部的根本矛盾决定了事物的发展方向，因此，事物的根本矛盾不解决，其发展方向就不会发生改变。所以，客观事物在发展和联系的过程中，由事物内部根本矛盾决定的、一定会发生的、确定不移的趋势就是必然性。例如，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资料私有制与社会化大生产之间的矛盾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只要这一根本矛盾不解决，资本主义最终必定会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生物体的根本矛盾是新陈代谢，只要生物体不死亡，生物体内就会一直进行着同化和异化作用，然而，生物体都经历着自然的生老病死，新陈代谢最终都会停止，这是每个生物体必然会发生的。

偶然性与必然性不同，我们都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终将走向死亡，告别人世，然而我们是以怎样的方式结束生命走向死亡，我们的生命体什么时候死亡却是不确定的。因此，偶然性就是在客观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并非一定会发生的，可以发生也可以不发生，可以这样发生也可以那样发生的，不确定的趋势。当然，之所以是不确定的趋势就是因为事物的发展会受到非根本矛盾和外部条件的影响。那么非根本矛盾与外部条件是怎样影响事物发展的呢？

对立统一规律告诉我们，虽然事物的发展趋势是由事物内部的根本矛盾决定的，但是次要矛盾、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也是不容忽视的。在事物的发展进程中，次要矛盾、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解决的如何，是被解决了还是被激化了，是部分解决了还是一点儿都没解决，对于事物内部的根本矛盾是会产生影响的。当然，这种影响虽然不足以改变事物发展的方向、总趋势，但是会加速或者延缓事物向着确定的方向发展，使得事物的整个发展过程呈现出一些特点，而这些特点对于整个过程来说是偶然的。例如，社会主义阶段在发展成熟之后必然会走向共产主义，在我国目前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其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决定着我们必然能够发展到高级社会主义阶段，能够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与此同时，由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仍然存在着阶级矛盾，阶级矛盾的解决会加速或者延缓进入共产主义的进程，阶级矛盾的解决与否也会影响着社会主义的发展。

某一个事物的发展虽然由其内部矛盾决定，但是对立统一规律还指出了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与周围的事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联系就意味着事物的发展必然会受到其他事物的影响和干扰。即事物的发展不但取决于内因，也会受到外因的影响。正是外因的影响使得事物在向既定的方向发展的进程中会出现种种的偏离和摇摆不定，造成许多偶然性的发生。例如，虽然种瓜必定得瓜，种豆必定得豆，但是一粒瓜种能长出几个瓜，一粒豆种能长出几个豆荚是不确定的。这要取决于它们在生长过程中的光照条件、水分、养料等条件。如果生长环境和养料补给状况较好，没有自然灾害，就可能会多结果；如果生长环境和养料补给状况不好，或者遭遇旱涝灾害、冰雹、虫灾等灾害就会少结果或者不结果。

二、必然性与偶然性的关系

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相互对立：必然性不是偶然性，偶然性也不是必然性；同时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又相互依赖，必然性离不开偶然性，偶然性也离不开必然性。当然，这里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的辩证关系都是对于同一过程中的必然性与偶然性而言的。如果它们不在同一个过程之中，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例如：西瓜苗长大之后会长出西瓜是必然的，结出几个西瓜却是偶然的；市场经济中的价值规律是必然的，某种商品的价格在哪天涨价或者降价却是偶然的。但是如果将西瓜苗在长大之后结了几个西瓜的偶然性与市场经济中必然会存在价值规律之间对比，就不存在必然或者偶然的问题，因为它们并不处于同一个过程中。

第一，必然性与偶然性相互区别。

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的对立主要表现在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的区别，这种区别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方面，产生的原因不同。如前面所述，必然性是由事物内部的根本矛盾产生的，而偶然性是由事物内部的次要矛盾、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与事物外部条件产生的。例如，受精的鸭蛋必然能孵出小鸭子是由受精的鸭蛋决定的，而小鸭子几点几分破壳而出则是偶然的，受到孵蛋外部环境的影响。第二方面，地位不同。不同的产生原因就决定了必然性与偶然性在事物发展过程中居于不同的地位。由根本矛盾产生的必然性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居于支配地位，决定着事物发展的总趋势和方向；由非根本矛盾和事物的外部条件产生的偶然性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属从属地位，对事物发展的最终趋势不起决定作用，只是加快或者延缓事物的发展进程，使得事物的发展过程具有一定的特点或者产生摇摆、偏差。第三方面，产生原因的不同也决定了必然性与偶然性不同的表现形式。由于事物的发展趋势是由根本矛盾决定的，而事物的根本矛盾在未解决之前一直存在，因此必然性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是稳定的、确定的。而相对于根本矛盾的非主要矛盾和事物的外部因素是不断变化的，这就决定了偶然性在事物发展过程中是不确定的、不稳定的，是暂时的。

第二，必然性与偶然性是统一的。

第一方面，偶然性与必然性是相互依赖的，共同存在于客观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必然性寓于偶然性之中，并通过偶然性表现出来，不存在脱离偶然性的纯粹的必然性。也就是说，任何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不存在只有必然性而没有偶然性的发展过程。例如，在市场经济中，商品的价格总是在供求关系的影响下，以价值为中心上下波动。每一次价格的变动看似是一次次的偶然现象，其实在其背后隐藏的是价值规律的必然性，围绕价值的价格波动是价值规律的表现形式。

同时，偶然性体现着必然性，并且受制于必然性，不存在脱离必然性的纯粹偶然性。例如，每一个历史时代都有其历史任务，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这些历史任务也终究将由某个领袖领导广大人民群众完成。然而，是谁带领人民群众实现历史任务，这个领袖人物哪一年哪一天出现是不确定的，是带有偶然性的，同时这个人的出现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又是必然的。再如，刚刚提到的价值规律，虽然价格总是在上下波动，但不是随意波动的，而是围绕着价值，受到价值规律制约的。

第二方面，在一定条件下，偶然性与必然性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偶然性与必然性相互转化的情形是非常复杂的，但是无论是处于哪一种条件下的相互转化都是因为根本矛盾发生的转变。例如，在事物发展的前一个过程是偶然的现象，而在下一个过程中则成了必然的现象。在原始社会，人们会用自己多余的物品与他人交换，得到自己所需的物资。对于原始社会来说，交换行为是偶然的。而在商品经济中，商品经济本身就是以交换为目的的经济形式，因为对于商品经济来说，交换行为是必然的；再如，在某一个过程中是偶然的现象，对于另一个过程来说就是必然的现象。“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某一棵橘树到底是生长在淮南还是生长在淮北是橘树本身决定不了的，是具有偶然性的，而对于地球上整个地理环境来说，淮南或淮北为橘树的生长提供了怎样的自然条件却是必然的，是由其地理位置决定的。

唯物辩证法坚持偶然性与必然性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如果只看到客观世界的偶然性，否认必然性就会陷入唯心主义的非决定论。例如，历史之所以会这样发展而不是那样发展是因为那些历史人物的出现，如果他们不出现，历史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发展。再如，万有引力定律之所以会被发现就是因为牛顿的偶然出现。而之所以能够由牛顿发现而非其他人发现就是因为苹果偶然地砸到了牛顿。如果苹果没有砸到牛顿或者如果牛顿没有出现，那么万有引力定律就不会被发现；如果只看到客观世界的必然性，就会认为世界上的万物都是早已注定的，世界的任何现象都是受到某种外在力量的操控，因此，否认偶然性就会陷入机械论或者宿命论。另外，如果仅仅承认必然性与偶然性，而否认它们之间的联系，就会认为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毫无关联。这些观点都不能够正确地认识实践活动中出现的偶然现象与必然现象，更不能正确地指导人类实践活动。

三、必然性与偶然性原理的实践意义

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的辩证关系对于实践活动有着重要的意义：

第一，正确地区分偶然性现象与必然性现象。在现实生活多种多样的现象中，总有一些现象是偶然现象，另一些现象是必然现象，只有正确地区分偶然性现象与必然性现象，才能够明确实践活动是建立在必然性基础上的。例如，守株待兔故事中的宋人之所以放弃农活而在木桩前傻傻地等待野兔的再次出现就在于他没有区分清楚第一次野兔撞死是偶然的现象，而通过自己的劳动取得收获才是必然。在学习工作中也是一样，某位平时不太努力的同学在某次考试中取得好成绩，这只是偶然的现象，并不意味着其他的人可以在学习中不努力之后也能取得好的成绩。侥幸心理的存在就在于将希望寄托在偶然事件上，这是不符合偶然性与必然性原理的。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必然事件上，即认识到在必然性的基础上进行实践活动，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取得预期的成功。

第二，善于透过偶然性现象，抓住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在事物发展的过程中，偶然性并不是频繁出现的，它们只是偶尔、偶然出现。善于抓住这些偶然性现象有助于我们认识事物。例如，在伦琴的一次放电实验中，为了保证实验的准确性，他在实验之前用硬纸和锡纸将各种实验器材包严，并让阴极射线通过一个没有安装铝窗的阴极管透出来。在实验的进行中，他惊奇地发现，对着阴极射线发射的一块涂有氰亚铂酸钡的屏幕——这个屏幕用于另外一个实验，竟然发出了光。而放电管旁边那叠原本严密封闭的底片，却被曝光变成了灰黑色。实验中出现的偶然现象可能会被很多人忽略，而伦琴却仅仅抓住这一偶然现象，通过进一步的研究，最终发现了X射线。弗莱明也是仅仅抓住偶然出现的现象而发现了青霉素。波尔茨曼和吉布斯，把偶然性、概率和统计方法引入物理学，极大地动摇了以牛顿和爱因斯坦为代表的传统的必然性观念；弗里德曼等人的宇宙大爆炸理论揭示了宇宙存在的相对性和不确定性；海森堡以测不准原理揭示了微观世界中粒子位置和运动速度的相对性、不确定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揭示了时间和空间的相对性、不确定性；著名的“蝴蝶效应”揭示了自然界的混沌现象。正如前面所提到的，必然性总是透过偶然性表现出来的，善于透过这些偶然现象而发现居于偶然现象之后的必然性，是科学研究所需要的，也是我们在工作生活中需要的。

第三，重视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偶然性因素。事物的发展过程中虽然会出现各种不同的偶然现象，但是由事物内部确定的发展趋势是必然的、确定的，不会因为各种偶然现象而发生改变。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忽视偶然现象，因为偶然性虽然不足以改变客观过程的发展方向，但是却会推进或者延缓发展进程。在现代社会实践中，偶然性的作用也不容忽视，而且其作用越来越突出。例如，美国的“911”事件、西班牙的“311”恐怖袭击事件、英国的“77”恐怖袭击事件、非典疫情、H7N9疫情、生活中出现的空难、各种社会突发事件、事故以及地震、沙尘暴、山体滑坡、泥石流、台风、海啸、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都在提醒人们强化对偶然性的认识和关注，这些偶然性事件的出现，极大地影响某种历史运动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