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合作社思想

合作社思想作为合作社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先于合作社而存在，经历了漫长的发展演变历程，是指导合作社实践的原始基础要素。近代合作社思想吸收和发展了前人碎片化合作思想中的精髓，形成了系统性的思想体系，在理论上相对成熟，与实践的联系更为密切，对合作社的影响也更为深远。欧洲是合作经济思想和实践的发源地，在资本主义制度基本矛盾暴露后，探索合作社发展的诸多思想应运而生，形成了多元化的流派和观点争鸣的格局，从16世纪初至今，合作社思想大体经历了空想社会主义合作社思想、合作社改良主义思想（基督教社会主义合作社思想、国家社会主义合作社思想、合作社社会主义理论、无政府主义合作社思想和合作社企业学派等）、合作社进化理论和欧美合作社组织理论等四个阶段，这里简要介绍前两个理论。

第一节　空想社会主义合作社思想

空想社会主义合作社思想是在对现实社会不满的前提下作出的理想意识形态的社会设想。这种思想发端于16世纪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发展于17世纪康柏内拉的“太阳城”，盛行于19世纪初期西欧傅立叶的“全世界和谐”、欧文的“新和谐公社”，经历了漫长的发展演化过程。反映了西方不同时代的思想家对和谐美好社会的描绘、设计与憧憬。合作社思想也就是在这些设想中孕育而生，并对后来合作社运动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早期空想社会主义合作思想

16世纪初，资本主义工业化过程中阶级分化和阶级矛盾的加剧，促使空想社会主义思潮的兴起。早期的空想社会主义者抨击了原始积累时期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病，从改造资本主义制度出发，对美好社会进行了幻想，提出了在理想的未来社会中，一切财产都归全体成员所有，人们联合起来共同生产、分配和消费的观点，这是早期合作社思想的雏形，对世界合作社理论与实践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英国的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1478—1535），空想社会主义的奠基人，因目睹了英国“圈地运动”给广大劳动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不满英王朝对中下层人民群众的残酷统治，于1516年出版了深受《理想国》影响的《乌托邦》（全名是《关于最完美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书》）一书。全书采用与虚构的航海家对话的形式，对当时英国社会和国家制度作了辛辣的揭露和嘲讽，并提出了一套改造社会的方案，设想了一个消灭私有制的理想社会——“乌托邦”。“乌托邦”一词来自希腊文，意即“乌有之乡”。莫尔第一次用它来表示一个幸福的、理想的国家，莫尔说，“乌托邦”是南半球的一个岛国，在那里，社会的基础是财产公有制，人们在经济、政治权力方面都是平等的，实行按需分配的原则。全书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谈到一个不合理的社会，对当时英国社会政治黑暗的批判，是对英国社会现实的影射。第二部分是对理想社会的描述，包括城市、官员、职业、社交与生活、奴隶、战争、宗教七个问题。莫尔在社会主义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消灭私有制，建立公有制的问题。

意大利的托马索·康柏内拉（Tommaso Campanella，1568—1639），伟大的空想社会主义先驱者。由于深受莫尔学术思想的影响，1623年出版了在内容和形式上都与《乌托邦》有许多相同之处的《太阳城》一书，因此《太阳城》也被称之为《乌托邦》的姐妹篇，成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一部极有影响的著作。“太阳城”是康柏内拉虚构的理想城邦。全书以神圣化的太阳为膜拜对象，假借一个游历者的见闻，用对话录形式的体裁，通过那不勒斯城的罪恶与太阳城形成鲜明的对比，描绘了一个根本不同于当时西欧各国社会的、消灭了私有制和剥削的、人们过着幸福生活的理想社会。作者对意大利的现实社会制度进行了有力的批判，认为私有制是造成这种社会罪恶的根源，构造了一个“公社的哲学生活方式”。在“太阳城”中，使生产资料耐用消费品实行公有，其他消费品按需分配，人人劳动，没有剥削。反映了意大利底层人民反对封建剥削，要求幸福生活的愿望，在社会主义史上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其中提出的重视生产劳动技能，主张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等思想堪称现代合作社原则的雏形。从他的乌托邦社会主义社会方案里，可以找到恩格斯所说的“天才思想的萌芽”，为后世的空想社会主义提供了蓝本。

二、欧洲三大空想社会主义合作思想

到19世纪初叶，空想社会主义学说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法国昂利·圣西门、夏尔·傅立叶和英国的罗伯特·欧文作为这一时期伟大的空想社会主义者，接受了法国的唯物主义，以及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继承了空想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精神和对未来社会探索的精神，建立了更加完整、丰富的空想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从而把空想社会主义推进到最高阶段。尤其是欧文，比较系统地设计了合作制原则、性质、组织形式，对以后形成的世界合作经济产生了一定影响。恩格斯把这三个空想社会主义者称作社会主义创始人。

（一）圣西门的“实业制度”

昂利·圣西门（1760—1825），出身于法国一个贵族家庭，是19世纪初期法国杰出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提出，如果法国失去了几十个第一流的科学家、银行家，几百个最能干的商人、农夫和铁匠——这些“最主要的生产者”，这将会是巨大的不幸和灾难，整个国家会成为“没有灵魂的躯体”。然而，如果法国失去了所有的王室成员、元帅、大主教、法官和一万个游手好闲的产业主，“对国家都不会造成任何政治上的损失”。圣西门把他“发明”的新社会制度称作“实业制度”。他在1821年出版的《论实业制度》一书中对资本主义制度持严厉的批评态度，提出用理想社会代替资本主义社会，建立一种理想的“实业制度”。

实业制度是圣西门的一个平等的、消灭一切特权的、理想的社会制度，是他设计的一种使“生产者”即实业家和学者成为统治阶级，掌握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权力的社会制度。其中劳动者为实业家阶级，包括工人、农民、工厂主、农场主、商人和银行家。在他的历史阶段划分中，实业制度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最后阶段。在“实业制度”下，不存在一部分人统治、压迫另一部分人的现象，而有能力的企业家和学者则是“天然领袖”。他强调这种领导不意味着一部分人为自己的利益在政治上压迫另一部分人，而是意味着对物、对生产过程的管理；在实业制度下，国家政权机关的性质和作用将完全改变，社会权力将由对人的统治变为对物的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国家机关的职能将主要是组织社会生产，不再有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无政府状态，社会生产由一个中心主持从而有计划地进行，私人企业的生产要受国家监督，统一安排，按计划进行；在实业制度下，人民领袖由人民民主选举产生，没有高薪厚禄。社会权力分为精神权力和世俗权力。精神权力集中在科学院，由著名科学家和学者组成的最高科学委员会掌握。世俗权力集中于实业家委员会，由优秀实业家代表组成最高行政委员会掌握。国家实行议会制，由发明院、审查院和执行院组成的议会都由有能力的专家、学者负责。欧洲各国要在议会制的基础上，建立欧洲总议会，总部设在日内瓦。旧制度的内阁和议会可以继续存在，但必须执行学者和实业家的决定。在“实业制度”下，社会的唯一目的应当是尽善尽美地运用科学、艺术和手工业的知识来满足人们的需要，特别是满足人数最多的最贫穷阶级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要，促进无产者福利的提高。在社会主义史上，圣西门第一次把“满足人们的需要”规定为新的社会组织的目的。这是他理想制度的社会主义性质和无产阶级倾向的重要表现；在“实业制度”下，保留财产私有，人人都要劳动，不承认任何特权，个人收入应同他的才能和贡献成正比；在“实业制度”下，政治学将成为生产的科学，政治将为经济所包容，对人的统治将变成对物的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

圣西门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是在法国大革命和欧洲资本主义工业迅速发展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它反映了当时尚未成熟的无产阶级对现存社会制度的失望和抗议，以及建立使他们真正取得解放的理想社会的愿望。圣西门的著作抨击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部基础，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的极为宝贵的材料，它们是人类文化遗产中的珍宝。

圣西门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一切罪恶的渊薮，人类社会必将其抛弃而进化到平等、幸福的社会。但是圣西门又认为社会进步的动力是人类的理性，而不是阶级斗争。他反对运用暴力手段推翻资本主义制度，鼓吹和平方式，认为实现改革方案的唯一手段是宣传，宣传的目的则是唤起君主利用人民赋予他们的权力来实现政治改革。这表明圣西门实业制度思想的空想性质。圣西门还允许“实业制度”下有阶级和贫富差别存在，允许“用脑劳动”的资本家获得利润，并由“用手劳动”的人来养活。这反映了在圣西门那里，除了无产阶级的倾向外，资产阶级的倾向还有一定影响。

圣西门把从事产业活动的资产者看成是和工农一样的劳动者或“实业者”，并寄希望于统治阶级的理性和善心，幻想国王和资产者会帮助无产阶级建立实业制度。这就使得他的社会主义学说离开了社会现实和阶级斗争来谈社会主义，也没有意识到无产阶级改造社会的伟大力量，因此，他所提倡的社会主义只能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空想。

圣西门关于新社会的理论在当时并没有坚实的阶级基础，得不到人们的理解和重视，经常受人奚落，四处碰壁。加上生活动荡不定，圣西门一度极端失望与苦闷。1823年3月9日，他开枪自杀，但未如愿，只打伤了一只眼睛。以后，在他的一个门徒——犹太商人奥兰多·罗德利格的同情与帮助下，圣西门才在晚年勉强摆脱了物质生活的困境。

（二）傅立叶的“和谐制度”

夏尔·傅立叶（1772—1837），出身于法国一个布商家庭，是19世纪初法国伟大的社会主义思想家。傅立叶目睹并批判资本主义社会带来的欺诈、投机、囤积居奇、重利盘剥和暴力等罪恶，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揭露了资产阶级平等、自由和博爱的虚伪性，更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无政府状态、无限制的竞争和经济危机，认为这些现象是造成劳动人民贫困的根源。他还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穷人并不能享受民主和自由。傅立叶在批判资本主义的基础上构想了理想社会——“和谐制度”，他的合作经济思想就体现在对这种理想社会制度的论述中。傅立叶先后发表了《全世界和谐》《四种运动的普遍命运的理论》《论家务——农业协作社》等重要论著，他在1829年发表的著作《经济的新世界或符合本性的协作行为》是他全面系统阐述自己观点的一部重要著作。傅立叶按人的本性构建新社会，对未来社会进行了描述，他构想的理想社会叫做“和谐社会”。他认为从文明制度过渡到和谐制度要经过两个过渡时期：保障制度和协作制度时期，和谐制度是以自愿参加为原则的组合或协作社的总和。这种组合或协作社叫做“法郎吉”，是和谐制度的基层组织。建立和谐制度只能通过和平的方式，通过组织试验性的协作社，发挥它的示范作用，以使人认识法郎吉的优越性，实现和谐制度。

在“和谐社会”中，人们联合起来协作劳动，共同生活，人们的需要都能得到满足。

傅立叶的理想社会是由一种叫做法郎吉（来源于希腊语“队伍”一词，意思是严整的步兵队伍）的基层社会组织构成的合作社。法郎吉是一个以农业生产为主，兼办工业，工农业相结合的、自给自足的生产单位——消费协作社，是共同生产、共同消费的集团，各个法郎吉联合起来组成和谐社会。傅立叶“所谓的法郎吉，实际上就是一种兼营生产和消费的农业合作社，即以农业为基本产业，从事合作生产及合作消费的自给自足的团体。这种团体拥有一座用于社交联络感情的建筑物——法郎斯台，法郎斯台是社员的公共住宅、公共集会场所和公共食堂。他还为法郎吉绘制了一套建筑蓝图，中心区是食堂、商场、俱乐部、图书馆等。建筑中心的一侧是工厂区，另一侧是生活住宅区。傅立叶幻想通过这种社会组织形式和分配方案来调和资本与劳动的矛盾，从而达到人人幸福的社会和谐。” 

在法郎吉中，工农业生产已经结合起来，男女平等，人人参加劳动，普及免费教育，消除了脑体和城乡劳动的差别。它的主要特点有：（1）法郎吉的财产用招股的办法，集股组成。工人、农民和资本家都可自愿入股，投资者将资金、土地或其他财产交到法郎吉，由法郎吉全体成员共同使用。法郎吉承认财产的私人所有，只是强调这些私有财产由法郎吉全体成员共同合作使用。因此，法郎吉的所有制是一种合作所有制。（2）人人都参加劳动，按专业划分劳动单位。法郎吉实行工农结合，社员亦工亦农，可以自由选择工作，自愿结合，把劳动视为一种乐趣。（3）法郎吉用股本形式保存私有制，其收入按劳动、资本、知识各占5/12、4/12、3/12的比例分配。每个人的收入仍存在一定差别。可以说，傅立叶及其门徒曾试图组织小规模的试验，结果都失败了，但是傅立叶是空想社会主义者合作思想的提出者。

傅立叶没有看到无产阶级与资本家的矛盾，反而主张资本家也可以参加法郎吉，并按其资本进行分配。傅立叶和圣西门一样，把实现其理想社会的希望寄托在统治者和资本家身上，反对用激烈的革命手段实现自己的主张。但是傅立叶错误地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所有的罪恶都是由商业资本家造成的，工业资本家也是受剥削者。

（三）欧文的“新和谐公社”

罗伯特·欧文（1771—1858），出生于一个小手工业者家庭，是19世纪初期英国杰出的空想社会主义者，被后人尊为合作经济之父。欧文9岁当学徒，利用业余时间学习了文学、哲学和经济学，接受了唯物主义。欧文把生产资料的私有制说成是人类社会一切灾难的主要原因，他接受了李嘉图的劳动价值论，认为劳动是财富的源泉。欧文从自己的商业实践中认识到资本主义剥削的实质，同情劳动人民。欧文是位实业家，他不盲目追求利润，毕生致力于改善劳工的贫困和愚昧状况、实现大多数人幸福的事业。鉴于拿破仑战争后英国的商业恐慌、工厂倒闭、工人失业和犯罪增加等社会现实，欧文认为“现有的社会制度已经过时，迫切要求进行人类视野中的巨大变革”。他在许多著述中谈到要组建合作社或合作公社的理论。1817年，他在《致工业和劳动贫民救济协会委员会报告书》中对合作公社做了初步的阐述。1820年，他在《致拉纳克郡报告》一书中进一步发展了合作公社思想：合作社是“全新的人类社会组织的细胞”，在这新的“合理组织起来的社会里，私有财产将不再存在”。在欧文看来，“资本主义私有制是罪恶和灾难的根源，要建立理想的社会制度，首先必须改组生产领域，建立合作工厂或合作公社，防止劳动果实被不参加劳动的人占有；其次必须改革流通工具，主张废止货币制度，代之以能够表示劳动时间的‘劳动券’为新的交换媒介。”欧文认为，“一切财富都是劳动的产物，而劳动是可以按照其花费的时间去计算的，以‘劳动券’为交换的工具，不仅可以排除中间商人的盘剥、实现正义和公平的交换、取得消费与生产的和谐，而且还可以养成全体同胞博爱的道德素养” 。在他晚期的著作《新道德世界书》一书中，系统地阐述了合作社的理论。他指出：由500—1500人或300—2000人组成的合作社（公社），是建立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的集体劳动的生产单位和消费单位，是理想社会的基层组织，是“全新的人类社会组织的细胞”。在欧文的理想社会中，社会的基层组织是“合作公社”。欧文设计的理想社会是“劳动公社”或“合作公社”的联合体。“劳动公社”就是合作新村，是社会的基本单位或“细胞”。他在著作中详细阐述了合作社的性质、原则、组织形式、生产安排、生活管理等方面问题。欧文设想的劳动公社同资本主义农场和工厂的性质不同，它是建立在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实行联合劳动、联合消费、联合保护财产，并坚持权利平等。欧文认为，“私有制导致了权利不平等，引发了竞争、嫉妒、专横、奴役、剥削和压迫，从资本主义向理想社会的过渡，一是要改组生产领域，按合作制原则建立合作工厂和合作社。二是改组流通领域，按劳动公平交换原则建立市场，以劳动券代替货币，使劳动产品直接交换” 。欧文的合作社主要特征：（1）合作公社是建立在财产公有制基础上的集体劳动的生产单位和消费单位。（2）普通社员参与合作公社的管理。理事会是合作公社的领导机关，管理人员由社员大会选举产生，并组成理事会。理事会定期向社员大会报告工作情况，接受社员的监督。（3）按需分配。合作公社生产的目的是满足社员的各种需要。（4）由于自然条件的差别，合作公社之间存在分工和交换。

欧文不仅提出新和谐公社的设想，而且还将自己的理论付诸于实践。欧文的一生同英国的产业革命紧密联系，他对资本主义的社会弊端有极为深刻的认识，他也是最早实践合作思想的勇敢者，尽管他的理想和试验脱离了当时社会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欧文对私人工厂制度的改革比较成功。在19岁时，他曾受聘于曼彻斯特的一家纺织厂任厂长；29岁时，他以股东兼经理的身份管理苏格兰新拉纳克棉纺厂，棉纺厂有员工2500人，主要是被“圈地运动”驱逐到苏格兰的农民，也有破产的手工业者和流浪汉。欧文对工厂制度进行改革：限制使用童工，缩短劳动时间，开办为职工提供消费品的商店，改善工人居住条件，建立学校，提高职工及其子女的文化素质，创建工人互助储金会，建立幼儿园，设立公共食堂，健全福利保障制度，强化职工业绩考核，使劳动量和报酬对等。这极大地调动了员工的积极性，提高了生产效率，增加了工厂赢利，改善了社区秩序，解决了就业问题。欧文并不满足于对工厂的改革，以及由他争取议会支持制定工厂法等改良措施。因为他认为，工人创造的财富，在偿付一切必要开销并支付资本年息5厘以外，还有大量的利润按股分给了股东，他认为这是对工人的剥削，其他工厂也如同新拉纳克一样。为此，他毅然离开工厂，开始对他的理论进行试验。他从1817年开始宣传“统一合作社新村”，1821年组成了“合作社经济协会”，即排字工人组织的一个消费合作社。

1824年起，欧文和他的四个儿子以及他的学生在美国印第安纳州进行了“新和谐公社”（合作新村）的试验，试图通过实践来证明他的合作思想的优越性和可行性。他们在美国印第安纳州哈蒙尼亚购买了3万公顷土地，建立合作示范区“新和谐公社”，并制定了《新和谐公社组织法》。按照欧文的构想，公社制度由个人、牧师、区、州县和国家建立。每个公社都是自治单位，独立核算，千百个公社的联合形成全世界的联合，以此取代资本主义。欧文还把公社成员按年龄分为九级，各级成员具有不同的权利和义务：7岁以下儿童为第一级；7岁儿童至10岁儿童为第二级，参加家务和其他轻便劳动；10—15岁为第三级，学习生产技术和手艺；10—20岁为第四级，参加公社各项劳动；20—25岁青年为第五级，是公社最重要的劳动力；25—30岁壮年为第六级，主要负责保护和分配公社财富，并从事科学艺术工作；30—40岁壮年为第七级，主要管理公社内部事物，领导生产；40—60岁成年为第八级，主要负责公社对外事物；60岁以上老年，负责捍卫公社“宪法”，安度晚年。欧文认为，这种自然而公平的制度，不仅可以使每个社员都各尽所能，享有平等的权利和义务，而且能消除人们追求“所谓荣誉和特权的欲望”，防止人们由于争权夺利而产生嫉妒、分裂和利益对立。公社“宪法”规定，社员在政治上享有充分的民主，具有“对一切事情发表自己意见的充分自由”；公社的最高权力机关是社员大会，一切重大问题由社员大会讨论决定，常设机构是社员大会选举产生的公社理事会。理事会对内对外的各项工作必须向社员大会汇报，并接受审查。公社实行“新和谐”社会的制度和政策还有：新的教育制度，把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培养体、智、德、行等方面的品质，把社员教育成全面发展的人；实行婚姻自由、解放妇女的政策，使人们自由恋爱、自由结婚，改变妇女社会地位，彻底解放妇女；实行消除“三大差别”的政策，使公社社员既从事工业生产，又从事农业生产；实行和平外交政策，公社外交机构的成员应与世界各地建立诚信和平友好关系，以“民族之间精诚团结和合作”，以人类社会的广泛的联合代替战争、竞争和分裂，“最后把全世界联合成为一个只被共同的利益联起来的伟大共和国”。

欧文在美国费城和华盛顿等地进行一系列宣传后，有800—900人应召来到公社，后增至1000多人，包括美国当时一些知名人士也积极响应，并引起欧美世界的广泛关注。前来应聘者目的各异，一些人是抱着共产新村的信念来的，有的是想当雇员而来的，有的是想得到救济，还有的是想以一点财产与欧文分享平等权利。由于现实与理想的各方面矛盾冲突连续出现，公社很快陷入内困外扰，这时的公社已大不“和谐”了，陷于分裂状态，成为资本主义汪洋大海的一座孤岛，出现分裂。欧文进退两难，只好同意一些人分离出去，并以契约形式租借公社土地，每英亩15先令租金。契约还规定，凡是不以合作主义为目的而使用如此廉价的土地者取消契约。但事与愿违，后来公社产业很快被个人商店或其他私人占有形式取代，竞争营利亦占上风。这个人类最早诞生的空想合作主义的“新和谐公社”，终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取得基本“和谐”。1826年以后公社进行五次改组，先是分立、分权、分责任，后又集权，最后被迫分散分离。欧文为公社试验付出了他的绝大部分积蓄，累计投入资金五万英镑，1828年试验失败，亏损了四万英镑。“新和谐公社”历经三年就解体了。

欧文在美国的“新和谐公社”失败以后，他一贫如洗，于1829年返回英国，继续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他创办《危机》杂志宣传自己的学说，当时英国合作社运动和工人运动蓬勃发展，到1830年英国已有300个合作社。既有工人合作社，又有消费合作社。“欧文对工会和工人合作社予以热情支持，他在工人群众中享有很高威望。1833年10月，在欧文的主持下，在伦敦召开了合作社和工会联合大会，欧文当选为联盟主席，成员几十万人，欧文的想法是把生产管理权掌握在工人手里，通过和平途径实现对资本主义的改造” 。但由于工人运动的兴起，以及政府对工人的镇压，大联盟被资产阶级取缔，1834年8月宣告解散。1832年9月，欧文在伦敦创办了“全国劳动产品公平交易市场”，以促进合作社及独立生产者交换劳动产品，这对合作社和个体生产者的原材料供应和产品销售起到促进作用。然而，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不用货币的商品交换面临着诸多无法克服的矛盾，劳动券很快成为投机买卖的对象，欧文空想的公平交易维持两年后被迫关闭。1839年欧文及其追随者又在英国的汉普郡建立“和谐庄园”的合作社村，到1845年还是以失败告终。

欧文的一系列试验失败了，但他的合作思想，为合作经济不懈奋斗的精神，却使后来的合作运动领导人直接受益，对世界的合作社运动和后来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合作社运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欧文的影响下，1829年在英国兴起了大约三百个合作团体，开展合作社活动。欧文提出了建立合作公社的设想，并进行了大胆的试验，使空想社会主义的合作社思想系统化并变成了暂时的现实。欧文是空想社会主义合作社思想的集大成者，他把生产和消费的协调作为理想的社会原理，提出了以多数的统一合作村为单位的理想社会的构想。合作村以经营农业为主，以工业为辅助和补充，组成独立的自给自足的经济单位。在这里，除消费品以外，没有私有财产，生产的目的是为了直接满足全体成员的物质和文化生活需要。欧文把他的劳动公社方案看成是改造旧社会制度的一个重要途径和建立未来社会的组织形式，并进行了大胆的试验。

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和恩格斯对空想社会主义者尤其是欧文的合作社思想和试验给予了很高的评价。马克思于1864年9月28日在伦敦朗-爱克街圣马丁堂举行的公开大会上发表《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时指出：“对这些伟大的社会试验的意义不论给予多么高的估价都是不算过分的。在英国，合作制的种子是由罗伯特·欧文播下的。”但同时指出，空想社会主义者没有真正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不懂得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没有找到实现新制度的真正方法，只是力图通过示范和说服的方法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他们的理想是空想的，他们的实践注定是要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