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德聚民到以天制人的教育嬗变

第一节　从以德聚民到以天制人的教育嬗变

从尧到商这个时期，时间跨度大，社会的思想文化变化也大，因此分为尧舜禹和夏商两段来叙述也许更方便一些。尧舜禹时期是部族联合体，还处于原始社会阶段，夏商时期建立了国家，形成了奴隶制社会。

一、从天下为公到天下为家的思想嬗变

原始社会人民聚生群处，生产资料公有制，集体劳动，共同消费。《礼记·礼运》对禹之前的原始社会人们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状态作过描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任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者有所终，壮者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那时思想教育的心理基础与社会理想是，建立一个“天下为公”的、“讲信修睦”的“大同”世界。

可是该文中又描述了另一个世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仪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智，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是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势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这是指禹之子启打败伯益建立夏朝之后，家天下已出现，社会从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转化，国家已经形成，社会陷入了不可解决的自我矛盾之中，奴隶与奴隶主、统治者与被统治者思想矛盾尖锐化，“天下为公”、“大同”的思想意识已经瓦解，只是作为一种社会理想存在于人们的心目之中。“国家一旦成了对社会的独立力量，马上就产生了新的意识形态”⁽¹⁾，国家成了“第一个支配人的意识形态的力量”，奴隶社会与原始社会的思想发生冲突，推进与维护奴隶制就成为思想道德教育的主要责任与目标。

所谓“天下为公”社会，是指尧舜禹时代，其思想道德教育的主题是“选贤任能，讲信修睦”，即尊贤尚德、维护社会和谐；所谓“天下为家”社会，是指夏商周时代，其思想道德教育主题则是“礼仪为纪”，即以礼仪规范去维系社会秩序。

二、尧舜禹以德聚民向夏商以天制人的思想转换

1.尧舜禹以德聚民的教育主旨

尧舜禹时代是中国历史上大灾大难时代，十日并出，洪水滔天，万国争雄，天灾人祸不断，因此羿射九日、大禹治水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时代，也发生了夏征三苗、舜流四凶、禹杀防风的社会震动性事件。但尧舜禹社会在后人传说中却是“光披四表，协和万邦”的富于开放性和凝聚力的理想社会。这是因为尧舜禹意识到道德意识的传播与扩散具有社会整合功能，注重社会治理者的道德在“和群”中的价值，坚持以德聚民，把很大的注意力放在“和”字上：力求“神人以和”，即人与自然的和谐；“百姓亲和”，即人与社会的和谐；“庶政惟和”，即人与权力的和谐。尧舜时所向往的是“万国咸宁”（《尚书·周官》）。尧帝已有模糊的思想道德教育运行的纲领与图式，即“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尚书·尧典》）。即明己之德，以使九族亲，百姓明，万邦和，以自身美德为协和万邦之基，以百姓昭明、万邦协和为最终目标。《史记·五帝本纪》说，“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礼记·大学》也说，“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尚书·大禹谟》说，“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正是尧舜禹的仁德使天下诚服。所以荀子认为，“尧舜者，天下之善教者也”（《荀子·正论》），荀子甚至作出“舜无失民”的认定（《荀子·哀公》）。

2.夏商以天制人的教育主题

夏朝和商朝的主旨是强化神权政治，渲染君权神授，君承天意治百姓，一切社会的不平等都是天命使然，形成敬天事神的社会主导思想，这是奴隶制产生后必然的思想意识形态的转换。虽然夏商的思想道德教育都以天制人，但也有区别，夏朝思想道德教育的主题是尊天命，据《礼记·表记》中的认定，“夏道尊命，事鬼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先禄而后威，先赏而后罚，亲而不尊。其民之敝，蠢而愚，乔而野，朴而不文”。这个天命意识可以溯源于尧舜时代，“唯天为大，唯尧则⁽²⁾之”（《论语·泰伯》）。在尧的禅让文中也说：“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其天命意识是在人与天的和谐追求中形成的，夏朝则把这种天命意识强化了，成为思想道德意识传播的主流，以适应维护奴隶制的需要。商革夏命，商朝思想道德意识又有新的一套，所凸现的是敬鬼神的思想意识。《礼记·表记》中说：“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其民之敝，荡而不静，胜而无耻。”《礼记》对夏商时期的思想道德教育情况作过简要的概括，说夏商周三朝的思想道德教育各有特色，夏道尊命，殷力尊神，周人尊礼。以确立天、祖、神的三大权威为社会有序、思想稳定的心理基础。

由此可见，尧时开始改黄帝建立起来的世袭制为禅让制，坚持以德聚民，以人格的力量把社会上平民百姓对权力的崇拜与恐惧减少到最低程度，以求得社会的和谐。夏商时期则下意识地凸现权力的威严，权力假天之威制控天下，以维护社会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