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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

时间:2023-12-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重建历史唯物主义,内在地要求人们必须搞清楚“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可想而知,他的重建历史唯物主义怎么可能走向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呢!这就告诉我们,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已经成为重建或创新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首要问题。还需要注意,斯大林和苏联学者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是哈贝马斯的重要批判对象。

结束语——重新理解历史唯物主义

重建历史唯物主义,内在地要求人们必须搞清楚“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问题。哈贝马斯也很清楚这种理论要求,因此,他在重建历史唯物主义之前,就已经把历史唯物主义确认为“社会进化理论”,并由此出发来重建历史唯物主义,试图使之成为新的社会进化理论。可想而知,他的重建历史唯物主义怎么可能走向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呢!这就告诉我们,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已经成为重建或创新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首要问题。

那么,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呢?一般说来,历史唯物主义是指马克思创立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换言之,从概念涵义上讲,历史唯物主义与唯物主义历史观可以互换使用。事实上,人们恰恰在很多时候的使用中是用历史唯物主义取代唯物主义历史观。当恩格斯在1892年第一次说出“历史唯物主义”一词时,他所说的历史唯物主义是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别名,可是今天的人们却遇到了一些困扰。经过教科书的长期宣传和规范,历史唯物主义已经比唯物主义历史观更有市场,现在不仅很少看到人们使用“唯物主义历史观”一词,而且历史唯物主义也不仅仅是恩格斯所说的“历史唯物主义”,更多的时候被人们用于指称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于是,有学者把先前的历史唯物主义,包括教科书历史唯物主义,统称为“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以便区别于人们所说的历史唯物主义。需要注意,中外学者都有过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一说,但是中外学者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指认却是不同的,甚至由此造成了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解混乱。由此看来,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在今天已经成为一个复杂的理论问题。

一、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何所指?

一般说来,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曾经有过的那种理论。中国学者[1]通常把传统教科书的“历史唯物主义”指称为传统历史唯物主义,西方学者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指认既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等经典作家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也包括第二国际、苏联的马克思主义学者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需要注意的还有,西方学者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指认表面上一致,可实际上并不一致。

首先,不少西方学者的指认对象包括恩格斯、第二国际正统派理论家、列宁、斯大林以及苏联理论家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而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则外在于这个指称。比如,卢卡奇的指认对象主要是第二国际正统派和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科尔施的指认对象是第二国际正统派和列宁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葛兰西的指认对象是拉布里奥拉和第二国际正统派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列斐伏尔、梅劳-庞蒂、萨特、马尔库塞等人的指认对象主要是指斯大林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

其次,另一些学者则用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来指称马克思的理论。比如,G. A.柯亨和威廉姆·肖的历史理论主要针对马克思的思想,所不同的是,他们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指认出于为马克思辩护而不是批判。

再次,卢卡奇还把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不加区别地相互替代地使用,又不曾作过严格的界说,这就意味着他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也是指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

最后,就是哈贝马斯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指认,它总体上比较复杂。有时指称恩格斯和列宁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有时指称第二、三和第四国际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尤其是苏联和斯大林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有时还指称马克思的思想。有趣的是,哈贝马斯在发生学原理的引导下把这些理论串起来,提出了“原生态”、“次生态”、“再次生态”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按照他的意思来理解,“原生态”的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范畴的理论,“次生态”的历史唯物主义是恩格斯、第二国际和列宁范畴的理论,“再次生态”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以斯大林主义为代表的苏联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这就告诉人们,哈贝马斯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指认包括从马克思到斯大林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并不是专指某个或某些经典作家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

还需要注意,斯大林和苏联学者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是哈贝马斯的重要批判对象。他认为,以斯大林主义为代表的苏联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是教条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它把马克思学说当做教义和启迪学,使之经院化和意识形态化;而令人奇怪的是,以斯大林主义为代表的教条主义理解在违背马克思的思想宗旨的同时却遵循了恩格斯的思想宗旨,因为恩格斯率先指认历史唯物主义是无产阶级的行动指南,这种指认明摆着把历史唯物主义当做教义和启迪学。正如他所说的:“马克思只有两次有联系地和原则性地谈到了唯物史观。为了解释某些情况和发展,通常他是以历史学家的身份来使用唯物史观这个理论范畴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就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例子。恩格斯称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思想和方法。这可能给人一种印象,似乎马克思和恩格斯只是把历史唯物主义同启迪学(Heuristik)的要求相联系,这种启迪学和从前一样,是用系统的意向去叙述历史。但是,人们并没有理解历史唯物主义——无论是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家们,都没有理解历史唯物主义;在工人运动的历史中,人们也没有理解历史唯物主义。因此,我不能把历史唯物主义看做启迪学,而看做理论,即看做一种社会进化论。由于这种理论具有反思能力,因此它对政治行动的目的也是有益的,并且在有些情况下,是同革命的理论和战略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和《资本论》中所研究的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是同历史唯物主义相适应的局部理论。1938年,斯大林(Stalin)把历史唯物主义法典化,后果严重。自那时以来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始终受着这种理论框架的禁锢。现在,斯大林确认的历史唯物主义解释,需要重建。重建历史唯物主义,应该有利于批判地研究各种相互竞争的理论观(特别要有利于批判性地研究社会科学的新进化论和结构主义)。当然,我能够说清楚的仅仅是某些观点,我试图用这些观点来说明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是有希望的。”[2]哈贝马斯在这段文字中强调了如下几点:第一,马克思本人只有两次谈到唯物主义历史观,因而,没有理由指证马克思把历史唯物主义视为方法和启迪学;第二,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内的马克思主义者都没有理解历史唯物主义的本真内涵;第三,马克思和恩格斯都没有把历史唯物主义体系化和形态化,而且恩格斯还一再告诫人们要把历史唯物主义当做行动的方法,这是历史唯物主义被导入实用主义启迪学的根源;第四,虽然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努力建立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体系,但是他们的努力受到教条主义的严重干扰,因而也没有为历史唯物主义确立一个完备的理论体系。最后,哈贝马斯坦言道:“我不能把历史唯物主义看做启迪学,而看做理论,即看做一种社会进化论”[3]。这就是哈贝马斯所理解的历史唯物主义[4]

二、历史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

马克思之后,人们对什么是马克思学说的“正统”的追问更加热烈和富有耐心。尤其在恩格斯逝世之后,第二国际的领袖们以“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自居,标榜他们所阐释的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其实,他们中的许多人要么陷入经济决定论要么陷入新康德主义的思想来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因此,他们所说的那种“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还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20世纪30年代兴起的斯大林主义把马克思主义简单化、意识形态化、教条化了,它的“推广论”和“运用论”也没有把握住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语境中,关于“什么是马克思主义”问题的讨论早在青年卢卡奇那里就展开了。卢卡奇集中思考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实质问题,揭示了马克思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正统”是辩证方法,提出马克思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关于社会历史问题的社会理论。卢卡奇的这一理解直接影响了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的产生,后者干脆直接把历史唯物主义视为社会批判理论,尤其哈贝马斯竟然把历史唯物主义视为社会进化理论,并将这种重建理论视为对正统派理论家们的“特殊的社会学”的修正性发展以及对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的继承性发展。可见,哈贝马斯误解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本真内涵。一般说来,历史唯物主义把人类社会作为研究对象,有两种情况:一是把人类社会当做解释对象,形成的理论是狭义历史唯物主义;二是把人类社会当做研究的出发点,形成的理论是广义历史唯物主义。哈贝马斯的理解属于第一种情况,他的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至多是一个狭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可是狭义的历史唯物主义也不是社会学理论。历史唯物主义是哲学,不是社会学理论,是研究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相互关系问题、社会历史的结构和最一般发展规律问题以及社会动力问题的科学理论。实际上,西方学者并没有解决上述问题。正如前文所述的那样,一些人认为,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指称同一个对象,无须辩明三者的异同;另一些人则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部分;还有一些人主张,马克思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同一种理论的两种说法。这样一来,历史唯物主义是什么的问题,也就成了马克思主义是什么的问题。

与西方学者相比较,我国学者也广泛地讨论了这个问题,虽然我国学者的讨论也是复杂的,但是对我们理解上述问题却有着很大的帮助。

第一,广义的历史唯物主义与狭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在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界,广义历史唯物主义和狭义历史唯物主义之争有过三种意见:第一种意见认为,广义历史唯物主义是指整个马克思哲学理论,它的研究对象包括自然界、人类社会历史和思维,不过,这里的自然界是人化自然界(不包括先在自然界);狭义历史唯物主义则指研究人类社会历史的唯物主义。(俞吾金教授持有这一观点。)第二种意见认为,广义历史唯物主义是指研究人类社会历史的唯物主义;而狭义历史唯物主义是指研究政治经济学的唯物主义。(张一兵教授持有这一观点。)第三种意见认为,广义历史唯物主义是指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的本质,在这一意义上,历史是理解方式而不是研究对象,历史与实践、社会存在、历史存在等概念同义,是狭义的历史概念,历史唯物主义不再是研究人类社会历史运动的特殊规律的理论而是指从人们的历史存在出发解释人们的历史意识的哲学理论,历史唯物主义与实践唯物主义同义;而狭义历史唯物主义则是指研究人类社会的唯物主义,历史是广义的历史概念,历史唯物主义的任务是揭示历史运动的特殊本质。(王金福教授持有这一观点。)以上三种理解其实都类似地表达了如下的判断:广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一个整体性的学说,狭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一个部分性学说。换言之,广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指的是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狭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指的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个部分内容。

第二,历史唯物主义就是马克思哲学。比如,俞吾金教授在《问题域的转换》一书中明确地指出:“马克思一经创立了自己的哲学理论——历史唯物主义,就与黑格尔的历史唯心主义的立场形成不可调和的对立。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在对现实斗争的积极参与、对国民经济学的深入钻研、对黑格尔历史唯心主义和费尔巴哈的直观唯物主义的深入批判中形成并发展起来的。历史唯物主义就是成熟时期马克思的全部哲学理论。按照我们的看法,根本不存在能够作为历史唯物主义基础的所谓‘辩证唯物主义’。恰恰相反,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才是我们理解其他一切哲学理论和哲学问题的真正的基础和出发点。”[5]这段话的观点是明确的,虽然讨论的对象是历史唯物主义与马克思哲学的本质关系,但它却从这种关系上界说了历史唯物主义就是马克思哲学的本质内容。

第三,核心论,即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华侨大学蔡灿津先生在《济仕西庐选笺》一书中提出了“核心论”的理解。他认为:“从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体系来看,历史唯物主义处在核心的位置上。它是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能够成为有别于以往一切哲学学说的关键之所在。这一点,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本质所决定的。如果没有以对社会问题的唯物主义观点作为支柱,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无从确立,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会失去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依据。……是历史唯物主义使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确立了起来。”[6]当然,蔡先生的“核心论”是出于纠正“推广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错误理解而提出来的,但是,它相对于“广义与狭义论”的理解也具有一定的优势,因为“核心论”在指认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同时,又坚定地宣称了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从而合理地理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三者之间的关系。正如蔡先生自己所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应当是以唯物主义历史观为核心的一块整钢。对于社会的唯物主义观点和对于自然、思维的唯物主义观点应当取得统一的解释与叙述。因之,历史唯物主义不应当成为游离于辩证唯物主义之外的某种‘延伸’部分,而应当有机地统一于单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之内,它的积极成果,应当渗透到、体现到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体系中的各个相应的论点之中。”[7]“核心论”没有放弃辩证唯物主义,也没有割裂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之辩证关系,而是站在整个理论体系的高度上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统一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之中,从而合理地界定了历史唯物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真正地位和作用。这个“核心论”在一定意义上清除了“推广论”的形而上学缺陷,同时也避免了“广义和狭义论”的混乱理解。

第四,精髓论。陈先达教授曾经这样说道:“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使命是要推翻在历史上一直处于统治地位的唯心主义历史观,通过对人与人的活动的研究深入到对历史规律的揭示。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最伟大发现不是对人的发现,而是对社会规律的发现。恩格斯说过,‘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因此,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本质内容不能离开它所揭示的人类社会的一些基本规律。很显然,如果否定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揭示的历史规律,停留于人的观念和动机层面,并在此基础上张扬所谓‘人的发现’和‘人是历史创造者’的观点,也只能是一种唯心主义历史观,最多是返回到马克思主义以前的人本主义历史观,根本不可能有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变革。”[8]陈先生在这段话中把历史唯物主义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内容。其实,陈先生的本质论理解与波兰学者亚当·沙夫的精髓论理解是一致的。后者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我希望那些把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这个工具视为社会科学中不言而喻的事情的人,那些与这个工具密不可分的人,不要忘记或排斥这种理论的马克思主义来源。”[9]

以上四种理解都思考了历史唯物主义在马克思主义中的核心地位,从不同意义上揭示了历史唯物主义已经由作为部分理论的历史唯物主义发展成为作为整体理论的历史唯物主义,它已经成为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内容,是系统化、理论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学说。

三、历史唯物主义的功能

众所周知,历史唯物主义是解释世界的学说,更是改变世界的学说。可是,哈贝马斯的回答却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功能主要是批判地解释资本主义社会及其问题的实质。显见,哈贝马斯的理解不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本真精神和思想实质。我们知道,历史唯物主义的最重要功能是指导无产阶级“改变世界”。为什么哈贝马斯不去讨论这个“改变世界”功能呢?除去其他原因,仅仅从理论上看,这应当可以归咎于他的理论兴趣。他割裂理论与实际的关系并且把自己的理论研究保留在纯粹学术层面上,这在客观上反映出哈贝马斯的研究先定地将重建理论定位在学术批判层面上。毋庸置疑,哈贝马斯所理解的历史唯物主义的社会功能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真正的社会功能相去甚远。恩格斯说过:“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帮助了工人阶级,他证明:人们的一切法律、政治、哲学、宗教等等观念归根结蒂都是从他们的经济生活条件、从他们的生产方式和商品交换方式中引导出来的。由此便产生了适合于无产阶级的生活条件和斗争条件的世界观。”[10]

那么,历史唯物主义的“改变世界”何所指?

这是深刻理解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内涵和真精神的关键所在。马克思和恩格斯曾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实际上,而且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1]可见,所谓“改变世界”就是在实践活动中促使现存的一切革命化,推进事物的发展。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宣称的那样:“共产主义的特征并不是要废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12];“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13];“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4]也就是说,历史唯物主义的“改变世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消灭资产阶级,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即实现共产主义革命。马克思在《1848年到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文还说过:“这种社会主义就是宣布不断革命,就是无产阶级的阶级专政,这种专政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差别,达到消灭这些差别所产生的一切生产关系,达到消灭和这些生产关系相适应的一切社会关系,达到改变由这些社会关系产生出来的一切观念的必然的过渡阶级,”[15]直到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不难看出,改变世界是指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它将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和推翻资产阶级政治统治,建立无产阶级政权,发展社会主义,实现共产主义社会,最终实现人类的真正解放。这样的改变世界是哈贝马斯所不愿意支持的,而他所强调的改变世界是指“改良世界”,是指不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和资产阶级政治统治的那种改良主义革命。其实,哈贝马斯的这一理论诉求也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主流的意识形态取向。哈贝马斯的理解并不是个例,只是一个代表性例子。如果说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在某种程度上存在一个改变世界的马克思主义,那么中近期学者则放弃了“改变世界”的马克思主义主张,着眼于解释世界的理论取向。从主流上看,西方马克思主义是一种经院马克思主义,哈贝马斯的重建历史唯物主义则是这一理论的代表,他不仅不提倡马克思的无产阶级革命,而且放弃了青年卢卡奇一再强调的“历史唯物主义是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的理论主张,热衷于讨论资产阶级民主制度的合法化论证。历史唯物主义的功能不在于提供万古不变的结论,而在于为改变世界创立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正如恩格斯所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16]列宁曾经针对某些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热衷于从马克思著作中寻找俄国革命方案的做法给予严肃的批评,批评他们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批评他们像不可救药的书呆子一样单单引证马克思的论述来解决当前发生的独特而复杂的问题。

事实上,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性决定了它不是纯粹的学术理论,不是纯粹地解释世界,更重要的使命是改变世界,促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尤其在于要消灭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和资产阶级,实现人类的真正解放。从这个意义上讲,历史唯物主义是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相统一的科学学说。历史唯物主义的改变世界与其解释世界是互为前提的。如果没有马克思对人类社会的一般本质和普遍规律以及资本主义私有制、异化劳动、剩余价值、历史规律、生产方式等内容的科学阐释,那我们就难以取得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和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成功,无产阶级要把马克思主义当做自己的思想武器和精神力量,同时,马克思主义也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既然如此,我们理应把马克思主义当做认识世界和改变世界的思想武装和精力力量。也许今天的俄罗斯学者对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的体会更有说服力。俄罗斯科学院院士、哲学家特伊奥·伊泽尔曼在1999年批评一些俄罗斯学者时说道:“我国的大部分学者曾依据马克思主义从事研究,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突然拒绝马克思主义或者甚至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积极的反对者。然而,一些与马克思主义相距甚远的资产阶级研究者却经常强调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科学意义。例如反共的美国政治学家布热津斯基这样评价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是当时最先进最进步的分析社会发展进程的方法……’美国著名社会学家P.尔斯说:‘如果不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无论谁都不可能成为社会科学领域真正的学者。’另一位美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者A.古尔德纳写道:‘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意义在于它是理解20世纪革命的动荡世界的关键,尽管这一知识不能取代历史的研究。’”[17]陈先达教授在《处在夹缝中的哲学》一书中结合苏联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剧变的客观情况,深入地思考了这种剧变的思想根源。他告诫人们,在对待空想社会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问题上应当从历史客观必然性出发,以社会发展规律为指导,以事实存在的状况为基础,建设一个真正的以人为本的社会主义社会,而不是在思想上、嘴巴上建构所谓的“民主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在本质上是空想社会主义在当代的一个变种[18]。只有理解了马克思主义的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的辩证统一关系,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本真精神,才能正确地理解历史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关系,才能懂得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内涵和真精神,也才能够坚定马克思主义信仰,并且在不断发展的实践中创造性地发展马克思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注释】

[1]相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我国学者所理解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以陈先达教授的界说为代表。他在《处在夹缝中的哲学:走向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一书中对“传统的唯物史观”所作的界说,代表我国一些学者所理解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概念。陈教授指出:“何谓传统的唯物史观?人们有各种不同的说法。在西方,有些理论家把以《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为标志的马克思的历史观称为人本主义的历史观,而把恩格斯的历史观称为经济决定论的历史观,并认为后者是对马克思历史观的背离和伪造。恩格斯的历史观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长期处于主导地位的正统的历史观。这就是大家熟悉的所谓两个马克思,所谓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对立问题。苏联解体以后,斯大林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苏联的哲学教科书,以及中国哲学教科书中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被视为传统的历史观。实际上,在西方一些学者心目中,从列宁、斯大林到毛泽东,以及苏联和中国的哲学教科书中的历史观,都是与恩格斯的历史观一脉相承的、传统的经济决定论的历史观,它与马克思的历史观是不同的。所以才有回到马克思的问题,才有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问题。在我国理论界,这种激烈的极端的意见很少,但对教科书中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论述有不同意见的并不少。其中有的意见是合理的。例如社会生活的主体性问题,实践在历史观中的地位问题,社会规律起作用的机制和实现方式问题,规律的客观性与人的活动选择性的关系问题,以及历史唯物主义中的认识论和价值论问题,就有待深入研究。在这种情况下,重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著,根据当代实践经验和科学研究的新成就来丰富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原理,都是必要的。如果问题只是涉及哲学教科书的缺点,那么它本来无需争论。可如果在批评所谓传统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同时,完全否定哲学教科书中阐述的社会规律,认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都是纯思辨范畴,根本不存在,这就不是如何看待教科书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是关系到如何理解,甚至是捍卫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原则问题。在这个意义上,所谓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缺点的批判,实际上也就成为对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批判。因为否定上述规律,就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全面颠覆。历史唯物主义之所以成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伟大发现,正在于他们发现了包括上述具有普遍性的规律在内的社会发展的规律。当然,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不可能穷尽对社会历史规律的认识,但没有上述一些规律,历史唯物主义就会变为毫无内容的空壳。如果否定上述规律,所谓回归马克思的唯物辩证的以实践为基础的新历史观,也只能被视为虚晃一枪的空话。”(陈先达:《处在夹缝中的哲学: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81~82页)
在这里,陈教授分析的重点是我们语境中的“所谓传统的唯物史观”,围绕三个问题:一是传统教科书中的历史观;一是历史规律与历史观;一是马克思与恩格斯,乃至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的历史观。由此可见,陈教授所说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同西方马克思主义语境中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所指存在差异,在具体分析问题时,我们不能相互替代地使用。在我的本文中,哈贝马斯所指称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倾向于西方马克思主义语境的所指,但又与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语境中的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所指在具体内容上也还存在一些重叠。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语境中,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此前,人们常常称“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比如卢卡奇、科尔施、葛兰西等)才开始出现的,它所指的对象并不确定,包括:一是特指第二国际至斯大林和苏联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也有人把恩格斯,甚至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都包括在内;二是特指教条化、意识形态化和经院化的历史唯物主义,尤其是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指导思想的历史唯物主义;三是特指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或历史观。
在同一书的另一处,陈教授还这样写道:“西方一些学者喜欢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学说称为古典的、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而把西方一些学派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称为‘新马克思主义’。其目的是企图通过古典的、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这一提法来否定马克思主义。我们则恰好与之相反。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不是与所谓‘传统马克思主义’不同的一种马克思主义的新类型,而是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创造性发展。它既是对马克思主义的继承,又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创造性发展。”(同上书,第418页)在这里,陈教授从“否定”与“继承”两种维度上看待“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说法。在他看来,西方学者提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与“新马克思主义”,意在否定马克思主义。而我们不提倡这种说法,虽然我们有“当代中国的”一说,但是我们的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马克思主义是一脉相承的,不存在所谓的“古典的”、“传统的”与“新的”区别。其实,实际情况并不一定像陈教授所说的这样。但是,我们不否认在西方学者中作出“古典的”、“传统的”、“新的”等界说马克思主义带有否定马克思主义之意图。我们知道,许多属于西方马克思主义阵营的理论家在遵循这一说法来研究和思考马克思主义时,意在强调马克思主义在历时态中的多样化形态的存在情况,强调马克思主义在马克思、恩格斯、卢卡奇、萨特、阿尔都塞、哈贝马斯等人理论中的差异性和变化特点。在不少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中,当他们沿用这种说法时,并不是要否定马克思主义,比如卢卡奇、哈贝马斯等人都不准备放弃马克思主义,都还承认马克思主义。

[2][德]哈贝马斯:《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第138~139页。

[3][德]哈贝马斯:《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第138页。

[4]究竟是我们还是哈贝马斯误读了马克思呢?至少像大卫·施韦卡特等人是不同意哈贝马斯的观点的。因为施韦卡特说过,历史唯物主义“仍然是最令人信服的,而且是我们拥有的最富希望的理论。历史唯物主义是依赖于人类的一个特别原则的历史理论。我们被看做是一个其他类所不具有的、能在创造性的方式中注重实际、解决问题的类,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我们,来到我们这个星球上的类的中间,是有自觉意识能力和集体行动的。我们有其他类所不具有的超越我们目前环境的能力。我们不仅能认识世界而且要改造世界。历史唯物主义把一种经济制度看成是解决同物质缺乏相联系的现实急迫问题的尝试的结果。它将实践和组成为一种经济关系的制度,看做是随时间的推移不断进化的过程和结果。那些解决某类问题的特定的实践和制度随之创造出新的实践和制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该制度否定的因素逐渐发展为主导的变革因素,到那时,人类就一定会寻求一个新制度,这个新制度建在已有的基础上,但再建制度都或多或少带有更进步的色彩”。[美]大卫·施韦卡特:《超越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13页。他还说道:“不管是我还是任何人,都还没有证明历史唯物主义是历史的正确理论。它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乐观的理论。它的目标是‘科学’,但很清楚,它所包含的基本要素还不能使它得到科学的确认。它仍然是一个近乎正确的理论,当它被补充进一个相适应的后继制度理论时,就更使它看起来是正确的了。这无论如何,是我希望去证明的。”同上书,第19页。

[5]俞吾金:《问题域的转换》,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34~135页。

[6]蔡灿津:《济仕西庐选笺》,中国文化出版社,2008年,第68~69页。

[7]蔡灿津:《济仕西庐选笺》,中国文化出版社,2008年,第72~73页。

[8]陈先达:《处在夹缝中的哲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83页。

[9]摘自“西方学者论马克思主义”《文汇报》,2000年8月2日。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548页。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5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86页。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93页。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94页。

[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62页。

[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406页。

[17]樊锐:“作为意识形态的马克思主义”,《国外理论动态》,2000年第4期。

[18]陈先达:《处在夹缝中的哲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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