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还在巴门经商时,就曾经给马克思写信,他建议:“目前首先需要我们做的,就是写出几本较大的著作,以便给许许多多非常愿意干但自己又干不好的一知半解的人以一个必要的支点。”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8页。
恩格斯所指的是,当时欧洲社会主义运动和共产主义运动虽然蓬勃发展,但由于指导思想上的混乱,都带有一定的盲目性。因此,“详细创立新观点”就显得格外重要。
当恩格斯来到布鲁塞尔,与马克思再次见面时,他发现,马克思已经大致完成了发挥他的唯物主义历史理论的工作。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各个极为不同的方面,详细制定这些新观点了。
马克思历来是在批判旧体系的同时,确立自己的新体系。在《神圣家族》中,他与恩格斯己对黑格尔及其青年黑格尔派的唯心主义体系进行了彻底清算,划清了与他们的界限。随着马克思新的世界观的初步形成,他对费尔巴哈哲学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于是,开始由对他的赞扬转为对他的批判。
1845年春,马克思写作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一次从根本上批判了费尔巴哈及一切旧唯物主义的局限性。他力图通过批判,既对自己从前的哲学信仰进行清算,也与费尔巴哈的旧唯物主义彻底决裂,同时进一步阐明自己新的根本观点。
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匆匆写成的,并未打算发表,只是拟定了他批判的纲领性意见。后来他在与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这些观点都进行了充分的阐释。
恩格斯是在马克思去世后才发现这份提纲的,他称它是“包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08—209页。并把它作为自己的著作《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的附录,于1888年发表出来。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揭露了费尔巴哈旧唯物主义的根本缺陷,第一次科学地阐明了社会实践在社会生活和人的认识过程中的作用,确立了科学的实践观。在马克思看来,费尔巴哈只是把人看作“感性对象”,没有把人看作“感性的活动”,仅把客观外界看做是认识对象,而不是改造对象,因而不能正确解决主体和客体的关系,更看不到人对客观世界的能动作用。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不过是直观的唯物主义。
马克思认为,客观世界既是人们认识的对象,又是改造的对象,人们正是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认识了客观世界。马克思指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3页。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而费尔巴哈把实践看做是卑污的犹太人的活动,认为只有理论的活动才是真正的人的活动,这是错误的。
马克思强调指出,实践不仅是认识论的基本范畴,而且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他认为,实践是人的存在方式,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离开了社会实践,就不能理解社会生活的本质和规律。这样,马克思就在实践的基础上,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统一起来了。而费尔巴哈恰恰是由于离开社会实践去观察社会生活,才陷入了形而上学和唯心史观。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还探讨了人的本质问题,他指出,由于费尔巴哈不了解实践的作用,因此他对人的本质的理解也是错误的。费尔巴哈仅仅把人的本质理解为是人的自然属性,把人仅仅理解为是生物学、生理学上的自然的人、抽象的人,没有看到在实践基础上形成的社会关系,这就难免陷入唯心史观。
马克思认为,人们生活在社会之中,不是作为孤立的个体而存在,而是作为社会的一员而存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在社会实践中,人不但与自然之间发生一定的关系,而且人与人之间也发生一定的关系,因此,要从人与人的关系方面来揭示人的本质。由此,他得出一个著名的论断:“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页。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把自己的新观点同费尔巴哈的旧唯物主义观点进行了对照,由此,确立了自己新世界观的根本原则:“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6页。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一切旧哲学的最明显的区别。
对于这个新世界观的根本原则,马克思不止一次的提起过。1882年,他在给二女儿劳拉的一封信中,讲过一则意味深长的阿拉伯寓言:
“有一个船夫在激流的小河中驾驶着小船,上面坐着一个想过河的哲学家,于是他们发生了下面的对话:
哲学家:船夫,你懂得历史吗?
船夫:不懂!
哲学家:那你就失去了一半生命!
哲学家:你研究过数学吗?
船夫:没有!
哲学家:那你就失去了一半以上的生命!
哲学家刚刚说完这句话,风就把小船掀翻了。哲学家和船夫双双落入水中,于是,船夫喊道:你会游泳吗?
哲学家:不会,不会呀!
船夫:那你就失去了整个生命!”
马克思通过这则寓言,对他的新世界观的根本原则作了最形象的诠释。这则寓言的寓意是,懂得历史和数学是在认识世界,而游泳是在改变世界。不会认识世界,不过是丧失了一半以上的生命,然而不会改造世界,却丢掉了整个生命。马克思不就是用自己一生的理论和实践在改变世界么!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这一天才著作中,第一次把社会实践作为科学认识论的基本范畴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提了出来,这就为创立新的世界观找到了立足点,最终促进了历史唯物主义完整体系的建立,从而实现了哲学史上的伟大革命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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