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峰
内容提要:如何理解历史唯物主义,作为意指整个马克思哲学的所谓“广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是否以及何以可能,是一个历经争论并持续至今的问题。在笔者看来,用何种称谓来称呼马克思哲学就意味着对其本质做出的相应理解,而历史唯物主义是否以及何以可能的关键首先就在于对其几个基本问题的理解,只有在真正厘清这些基本问题之后,进一步解答其他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争论才会成为可能。
关键词:历史;历史唯物主义;现实的人
作者:赵峰,中共浙江省委党校
什么是历史,历史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这是自人类社会产生以来就萦绕在人们心头的疑问,无数思想家都为此“历史之谜”做出过不懈的努力,然而在这其中真正得到广泛认同并被承认破解了这一千古谜题的只有马克思。但关于历史谜题的争论不但没有随着马克思的出现而平息,却在其之后愈演愈烈,出现了一个甚为吊诡的局面:一方面,人们对马克思破解了“历史之谜”的事实确认无疑;另一方面,却又不能无可辩驳地揭示出马克思语境中的“历史”概念到底意指什么。这一困局,无疑就成为了今天学界关于“历史唯物主义”争论的核心。在笔者看来,我们不应该轻率地将这一系列争论单纯看作对马克思哲学的称谓之争,用何种称谓来称呼马克思哲学就意味着对其本质做出的相应理解,而所谓“广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是否以及何以可能的关键,也就在于对其核心概念——“历史”的理解。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的“历史”究竟是一种“思维方式”还是“研究对象”,抑或是“研究场域”?这一争论只有在真正厘清马克思哲学语境中的“历史”概念之后,才能加以解答。
一、“历史”概念的语义指向是什么?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手稿中,马克思曾明确地写下过如下文字:“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我们在这里不谈;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的是人类史,因为几乎整个意识形态不是曲解人类史就是完全撇开人类史。意识形态本身只不过是这一历史的一个方面。”[1]从马克思的原初语境来看,他所说的“历史”决非一种单纯、狭义的社会历史领域,而是在哲学总体上确定的最高范畴,具有本体论意义上的规定性。这也就意味着,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绝不是传统意义上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的推广,而是一种总体性的哲学视域,具有全新的世界观意义。
(一)历史是马克思哲学的最高范畴
我们首先可以确认的是,马克思所说的“历史”不是一个与自然领域相对的场域,而是其哲学思想中最高的总体性范畴。马克思通过“仅仅”、“一门”、“唯一”这一系列限定词将这里的语义边界交代得非常清楚,也从最直接的意义上表明了马克思哲学中最高的、一元的范畴——历史,即“历史科学是唯一的科学”。这也就意味着,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崭新的总体性哲学视域,即马克思和恩格斯自己明确指认的历史科学,而不是人们长期以来所狭义理解的与自然相对的领域,历史唯物主义也绝不是唯物主义在历史领域的应用与扩展。马克思所理解的历史是一个总体性范畴,历史之外,再无他物。任何存在都是历史性的存在,一切都是历史进程的结果,最终也归于历史的发展,甚至我们对历史本身所做的一切思考和研究本身都是在历史中进行的,都属于历史的一部分。历史对于马克思的思想来说,是一个至大无外、包含一切的范畴,也是存在物的根本属性。正如科林伍德和恩格斯所说的那样,马克思“心目中的那种东西就是历史,也许历史是马克思所极端感兴趣的唯一事物”[2],他“比其他任何一个先前的哲学派别,甚至比黑格尔,都更重视历史”,“历史就是我们的一切”[3]。
(二)历史是“现实世界”的发展过程
在确认了“历史”作为整体性概念的最高地位之后,马克思又明确地指出历史是包括两个方面的,即自然史和人类史,而且只要有人的存在这两方面就是彼此交织、相互制约的。这无疑进一步明确了其历史概念的意指,即马克思所说的历史是自然史与人类史交织在一起的发展过程。那么“自然史与人类史彼此制约、相互交织”得到的又是什么呢?马克思也给予了明确的答案:现实世界。
如海德格尔所说,任何哲学思想的前提都是人的在世,人与世界的关系问题是任何哲学流派都必须面对的最原初的问题,人所面对并生活于其中的,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传统哲学家们,无论是唯心主义还是旧唯物主义,都无一例外地聚焦于宇宙本体,以抽象事物作为哲学对象来回答哲学基本问题,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困境。而马克思实现了哲学对象和思维方式的转换,创造性地对人与世界的关系问题做出了回答,他的答案就是:现实世界。马克思所说的现实世界也就是人类世界,是通过人的实践活动改造之后所形成的人们生活于其中的“感性世界”,是自然与人类社会二位一体的世界。马克思承认自然界的先在性和优先地位,但在现实世界中,自然界的优先地位必须被置于人的实践活动中去理解,现实世界当然包括自然界,但这个自然界已不是原生态的自然界,而是打上了人类烙印的“人化自然”。马克思通过对现实世界的论述把哲学的聚焦点从宇宙本体转向了人类世界,不但实现了哲学思维方式的变革,也把其历史概念更加明晰地勾勒了出来:自人类产生之日起,由于人独特的生存方式——实践,在客观世界的基础上分化出一个人类世界,人类史和自然史便以实践为基础相互交织、彼此制约,形成了人类生活于其中的现实世界,这个现实世界形成和发展的现实过程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历史。而对于现实世界中的人来说,先于或者外于人类史的自然史当然就是无意义的,这也就是马克思说“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的是人类史”的真正原因。
马克思以现实世界的发展过程来意指历史,把哲学的聚焦点从抽象的宇宙本体拉回到了人类世界本身,使哲学主题从“解释世界何以可能”走向了“人类解放何以可能”,从追求抽象存在走向了寻求历史性的存在,从解释世界走向了改变世界,使得历史唯物主义不再像旧哲学一样仅仅作为游离于现实之外的理论工具,而是具有了崭新的世界观意义。
(三)历史是人类实践活动在时间中的展开
马克思把“历史科学”作为“一门唯一的科学”,将历史视为唯一视界,将人类史和自然史都囊括于这最高范畴之中,并创造性地以“现实世界的发展过程”加以解释,将历史概念犹如一个由远及近的长镜头一样揭示了出来。但马克思对于历史概念的阐述还远未结束,因为在马克思看来,统一的物质世界本无分化,只是在人及其活动产生之后,客观世界才一分为二叠加出了一个人类世界,要彻底揭示出历史概念的本质,就需要更进一步对作为现实世界基础的人类实践加以考察。
在马克思看来,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其根本就在于二者存在方式的不同。动物以被动的方式消极适应自然,以肯定自然、否定自身的方式达到与自然界的统一,以求得生存;而人则是通过有意识、有目的的能动性活动积极改造自然,以否定自然的方式肯定自身,在客观世界中创造出一个符合自身意志、适于自身生存的有意义的现实世界而居于其中,从而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也就是说,实践构成了人的存在方式。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实践不但构成了客观世界和人类社会相互作用的中介,同时也构成了现实世界存在的本体。马克思之所以以现实世界的发展来解释历史,也正是因为现实世界是实践中的存在。由于人的实践活动本身处于不断的变化发展过程中,属人的现实世界也就成为了一个动态的、不断生成的开放性体系,于是作为最高范畴的历史概念的存在才成为可能。
换句话说,马克思把历史作为最高范畴来理解,归结于现实世界的发展过程,又把现实世界的发展过程归结为人类实践活动的不断延伸,从而在根本上揭示了历史概念的本质,即历史是人类实践活动在时间中的展开。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历史唯物主义才真正成为了“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马克思也正是沿着这一理路将自己的思想架构清晰地呈现出来,为我们构建了一幅关于人类历史的宏大愿景。
二、历史的逻辑起点在何处?
历史从何而来?这是建构任何一种历史观过程中都无可回避的前提性问题,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自然也不例外。对于历史的逻辑起点问题,马克思也给出了自己的肯定的答案:现实的个人。在马克思那里,历史就是现实世界的发展过程,是人类实践的发展史,那么历史之所以可能的前提也就只能是作为实践主体的“人”的存在,就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历史唯物主义“这种观察方法不是没有前提的。它从现实前提出发,它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幻想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中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4]。那么在马克思那里,作为历史逻辑起点的“现实的个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呢?或者说,怎样的“人”才能承担起作为历史起点的重任?
首先,“现实的个人”是自然的存在。在马克思那里,人毫无疑问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是自然长期发展的产物,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正如马克思所说:“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5]
其次,“现实的个人”是实践的存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就指出:“德国哲学从天上降到地上,和它完全相反,这里我们从地上升到天上,就是说,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想象的,所设想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只存在于口头上所说的、思考出来的、想象出来的、设想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真正的人,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还可以揭示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回声的发展。……前一种观察方法从意识出发,把意识看作是有生命的个人。后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观察方法则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作是他们的意识。”[6]在马克思看来,人正是通过实践创造了人自身的存在,使人从动物当中摆脱出来,实现了由客观世界向现实世界的过渡,从而开启了真正的历史,而马克思所实现的由“抽象个人”向“现实的个人”的转换,则为人类历史确立起了现实的主体和真正的逻辑起点。
第三,“现实的个人”是社会的存在。在马克思那里,任何人都是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的,实践改变了人作为“一定的狭隘的人群的附属物”的自然性存在方式,使人获得了社会性,成为社会存在物。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才不是一种先天的定在,而是自身参与创造自己存在的生成性存在。因而,“不是人的存在决定了人的活动,而是人的活动决定了人的存在,人的存在方式不再是纯粹的自然规定,而是人的活动过程本身及其成果即社会”[7]。马克思所说的“现实的个人”是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现实地从事实践活动的人,即作为“社会存在物”的“人”不再是孤立的、单子式的被想象出来的一个个的人,也不仅仅是某个特殊的人,而是蕴含着全部社会性的“人”。“因此,人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并且正是他的特殊性使他成为一个个体,成为一个现实的、单个的社会存在物,同样他也是总体,观念的总体,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会的主体的自为的存在,正如他在现实中既作为社会存在的直观和现实享受而存在,又作为人的生命表现的总体而存在一样。”[8]
最后,“现实的个人”是处于特定历史阶段,受到现实物质生活条件制约的人。人通过自己的实践活动改造世界、满足自身从而创造自己的历史,但这种创造不是无条件的、不受约束的,恰恰相反,任何一个个人都是生活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之中,受到现实的物质生活条件的制约,只能在历史的“可能性空间”中部分地实现自身意愿。人既是历史的剧作者,又是历史的剧中人。
马克思以“现实的个人”作为历史唯物主义构建的逻辑起点,更加鲜明地彰显出其对“历史”概念的独特理解,他所关注的既不是“僵死的历史真实”也不是“主体的思维变迁”,而是作为存在者的“存在的历史”何以可能,也就是人的历史性存在,或者存在的历史性。
三、历史发展的动力机制是何物?
在传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构成了人类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和演进机制。这种提法在特定的历史阶段无疑是深刻并且必要的,但是随着我们理论研究的推进和深入,更高的学术要求亦应被提出来。在马克思那里,一方面,历史作为人类实践活动的展开,是人自身活动的结果,是人类本质力量的外现和确证;另一方面,人作为历史性的存在,每一特定历史时代的生产方式、实践能力都是具体的、现实的,带有自身时代的历史特点。“现实的个人”不是某种抽象出来的类本质,“生产劳动”也不再是人所应该具有的先验设定,如果仅仅抽象地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出发,显然无法把握人是如何从动物性生存向历史性存在过渡的。我们只有回到人及其活动本身,通过人类历史的四重原初关系才能真正理解人类历史的演进机制。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们为了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穿住以及其他一些东西;为了创造这些东西,必须进行物质实践,实现人和客观世界之间的能量交换;为了实现人和客观世界的能量交换,人和人之间就必须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以交换其活动。因此,我们所熟知的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与再生产、人自身的生产和社会关系本身的生产以及从中抽象出的生产力概念构成了人类历史产生与发展所面临的四重原初关系,而这四重原初关系的彼此制约、相互作用就构成了历史演进的深层机制。这是人类历史的现实起点,是人类生存的本体基始,也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话语的唯物主义基础。
正如恩格斯后来所说,“我们采用这种方法,是从历史上和实际上摆在我们面前的、最初的和最简单的关系出发”[9],即从人们生活的原初关系出发,最终归结到“一定的生产方式及其所决定的社会状况”上来。任何特定时代的历史、任何历史性的存在者都是一个现实的总体,这个总体从来不是静止的,它总是“各个世代的依次交替。每一代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料、资金和生产力;由于这个缘故,每一代一方面在完全改变了的环境下继续从事所继承的活动,另一方面又通过完全改变了的活动来变更旧的环境”[10],因此,在马克思那里,历史不仅表现为“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而且总是会不断采取新的形式。
四、历史的最终去向在哪里?
马克思在确立了历史的逻辑起点,阐明了历史的演进机制之后,并未停下追寻历史的脚步。如前所述,马克思实现了哲学对象和思维方式的伟大变革,使历史唯物主义在本质上成为了“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在马克思那里,历史的本质不再是客观世界的自然进化史,不再是绝对精神的自我完善史,甚至不再是我们以往所理解的那种狭隘的物质生产方式的更迭史,而是“现实的个人”的解放史、发展史。在马克思看来,历史归根到底是现实的人的发展过程,而这个过程取决于获得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方式。最终,他在《资本论》初稿中也给出了关于历史去向的答案: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马克思在书中写道:“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11]在他看来,人的需要是永无止境的,人类为了生活下去而对物质生活资料的需要及其不断更新构成了人类实践活动永不枯竭的驱动力,将伴随人类历史的始终。一方面,人的需要的多样性使生产不可能完全满足每一个人的全部需要;但另一方面,人类实践的能动性和超越性又使得充分满足每个人生存与发展的需要成为可能。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阶段,少数人的发展必然会以损害多数人的发展为代价;但随着人类实践能力的提高,人类社会最终将走向“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阶段,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阶段,这既是人类历史的最终走向,也是“人的真正的历史”的开端。
五、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意义
无论从历史还是从逻辑上看,历史唯物主义都不是也不可能是一般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的推广和应用。在马克思那里,不存在一个独立的,作为理论基础的辩证唯物主义,也不存在一个独立的,具有应用性质的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以“现实的个人”为逻辑起点,以人类实践为建构原则,从人类社会生活所面临的最原初的四重关系及其相互作用出发去探讨人与世界的关系,构建了一个既辩证又唯物、既自足又完整的世界图景。我们只有从整体上去理解马克思的“历史”概念,将其作为马克思哲学思想的最高范畴,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历史唯物主义不仅是一种历史观,更是一种批判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所谓广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才成为可能。
参考文献
[1]张一兵.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的主体向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
[2]张一兵.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
[3]张一兵.马克思哲学的历史原像[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俞吾金.实践诠释学——重新解读马克思哲学与一般哲学理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6.
[2][英]科林伍德.历史的观念[M].张文杰,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186.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20.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3.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77—678.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1.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9.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23.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3.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85.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7—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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