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亦农亦禅、农禅结合是佛门僧侣的一个优良传统。僧侣们在礼佛、坐禅之余,不但参加耕种、收割、植树等农林劳动,还要从事砍柴、挑水等日常劳作。六祖慧能就曾在碓房内干过杂活。怀海的《百丈清规》有一条重要的制度,即“普请法”———普遍邀请禅众劳作的制度,规定无论上下都必须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以求生活的自给自足。据《五灯会元》卷三记载,怀海每当耕种劳作,都是以身作则,在众人之先。徒弟们不忍心,悄悄地把他的工具给收藏了起来,劝他休息。怀海说:“我没有德行,须与大伙共同劳作!”说着又到处找他的工具,找了一天也不见,他这一天也忘了吃饭。“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语,流播寰宇矣。”
印度佛教戒律规定,僧人不准“掘土垦地”,认为锄头入土会截断蚯蚓、捣毁蚁窝、切碎螺蚌,也就是杀生害命,违背了佛教首要的戒律,所以是严格禁止的。怀海倡导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农禅生活,修持和劳动生产相结合,这对印度佛教戒律是一种重大的突破和改革,有着积极的意义;这实际也是对慧能禅法的一种继承。慧能早就说过一首著名的偈语:“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禅宗一向认为,凡挑水劈柴,穿衣吃饭,都是佛法;所以,当许多学禅者要求百丈禅师为他们说法时,百丈要他们先去田里工作,等劳动完了,再为他们讲解佛法大义。于是他们便去田里工作,劳动完毕以后请百丈说法时,百丈不发一言,只作张开双臂姿势。这就说明,禅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当你吃饭、穿衣、洁身以及在地里种稻栽菜时,就在做着你在这世界上所需要做的一切事情,而你所要求的“无限”的智慧,便在你身上实现了。
由百丈怀海身先力行的“老僧在镬头边为大众说法,大众亦当共同于镬头边生活”这种农禅之风,除了有助于心境融合、佛法与世事打成一片外,也有利于寺院经济的自给自足,改变僧人的惰散习气。
怀海之后,农禅之风成为禅林的良好传统。禅僧们大多生活艰苦朴素,“锄头下讨活计”,在一种和谐的环境中,过着“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的农禅生活。禅宗认为,穿衣吃饭,砍柴挑水,日常劳动,都是佛法。实行农禅,可使得心境融为一体,佛法、世法打成一片。此外,劳动能够活动筋骨,益寿延年。怀海本人活到九十五岁的高龄,便是明证。《宋高僧传》中也记有着禅院慧普法师三十年中亲自耕地种田,还动手织缝衣服,得到时人的敬重。
禅宗里流行“触类是道”、“平常心是道”的观念,实际是把佛教的修行与人们日常的一般行为举止的界限进一步淡化了。读经、坐禅等一类传统佛教的觉悟或成佛方式,并不能真正达到佛教的最高目的,而要真正“明心见性”或“见性成佛”,反而要在人们日常生活的行为举止中去追求。这与西方加尔文的宗教改革有相似之处,加尔文教认为:“在任何场合,履行尘世的责任,是使上帝接受的唯一生活方式。它而且只有它才是上帝的意愿,因此在上帝看来,每一种正当的职业都具有完全等同的价值。”“把修道生活放弃现世责任,看做自私和逃避现世义务的产物。”[1]“走出修道院,将修道院的大门‘砰’地关上,大步跨入生活的集市,开始把自己的规矩条理渗透到生活的常规之中,把它塑造成一种尘世的生活”[2]。禅宗肯定尘世生活的合理性,这同样体现了它的人文取向,禅宗一方面使佛降临为俗世中的众生,另一方面却又使众生上升为佛。
随着时代的推移,中国寺院更从农业生产到工业参与,佛门从事的一切事业,如过去的油坊、当铺、旅店、养老院、孤儿院,现代兴办学校、医院、心理辅导机构等。所以今日的佛教徒,凡是对民生经济有增益,对社会有增益的事业,都是全力而为,这就是人间佛教普利群生的具体表现。佛教的财富观是以劳动谋生,取之有道,用之亦有道;这可以消解社会对物质财富的不正当的欲求和不正当的竞争,有利于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维护诚信原则。
(姚南强)
【注释】
[1]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4、87页。
[2]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4、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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