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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本即心即佛之念佛禅

时间:2023-12-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如前所言,元帝崇尚有为之功德,故将禅宗超越思想视如敝屣。禅家思想之凋落,已有落日西倾之象。活跃于武宗、仁宗、英宗三代,南方临济宗祖先系的中峰明本、天如惟则师徒,就是当时禅净融合,并促进超越思想向世俗功德方向转化的代表人物。《天目中峰和尚广录》准予入藏流通,《续藏经》亦载《天目明本禅师杂录》。应当说,明本突出的这种禅家谓之的平常心,在世俗社会中恰恰是不平常之心。

第一节 明本即心即佛之念佛禅

如前所言,元帝崇尚有为之功德,故将禅宗超越思想视如敝屣。禅家思想之凋落,已有落日西倾之象。其表现便是趋向于神灵崇拜,并以念佛的形式缓解其衰落之势。活跃于武宗、仁宗、英宗三代,南方临济宗祖先系的中峰明本、天如惟则师徒,就是当时禅净融合,并促进超越思想向世俗功德方向转化的代表人物。

明本(1263~1323年),号中峰,俗姓孙,钱塘人。“方离襁褓,唯以歌呗佛事为儿戏”(9)。9岁丧母而辍学,15岁弃家,燃臂礼佛,誓持五戒,并登灵洞山修习禅定。24岁,得沙门明山指引,往参天目山师子院高峰原妙为师。原妙乃绍隆三传弟子祖先之法嗣,故其所承系宗杲看话禅的临济宗风。一日诵《金刚》、《般若》至“荷担如来”处,恍然解悟,由是悉通内外典籍。次年即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剃染于师子院原妙门下,二十五年受具足戒。原妙尝书真赞付明本曰:“我相不思议,佛祖莫能视。独许不肖二,见得半边鼻。”可见对明本评价之高,故原妙门下弟子,多从明本请益。

至元二十九年,原妙住持天目山莲花峰大觉正等寺,三年后,即元贞元年,原妙迁化,以大觉寺托明本,明本荐第一座祖雍任之。大德元年(1297年)明本则芒鞋破钵,担风袖月,游历四方,先后登皖山、庐山,过金陵等地。翌年于庐州辨山结庵传禅,同四年,结幻住庵于平江雁荡山,学者辐辏,法席颇盛。当时,赵孟为江浙儒学提举,就明本扣问心要,本为之说防情复性之旨。及孟入翰林,复问《金刚》、《般若》大意,本著《略义》一卷答之,故其每与明本书必称弟子。明本尝作《劝修净业偈》108首,赵氏赞之曰:

《净土偈》者,中峰和尚之所作也。偈一百八首,按数珠之一周也。悯众生之迷途,道佛境之极乐……弟子赵孟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三千大千世界中,恒河沙数之众生,一一众生一一佛,一一唯心一净土……若人依师所教诲,一念念彼阿弥陀,一念念已复无念,自然往生安乐国。

由此亦可窥见明本的净土信仰。

大德十年,明本领师子院。至大元年(1308年),当时尚在东宫为太子的仁宗赐明本“法慧”之号。同二年,隐仪真(江苏仪征县),同四年船居吴江,继而渡江北上少林。在北方,僧俗“争相瞻礼”,有“江南古佛”之誉。

仁宗皇庆元年(1312年),复结幻住庵于庐州六安山。丞相脱欢奉书访问,往乞法语,后又命邑吏带明本于家中,恳请住灵隐禅寺,本固辞。延祐三年(1316年),宣政院奉旨整顿佛教,遣使请明本,本闻而遁走镇江。同五年九月,仁宗谓近臣曰:“朕闻天目中峰和尚道行久矣,累欲召之来……宜褒宠旌异之。”乃赐号“佛慈圆照广慧禅师”,并赐金袈裟,敕杭州路优礼外护,改师子院为师子正宗禅寺,命翰林学士赵孟撰碑誉其风范。于是,明本声誉鹊起,“远至西域,北庭,东夷,南诏,接踵来见”(10)。先是高丽驸马太尉遣参军赍书币,叙弟子礼,延祐六年奉香入山,咨取心要。本为之立法名曰胜光,号真际,建亭师子岩下以记其事。云南僧人玄鉴慕名叩请心法,归途病逝,其弟子绘明本像南归,于是南诏“遂易教为禅”,并奉明本为“禅宗第一祖”(11)

英宗至治二年(1322年),宣政院请补径山,不就,再结幻住庵于中佳山。十月帝特旨赐香并金袈裟。丞相脱欢乞法语,参知政事敬俨亦通书问法,号守一居士;吏部尚书郑云翼为浙西廉访司事时,问法明本于余杭,本推明经世出世之学以答之。还有院使般剌脱因号同庵居士,丞相别不花号容斋居士,教授蒋均号彝庵居士,侍制冯子振号海粟居士等,皆请益于明本。其化导之盛,或者说受王公贵胄知遇若此,非其禅法向有为和神通方向变异则不可。

至治三年(1323年)六月示疾,八月十三日以偈遗法眷故旧,次日安坐而逝,享年六十一。致和二年,谥智觉禅师,顺帝元统二年,追谥“普应国师”。《天目中峰和尚广录》准予入藏流通,《续藏经》亦载《天目明本禅师杂录》。其隆遇若此,元代禅僧罕有比肩者。

作为一个禅宗僧人,明本无疑也是以明心见性、离言离相为宗旨,也不能摆脱教外别传、绕路说禅的习气,当然更强调平常心是道,一切现成的思想。不过,他作为临济宗祖先系下的禅僧,显然受宗杲思想的影响不少,尤以看话为事。他既反对“只尚言通,不求实悟”的文字禅,也不赞成“棒头领旨,喝下明宗”的机锋棒喝之风。他指出禅即心,心即禅,禅是“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觉、不可知”(12)的心法,故“禅者宜以明心为要”(13)。虽然这些话都是陈腔旧调,但他对当时禅弊的批判,尚能反映出他的禅学素养。他说:

今时学者之病,在速于要会禅。禅无你会的道理,若说会禅,是谤禅也。如麻三斤、柏树子、须弥山,平常心是道,云门顾,赵州无,一一透得,是解禅语,亦非会禅也。若不妙悟,纵使解悟如尘沙,说法如涌泉,皆是识量分别,非禅说也。当知禅语初不难会,凡一千七百则公案,俾之通会于片晌之间亦不难。如今禅学者流,多是商量个语话,皆不肯回头扣己而参,所以古人目禅语为野狐涎唾,良有旨也。(14)

明本这段话是有非常深刻见地的。他把学禅者分为妙悟和解悟,说明解悟禅语易,妙悟禅道难,实际是指时人多为治禅而非禅;把禅学分为公案和扣己而参,指出通会公案易,扣己而参难,也就是说公案的诠释和理解并不等于达到了明心见性的超越境界。可见明本强调的是禅的妙悟在于心,明心之道在于“扣己而参”!

然而妙悟之心即本心,即“语默动静不期禅而禅”(15)的“平常心”。他说:

动静语默,一一天真,离此天真之外,拟涉念虑,早是不平常了也。

张拙秀才谓,“随顺世缘无挂碍,涅生死等空华”,是平常心;庞居士谓,“日用无别事,唯吾自偶谐”,是平常心;三祖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是平常心;马大师谓,“见色便见心,无色心不现”,是平常心;又古德谓,“翠竹真如,黄华般若”,是平常心……即今对物遇境,不起一念,是平常心;或谓,虽举念动情,而不住诸相,是平常心;或谓,有无不隔,闻见混融,是平常心……(16)

他一连串列举了十数个“平常心”,实际上说的是色与心,有与无,境与念,念与相,翠竹与真如,黄花与般若,日用与至道,归总起来即生死与涅,即此即彼,非此非彼,即超越这种种对立的“平常之心”。应当说,明本突出的这种禅家谓之的平常心,在世俗社会中恰恰是不平常之心。所谓“平常”,是因其要返归“诸人本来面目”,要人做“本色道人”;说它“不平常”,实在是由于它要破除执著,超越世俗生活。这也是符合禅宗超越精神的,但是,明本对“平常心”的强调,其用心则在于引导人们“扣己而参”,“痛念己躬大事”,“破除众生生死情妄”,即其所谓“参禅无秘诀,只为生死切”。(17)也就是说,明本把禅宗以超世俗关怀为本质的“平常心”,变成了急切关注生死的“平常心”。贯穿明本禅学中的“生死”二字比比皆是。他在《示云南福元通三讲主》中有一段话,最代表他以生死为终极关怀的思维方式。他说:

生于无生中受生,死于无死中受死,即曰无生死,安有受生死者?盖迷却自心,而妄见有生死耳。苟或迷妄之情,不能爆散于一念未萌之表,乃依他作解,强言无生死者,是大妄语,亦名谤般若者。

他的意思是说,本无生死,只因迷却自心而妄见生死。但执迷妄之情,违心地说无生死,也是有违禅道的。用真、俗二谛解释,无生死即真谛,有生死则是俗谛。明本对生死的关切,说到底是反对人们在世俗世界中以真谛看待生死,从而引导人们把生死作为根本大事予以关切并参究,“生死无常,随处鞭逼,久之纯熟,自然合辙”。(18)对生死的关切,不仅与元代社会修有为功德,崇神灵、重神通的思想相一致,而且也是禅净合一理论思维的前提。

不可否认,净土信仰是建立在人们对死亡恐惧的思想基础之上的。禅宗只讲反观自心,超越生死,对某些人而言这无疑是对牛弹琴。净土宗则告诉人们,西方有一片乐土,生前念佛,不仅可以净心,而且死后也可往生净界。如此简便的往生,即不死之法,自然容易吸引那些在苦海中挣扎而求解脱,沉溺于花天酒地中而期不朽的善男信女们。禅宗固然以“自心净土”与极乐净土相抗,作为理论居于净土之上,但仍解决不了无可避免的死亡结局,于是,禅僧早已取念佛而求其在更大范围中的扩张。明本在此基础上,高扬禅净双修的旗帜,并以生死作为终极关怀,把念佛禅推向社会大舞台。他特别强调:

殊不知参禅要了生死,而念佛亦要了生死。原夫生死无根,由迷本性而生焉。若洞见本性,则生死不待荡而遣矣。生死既

遣,则禅云乎哉,净土云乎哉?(19)

这里他由迷失本性而谈见性,因见性而了却生死,从了却生死而见参禅与念佛无异。由此说明,“见性”即“自心净土”的禅宗,与“往生”极乐净土的净土宗是完全一致的。从逻辑上说,他不可能完全把自心净土等同于彼岸净土,但事实上,他却是把禅与净土杂糅在一起了。他不仅著有《观阿弥陀佛偈》、《怀净土诗》等,而且专有为病人祈求安泰的念诵:

阿弥陀佛真色身,相好端严无等伦。

白毫宛转五须弥,绀目澄清四大海。

光中化佛无数亿,化菩萨众亦无边。

四十八愿度众生,九品咸令登彼岸。

还有亡僧回向文如下:

伏愿神超净域,业谢尘劳,莲开上品之花,佛授一生之记。(20)

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明本对葬送悼亡之事,完全随顺净土一门。其念清净法身等十佛名以及十念阿弥陀佛之仪,具载《幻住清规》。当然,这也是仿德辉《敕修百丈清规》及宋宗赜《禅苑清规》中念佛之内容。不过,明本之《幻住清规》还有祈晴、祈雨、祝圣、祈田畴护佑、祈山门镇静等仪式。他对护法列席诸天、三界万灵、十方真宰、圣帝名王、忠臣烈士、五方行雨龙王、六合雷公雷姥、发生万物无量圣贤、府县城隍大王、当境土地某神、上界玉皇大帝、北极紫微真君、日月两宫天子、南北二斗星君,甚至厨司监斋使者、主汤火井灶神祗(21),等等,无论是出于随顺世俗,还是出自本心,无疑表现了向念佛禅异化过程中的多神崇拜。

禅净双修,向念佛禅转化,不仅以生死参究为中介,而且还要实现由见性成佛向“即心是佛”的理论转换。明本在《东语西话》中不仅大谈“万法唯一心,一心即万法”,“彰万物为教,标一心为禅”,“化执无优于妄情,忘情莫先于悟性”等禅家的心性学说,同时,他也借马祖之口,反复陈说“即心是佛”之理。他说:“即心是佛一语,流布海宇,岂唯参玄上士户知,至若贩夫灶妇,凡言论之顷,未有不言心便是佛者。”其实,这是对马祖道一思想的曲解。《景德传灯录》卷7有道一谓众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达摩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躬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若了此心,乃可随时著衣吃饭,长养圣胎。”可见,马祖的意思并非“即心是佛”,而是说人心本具佛性,见性便能成佛,这与慧能思想乃至整个禅宗思想是一致的。其高弟《如会传》中说得更明白:“师自大寂去世,常患门徒以即心是佛之谭诵忆不已……遂谓众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然而,明本却偷换概念,把禅宗见性成佛的思维程序,抽去了“见性”的过程,变成了A即是B(心便是佛)的非逻辑判断,并强调“信根于心,则悟不难”,用“信”贯通心和佛,于是,在明本偷梁换柱的思维变换中,禅宗“见性成佛”的理论一变而为净土“即心是佛”的信仰,念佛而求往生的精神寄托便以禅宗的名义“流布海宇”了。无怪乎愚夫愚妇们似乎也都有谈“心”说“性”的上智之玄谈了。

坦率地说,无论明本怎样偷换概念,东说西说,引导生命,以内在超越为终极关怀的禅宗,与安顿死亡,以外在净土为最终祈向的净土宗,在理论上终究是难以会通的。为了进一步确立念佛禅的合理性,明本则进一步攀援延寿之作,以作为其念佛禅的历史和逻辑依据。他自问自答曰:

永明和尚复出《万善同归集》,与《宗镜》之说不同,何著述之自反也?余曰:心乃万善之本也,《宗镜》则卷万善归一心,此集则散一心入万善。其卷舒开合,未尝不相通也。盖防禅者之未悟而略万行也。故申而明之,非苟然也。(22)

这里,明本以心与行的关系,用以说明禅与念佛不可或缺。简单地说,明本说的“行”实指延寿“证三昧”、“见无量佛”的“行道念佛”。延寿的《万善同归集》是禅家推崇念佛的代表作,明本引以为念佛禅的合理性证据,也只能说是师心自用、借题发挥的一种形式罢了。

总之,把禅分为解悟和妙悟、公案与扣己而参,以生死为禅家之关切,以即心是佛偷换见性成佛,并援引延寿之作为依据,是明本念佛禅突出的特点。至于他为看话禅所作的辩护(23),并融看话禅与念佛为一体的意向(24),也都与生死关切、即心是佛的思维方式直接相关。据此我们认为,如百丈等在不违反禅的超越精神前提下,撷取净土信仰是为了扩充禅宗在信仰层面的影响;延寿则是对此禅净结合的行为,力图予以合理性的论证;明本显然是由于禅学发展已超过极致,并适应社会政治和民众思想境界的需要,而促使禅宗思想在转向过程中,与念佛往生的净土思想相结合,开启了禅宗后期的另一种形式念佛禅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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