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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用真心与全能之神

时间:2023-12-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太初有道”,用中国人的思维,以及中国人对太虚沧桑的理解,精心锤炼出中国人的上帝。从这个意义上讲,基督教的本体之神又是有形的实相之性。这也就是说,基督是救助世人成为神的全能的人。毫无疑问,作为基督教本体的上帝,不仅是蕴涵“空”意的“太初之道”,同时也是具有全能之力的实相之性,所以更多的人常常把基督教视为有形的神本体论。心,作为中国哲学的范畴,原本存在模糊与不确定性。

第三节 大用真心与全能之神——实相之性

上帝是道,道就是上帝,在基督教信仰中,宇宙之元初其实就是与华夏民族深意相契而不可言说之“道”。“太初有道”,用中国人的思维,以及中国人对太虚沧桑的理解,精心锤炼出中国人的上帝。也就是说,上帝和道名异而实同,都是那个孕育创造天地万物的本原或本体。用道解说上帝,无疑告诉人们,基督教的造物主既是《老子》“先天地而生”,为万物之母的“无”,也是佛家“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实相非相”,四大皆空之“空”。(18)因此它也就是普遍,是绝对,是不可言说却又触目皆是的一切事物的本原。禅与基督在本体论上的对话也就成为可能。

不过,这只是认识的一个方面。在基督教的信仰中,他们“顶礼”的宇宙本体和万物之源——上帝是一个有血有肉、充满创造欲望、洋溢救世热情和献身精神的全能之神,是一种具有一切最崇高本质的属性。从这个意义上讲,基督教的本体之神又是有形的实相之性。前者是对抽象本体的认识,这里便是对全能之力的依托。

《圣经》开宗明义,创造天地的上帝,被描述成一个真实具体、轮廓鲜明、全知全能、善智爱绝对统一的存在。《旧约》第一章《创世纪》开篇就描绘了上帝创造天地万物和人的过程,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神把光暗分开,称光为昼,称暗为夜。上帝说:“让地面长出青草、结种子的菜蔬还有挂满果子的果树,它们要各从其类。”于是,就像上帝说的那样,世界上有了青草、菜蔬还有果子。上帝说:“让生物存在吧。”于是生物又产生了。第六天,上帝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土地,还有土地上爬行的一切昆虫。”人就这样诞生了。

在这里,上帝或神是一个活生生的“工作者”,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是如何工作的,虽然这个工作是如此的伟大和不同凡响,但上帝在其中却并没有任何“虚幻”或“不确定”的地方,他的形象,他的意志,他的所作所为,一切的一切洞若观火,历历在目。

按照基督教的信仰,上帝,也就是耶和华神,不仅创造了宇宙万物,用地上的尘土造就了人类的始祖亚当,并取他的一根肋骨,为之制造出一个配偶,世代相传,开始了人类历史的长河,而且“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同时命诺亚打造方舟,“躲避洪水”,并与“凡从方舟出来的活物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换句话说,上帝创造历史、毁灭邪恶、拯救人类,不过是他的举手之劳。

按照基督教的信仰,上帝不仅可以借助少女玛利亚“道成肉身”,以神性和人性的完美结合,宣传救世的福音,而且为实现救赎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三日后又死而复活。正所谓“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19),生死也是基督唾手可得之事。

按照基督教的信仰,道成肉身的基督,人性与神性“不混、不变、不分、不离”,不仅与圣父一体,体现永恒的圣灵,而且是活生生的人,表现出完全的人性。其所以成为人,就是为了“使我们能成为神”(亚大纳西语)。这也就是说,基督是救助世人成为神的全能的人。

按照基督教的信仰,神不仅卑身为人,而且虚己待人。他的爱长阔高远,无所不在;他的荣耀无所不至,无所不能。他能使瞎子看见光明,能教瘫子“起来行走”,能让哑巴“说出话来”,能够赐福给一切信他的人“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毫无疑问,作为基督教本体的上帝,不仅是蕴涵“空”意的“太初之道”,同时也是具有全能之力的实相之性,所以更多的人常常把基督教视为有形的神本体论。

如前所言,佛法,尤其是禅,是否认本体的缘生论,然而又是建立在缘生基础上,以本然之空性,或者说非相之性为万物本原的非本体的本体论,其所说之心,实指本然之性,既非主体意识和精神活动(即便是意识,更接近心理学上的无意识),更不是人的生理器官。然而,佛门以及禅宗何以有意无意藉“心”之一词名此本体?细究亦颇吊诡,明显表现出宗教哲学上的二律悖反;简单回答,无疑也是对实相之性的追寻,对独立不改,周行不殆,繁兴大用的真心的终极依托。

心,作为中国哲学的范畴,原本存在模糊与不确定性。印度佛教之“心”,亦有多意,《楞伽经》便举二意:一曰汗栗驮,二曰质多。前者即汉语自性清净心,后者便是虑知心。佛教传入中国,心在佛学中依旧表现了多意与模糊的特点:既指“诸法因缘生”的本然之性,犹如自性清净心(如本心、一心、真如心、心源、心智、识心、观心之心),《坛经》尤其如此;有时也具有印度佛教范畴“质多”,即梵文Citta的规定性(也有音译质多耶、质帝),其意则是一切感性、理性的精神活动和精神现象,与“意”、“识”相同,《俱舍论》云“心、意、识体一”就是这个意思,所谓心法是也。佛法,特别是禅,常常藉它的模糊性,以“心”之一词,对本然之空性具体化、实在化,对缘生这一非相之性,在认识论、伦理观方面给予肯定性的界说,以显示本体的真实、大用。空无,抽象的性本体,或者说非相之性的非本体的本体论,潜移默化而为实在的心本体论——虽然无相,却是实相,实相无相,与佛学的辩正思维依然契合无间。

佛法西来,有关“空”的否定性思维,虽然与道家心心相印,但是与儒家“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经世致用”的现实主义,即使不能说是背道而驰,思想上的冲突还是在所难免,尤其是本体的诠释,或重在谈空而否定有,或偏于说有而否定空,见仁见智,各逞其能,最终还是以内圣外王“为天地立心”之心包容万物,自强不息。

早在禅宗形成三个世纪之前(20),僧肇就以不真空论批评“圣心为太虚”的心无之义,“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并指出,“此得在于神静,失在于物虚”(21),虽然也讲“虚其心”,同时又强调“实其照”(22)。他是以《般若》“心亦不有亦不无”的话,从本体论上批判“物虚”,主张“实照”的,走的虽然还是“实相无相”的路子,但实相之心于此已经隐约可见了。

法相宗索性以“有”解“空”,以“唯识无境”、“识有境无”问鼎于世,认为宇宙万象皆心识所变现,当然,根本还在阿赖耶识。不过,八识之辨集中反映了人的精神对客观存在的决定作用,至少可以说包括了这样的作用。原本“心无”衍化而为“识有”,抽象的性本体变成实相的识本体,外在的超越转向内在追求,通常称之为“心”的精神现象和精神活动便成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本原。

不可否认,禅把佛学否定性思维发展到了极致,离相、离念、“于一切法上无住”(23),也就是佛家常说的,无人相、无我相,破一切执!本质上是否定本体,并趋向依此“性”(Nature)为本体。但它也不能免“俗”:离相,对外相的否定无形间趋向对内心的追寻;离念,对心识活动的超越反而转变为对自心的认同。《坛经》一方面讲“不着心”,“起心看净,却生净妄”,另一方面又强调“一切万法,尽在自身中,何不从(于)自心顿现真如本性”,也就是“识心见性,自成佛道”,正是禅门常说的即心是佛,我就是佛。主张破除我执,即超越自我,反对执著主观意识,劝戒人们“放下即是”的禅,在本性——自性——自心——识——专指精神活动的心的不断变化中,一变而为膨胀自我,突出自我意识,以心识涵盖天地的禅——心本体论的禅。坛经中直心、净心、妄心、与口相对的心、以心传心之心,都是指精神意识的虑知心,与离相、离念、超一切二元对立之“本性”实在相去甚远。后世禅门,执此尤甚,所谓正心、直心、深心、慧心、大悲心,日益深化心的本体作用。其目的无非是借宣扬人的精神独立自主、涵盖乾坤、截断众流,引导人们充分认识自我、坚信自我,从而坚定兼包并容、自强不息、勇猛精进、不怯不退,战胜一切的意志与毅力。禅向实相之性的心本体论的转化,无疑凸现了自我意识,或者说精神的大悲大用!不过,这一心本体论的肯定性思维也常常导致与世偃仰,与俗浮沉。甚至说如此“个人无限化”所导致的“文化困局”,也是值得注意的倾向。(24)此在题外,不再赘叙。

通过上述比较分析,无论是基督教的神本体论与道本体论,还是禅的非本体的性本体论与心本体的实相论,既反映了它们在理论上的相通之处,存在现实中对话的可能性与必要性,同时还必须注意到它们自身在思维上的冲突,及其在实践中矛盾对立的概念的并存与应用,即宗教社会学上的二律悖反。如此禅与基督教本体论的对话,愿能成为对二者作深层次理解的引玉之砖。

【注释】

(1)章太炎:《建立宗教论》,见《章太炎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04页。章氏这里所谓“实相虽异”,意指不同哲学之本体内涵不同;“形式是同”,意谓本体这一根本是同。相、形之说与本文所指(形虽不同,本体内涵同)正相反,但实际上显然是一致的。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603页。

(3)关于文化哲学,作者有专门论述,可参考拙著《中国近代学术史》第1章第2节“近代文化论争的文化哲学”。通常认为,西方文化展现人与自然的对立,中国文化追求天人合一,突出中西文化价值取向侧重之不同,但过分强调西人的创造欲,夸大中国传统顺应自然的一面,与文化存在的实际并不相符。事实上,文化的差异更多地表现在对“自在”认同的差异。

(4)《智度论》十一。

(5)僧肇:《不真空论》。

(6)参见拙作《中国佛学非本体的本体诠释》,《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6期,第34页。

(7)侯外庐:《中国思想通史》第4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62页。

(8)分别见中英文《新约福音》第四章《约翰福音》。

(9)Donal Carbaugu(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Intercultural Contact.

(10)《老子》第40章。另如“道”“致虚极,守静笃”。《老子》第16章等。

(11)《旧约》第一章。英文版本是:The earth was without form,and void(or empty);and darkness was on the face of the deep.And the Spirit of God was hovering over the face the waters.

(12)《老子》第25章。

(13)《禅空与上帝——关于基督教与禅宗的对话》,《文化中国》(加拿大) 2001年第3期。

(14)《中国佛学非本体的本体诠释》,《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6期。

(15)《老子》第11章。

(16)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册第10章,中华书局1988年版。僧肇《不真空论》呵斥本无论曰:“欲言其有,有非真生;欲言其无,事象既形。象形不即无,故曰非无;非真非实有,故曰非有。”明儒“无善无恶心之体”显然受“本体无相”思想的影响,而给予非本体的本体所作的伦理学的阐释。

(17)《坛经》中佛性无南北、识心见性,即悟大意、佛性本清净、直心净土、看心看净、心不住法等等,心与性一样,实指本性(Second Nature),而非人的精神和精神活动。

(18)《创世纪》第一章第二句便讲“地是空虚混沌”,然后说上帝“把光暗分开”,与中国盘古开天辟地,清轻者上浮为天,重浊下沉为地之说雷同。

(19)《新约》约翰福音十一。有关基督教的内容,凡出自《圣经》,除非必要,不再注明出处。

(20)作为宗教组织禅宗的形成,撇开各种神话传说,应当说是在慧能以下。具体内容参见《胡适对禅宗史研究的贡献》。

(21)僧肇:《不真空论》。

(22)僧肇:《般若无知论》。

(23)《坛经》。

(24)见《禅与基督教的对话》,《文化中国》2001年第3期,梁燕城谈人人皆可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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