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梳解
一、《心经》简介
《心经》全称《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梵文Prajnaparamitahrdayasutra。略称《般若心经》或《心经》。全经只有一卷,260字,属于《大品般若经》中600卷中的一节。被认为是般若经类的提要。该经曾有过七种汉译本。较为有名的是后秦鸠摩罗什所译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和唐朝玄奘所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般若经》共有八部:《放光般若》《光明般若》《道行般若》《胜天般若》《胜天王般若》《文殊问般若》《金刚般若》《大品般若》《小品般若》。本处所用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则由浅入深地全部概括了《大品般若》的义理精要。可谓言简而义丰,词寡而旨深。古来认为读此经可以了解般若经类的基本精神。
二、《心经》内文(唐三藏法师玄奘译本)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三、《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注解
千手千眼观音 99cm×221cm 2008年
[注1]《心经》一卷,简短的260个字,却文约义深,说尽了《大品般若》六百卷的义理。它是诸部般若的核心,是摄取六百卷大般若经的要义,是成佛的指南、利生的法宝。
佛教化众生,随机引导,由凡夫至佛界,修行的法门因人而异。若众生有迷于色法远甚于心法的,佛为之说五蕴合色而开心法门;若有迷于心法而远甚于色法的,则说六入十二处合心而开法门;若有众生迷于色法与心法二者不能自拔的,则为之说十八界的虚妄义;若众生有不迷于色法及心法的,又为之宣说一切诸法因缘而生,因缘而假,因假而得中道的含义。
以此三智观待诸法,可以了然,声闻四谛法、菩萨六度法、大乘菩萨的究竟解脱、佛的菩提大觉,都是真空所摄。一切法空,一切圣解脱法空。因为一切法原本不生不灭,也就不需要解脱,无需转染成净。世间与涅
自在观音 79cm×179cm 2007年
、生死与烦恼、佛与众生,平等一如,了无差别。得此三智,了真空妙有,得中道之旨,这也就是摩诃般若。至此,也就显出了众生本有心性和灵光,其所照显,竖穷三际,横遍十方,这正是观世音菩萨修行甚深般若的亲证境界,也就是全部般若经类的义趣所在。
一部《心经》可再浓缩为“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几句可再浓缩成“观自在菩萨”五个字;再浓缩就只是两个字:“照见”。六百卷大般若经全入“照见”两字,“照见”即是佛、觉。多字入一字,是一即多相。开展为六百卷大经,正是“破微尘出大千经卷”,大千经卷中每一字又含无量经卷,是重重无尽。所以般若功德不可说。普愿有情般若为导,净土为归,“南无阿弥陀佛”。先师又说:“这句佛号即是真般若,这是最秘的核心”。回向:圣菩提心极珍贵,诸未生者令生起,令已发起不衰退,辗转增上恒滋长。
《心经》既有理论价值,也有实践意义。《心经》是一本文字简要而内容丰富的佛教经典,也是理事圆融、知行合一,理论和实践性很强的妙文,历来注释很多,各出手眼,发挥妙义。有以唯识理论解释的;有以华严教旨略疏的;有以天台三观融会的;也有以般若妙旨立论的,但总之,都不离一实相印。
《心经》全经可分为七部分:一,总纲分;二,色空分;三,本体分;四,妙用分;五,果德分;六,证知分;七,秘密分。其一“总纲分”,总的摄持心经主要含义,即修甚深观照法门,照见诸法皆空,出生死苦海,证无上菩提。其二“色空分”,说明五蕴诸法,与真如空性,无二无别。其三“本体分”,说明本来之体性,实无生灭、垢净、增减等相,无相之相,正是本来面目。其四“妙用分”,由体起用,空一切相。其五“果德分”,分证果。明体、起用、空相,而证解脱之果德。其六“证知分”,说明由证果而明白了知。其七“秘密分”,是以密咒表达不可思议的境界。
[注2]“般若”,为梵语Prajna音译,本义为“智慧”,也称无分别智,但这智慧非一般所说的聪明智慧,而是指佛教的“妙智妙慧”,是能“照见”真空实相的清净智慧,它是一切众生本心所具有的,是能通达世间及出世间的一切诸法的大智慧。有色能见,无色也能见;有声能闻,无声也能闻。它能产生一切善法。至于凡夫的“智慧”,则由外物所引生,必须先有色和有声,才会有能见和能闻。若无色无声,即不能见不能闻,所以它不能直接生出善法。因而,凡夫的“智慧”在佛家看来,也就成了愚痴,成了妄想。“般若”如灯,能照亮一切,能实现一切,度化佛所指斥的那种有漏有隔的“分别慧”。
“波罗蜜多”,梵文为Paramita。“波罗”意为彼岸;“蜜”意为到;“多”意为上,或解释为“定”,意即解脱生死烦恼之大定。“波罗蜜多”意为“度到彼岸”,即意在说明“度生死苦海,到涅彼岸”。“岸”是假名,也无所谓彼、此:以迷妄颠倒假名“此岸”;灵明觉照,假名“彼岸”。所谓“彼岸”是对于“此岸”而言的。生死便喻“此岸”,它指三界内的众生由于妄念邪心而造业,因而不得不轮回于生生死死的苦恼链条当中,永住于苦海中。只有修行才能摆脱轮回,永超生死地。智慧观照,息妄显真,到达解脱彼岸之上。
“心经”之“心”,意为核心、纲要、精华,言下之意是,此经集合了六百卷般若大经的“精要”而成。“心”亦是指常住真心,又因般若为诸佛之母,此经又是大般若经的心要、精华,故称“心”。“经”有恒常的意思,诸佛言教,莫能改动,故曰“常”;又有“径”字之意,是修行成佛必经的路径、道途。梵语“修多罗”译为“契经”: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
天台宗解释经典时,先讲五重玄义,即:释名、辨体、明宗、论用、判教。“般若波罗蜜多”是法,故此经是阐法立名,另如《佛说阿弥陀经》是以人立名;《妙法莲华经》是法喻立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以实相为体,以观照为宗(宗即修行纲要),以度苦为用,以熟读为教相,在五时八教中,属第四般若时。佛说般若历时最长,计二十二年,带通教、别教二权理,正说圆教实理。
[注3]所谓“三藏”,即指经藏、律藏、论藏。经与律记录了释迦牟尼所说的大法:“经”为佛教真理的显示;“律”为佛教的禁则及规矩;“论”是佛和弟子们讲论其教义的记录。三藏的内容包含了戒、定、慧三学。“三藏法师”意谓其通晓三藏教法,自己修法而得利益,又令人修行而得实在受用,所以堪为人师。
三藏法师玄奘,为唐代僧人,俗姓陈,本名鬘,河南洛阳偃师人,幼年家贫,十三岁出家,十五岁已因聪慧而闻名,二十一岁受具足戒,此前已经博通经论。唐太宗贞观三年(629),长安因发生饥荒,朝廷许百姓出城就食,他就趁机潜往西域。传说到鬘宾国时道路更为险恶,虎豹横行,他只得在一洞内打坐,天快亮时,见一老僧,头面疮痍,身被脓血,盘脚静坐。玄奘上前施礼求问,老僧即授之以此《心经》一卷,说一旦朗诵则山川平易,虎豹不能为害,鬼魅不能作祟。于是,玄奘继续往西前行,最终到达中印度的摩揭陀国王舍城,在当时东方最负胜名的那烂陀寺广学佛教经论,成为了中外称誉的“大乘天”。玄奘回国时,带回了大小乘经律论共500多帙、600余部,其中便有这部《心经》。他晚年主要住持长安宏福寺,主要从事译经。65岁时寂化,葬于白鹿原。
千手观音 69cm×139cm 2007年
[注4] “观自在菩萨”又称作“观世音菩萨”,梵文则为Avalokiteshvara。从菩萨大悲济世,寻声救苦来说,名“观世音”;从菩萨智慧广大,观照无碍来说,名“观自在”。从悲德与智德立此二名。菩萨本地早已成佛,名正法明如来,为利济众生,现菩萨身。观自在的“观”字很重要,修心关键在一“观”字。此“观”并非眼观,而是回光返照,观我非空非有、寂寂无念、了了常知的本来觉性,这是修心的总诀。所以《大乘本生心地观经》说:“须臾之间,摄念观心,薰成无上大菩提种。”又:“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者,永处缠缚。”
“观自在菩萨”:“观”作观照、审视、审察之解,并非指用眼作观察,而是以心去审视、谛听、内省,以心来调动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取其妙用。“自在”,即本在、存在。“观自在”便是常寂常照,了了见性,自在无碍的意思。“菩萨”具体称“菩提萨”,是Bodhisattva的音译。“菩提”译为觉悟;“萨”译为有情、一切众生。“菩提萨
执荷观音 69cm×139cm 2007年
”合意为觉有情、道众生,汉译又作“开士”、“大士”、“觉士”等;有自觉、觉他,导引众生开悟的意义。据大乘佛教,菩萨可以有在家与出家两种。菩萨有两种身:一为生死肉身;一为法性生身。三贤位之菩萨,若未证法性,仍有惑业,受三界生死分段身者为前者;证得无生法忍性,舍离三界生死肉身,得不生不死位。菩萨以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自觉觉他为行愿,功行圆满,便成为福慧具足的佛陀。菩萨又称为“菩萨摩诃萨”,直译为大觉有情、大众生。
“观自在菩萨”,就是能观照自心,不为世间或出世间的万物所动,心中常能住寂,又能慧天悯人,以大觉有情为己任,自己已经得到解脱无碍,并能使他人也得解脱,无碍自在。 观心法门在初下手时,必先放下一切妄想杂念、心身世界,直下回光观看自己当下的心念,这时定觉妄念忽生忽灭,奔驰不停,要既不随逐流浪,也不著意遣除,因妄念本空,原是无可遣除的。“微波喜摇人,少立待其定”,顺其自然,久观纯熟,妄想分别便能逐步歇落,达于空寂。这是慧以资定,《楞严经》所谓:“生灭既灭,寂灭现前。”这时,要继续前进,时时处处从寂定的性体上,起“观照”妙用,这是定以资慧,久久便能达到定慧一如、寂照不二的地步。所以《华严经》说:“汝等观是心,念念常生灭,如幻无所有,而得大果报。”
[注5]“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行”作功行、修行、实践之意;“深”对浅而言,意为有极深的修行功夫,已达到甚深境界。凡夫无明障覆,般若不开;二乘人只证我空,知五蕴假合,并无实我,但不明法空,不明五蕴诸法,也是缘生性空,并无实法,所以见理不彻;至于初发心下位菩萨,观力微薄,都是浅小智慧,不能叫“深般若”。惟有像观自在菩萨这样八地以上的大菩萨,始能以甚深智慧觉照,而证入定慧圆明,自在无碍的境界。“时”正是寂照同时,体用不二的时候。“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也就是得到妙观察智和无相慧的时候。
功夫是一步一步由浅而深地达到的,先是初发心,行观照审察,这就要求自心常在,要扫除妄念,专注佛境。眼只见佛色,耳只闻佛声,身只对佛境,这样,才能发见真心,但这也只是浅近功夫; 进一步,则要求在心得自然之后,又能在无意中作意念守持,不为外界所牵动。知道所谓心想,无非是妄想攀缘影子。无论是能知所知,都在根本上是不存在的。从本性来说,它们既是空是假,又非空非假;是有是无,又非有非无。若能觉悟到此,可以说已经达到空境了,但犹未达到“空心”。再进一步,扫除妄情,观照现前的身心世界,一眼看透,一切意念也无非自心所现、浮光掠影,全如镜中像、水中月。一切声响如风之过树,一切境界如云在空中,都是幻化不实的。不仅外面的世界如此,内心的妄情妄想,又何尝不如此呢?一切爱恨种子、习气烦恼,也都是幻化不实的。于是,起先要用意念来克服的心,现在就是不用心意守护也达到了空。一旦境也空,心也空,心境两忘,便升入了一个新的阶次,无我无他,无我执,无法执。更进一步,连此境界也可以抛弃,便可以达到能空的心和所空的境都已经扬弃,这样的功夫达到纯熟而转深,再勇猛精进,便可以最终使一切人为的妄念消除,生出妙智妙慧,达于涅
其志洁故称物芳 70cm×90cm 2007年
彼岸。
[注6]“照见五蕴皆空”:“照”是光明照耀、圆照、般若观照,所到处是全方位的,不偏狭、无局限。“见”即亲自证知、体会、感知、发觉。“五蕴”是梵文Pancaskandha的意译,也称为“五众”、“五阴”,“阴”是能遮蔽真性的意思。“五蕴”即指与色、受、想、行、识相关的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五者。“蕴”的意思是指蕴藉、集中、积聚。“色”指有形有相的事物,对于人的感觉来说,形质之色包括了地、水、火、风等四大,一切有坚湿暖动性质的东西。人的身体称为“色身”。凡眼、耳、鼻、舌、身五根,色、声、香、味、触五尘,以及宇宙间一切物质现象,都属色法,因为是有形色、质碍之物。“受”作为领纳、感受、接纳、接受之意,即领略感受的种种境界,是五个遍行心所中的受心所,有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三种。“想”是思想、想象,是想心所,由六根感触种种境界,心中思想种种相貌形状,这叫“想蕴”。“行”即行为、活动、造作,是思心所。“识”即了别、认识、识别、辨认,是八识心王,指对所感觉的对象分别所起的认识作用。
色、心二法,皆是因缘所生,也即各种条件和合而有,并无自性,所谓缘生性空,故曰“五蕴皆空”。五蕴之性虽空,但体即真空,譬如波相虽幻,但体即是水,水与波是不一不异。这里的“照见”如渡船,“五蕴”如大海,“皆空”如彼岸。即依此般若渡船,渡过生死苦海,到达涅
说法菩萨 69cm×139cm 2006年
观自在菩萨 99cm×199cm 2006年
观世音菩萨 69cm×139cm 2006年
执花观音 69cm×139cm 2006年
般若无边 69cm×139cm 2007年
彼岸。《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见诸相非相”即“照见五蕴皆空”。如果照见五蕴皆空,那么自性大光明宝藏,便可以全都体现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因修习了般若法门,功夫深久,生出了妙智妙慧,于黑暗中也有光明照耀,因则能够洞见一切诸法均为不实在,均为虚假。懂得了众生的五蕴对于菩萨的真心而言,都是有所掩盖障蔽,致使昏昧不明。菩萨依实相般若之体,起甚深观照般若之用时,证知五蕴身心等一切诸相,无不是运动变化的,幻生幻灭,其性本空。实相之体犹如镜体,五蕴诸法正如尘垢,般若妙智正像镜光,观照功夫则如磨镜,镜体本具光明,虽为尘垢所障蔽,光明不失,若用功摩擦,自然垢尽明生。《楞严经》所谓“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
[注7]“度一切苦厄”:“苦厄”就是身心痛苦不安,包括逼恼身心的一切苦恼、烦恼、痛苦、灾厄、危险。“苦厄”起于生死,生死因结聚五蕴而有,因之不能返观五蕴的虚假不真。由于认识有此前提的错乱,难免受到痛苦烦恼。痛苦烦恼不得清醒的认识,不免要起惑造业,结果便陷入了更深的魔道,因而轮回生死,永无尽头。现世执有五蕴,未来招致生死苦厄。如果能够了达此理,连五蕴都是虚假幻化的妄想,扫除一切魔缘,自然心中清净,生出智慧,也就可以度脱一切苦厄。这便是修行般若法所要达到的境界。
般若不开,苦厄未除,不能叫“度”。苦厄归根于心,度心只有仗甚深般若。“照见五蕴皆空”,心便得解脱自在。凡夫不明苦厄的根源,不知五蕴的实质,更不知慧照的妙用,所以长劫沉沦于烦恼此岸。若能洞察事事物物一切诸法,自性本空,就能破除我、法二种执著,不被见思、尘沙、无明种种粗细烦恼所缠缚,而能解脱分段、变易两种生死,出离世间、出世间的一切苦厄,所以说“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即舍利弗,梵语Shariputra(舍利弗怛罗)的音译略称。释迦牟尼佛的十大弟子之一,因其持戒多闻、敏捷智慧、善解佛法,被称为“智慧第一”。此处称呼他的名字,因般若法门是大乘的真空妙理,最深最上,非具足大智大慧者不能享用。舍利弗是智慧的象征,故佛在此称呼他,意在告示:般若波罗蜜多法门,非有深心智慧者而不能得其门而入。当大弟子舍利弗向观世音菩萨请问般若法门时,菩萨便以亲身所证答之。
[注8]“色不异空”:“色”即形色、色身等一切可见的不可见的存在之物,也可以说就是前面说到的一切有形有相的有质碍的东西,简言之,一切物质形态。“空”指虚空、真空。“空”的意思并不是说没有色就是空,或者说“色灭为空”。不能说除掉了世间一切事物就可以达到空,因为“空”并不是空无所有。“空”是实相、实然之相、实然本体,也是一种存在。“空”是绝对的相对性,而相对性是世界的真相,是其依止。世间一切事物,无不具有相对性,从这个意义上说,无不依止于相对性;离却相对,也就是离却了“空”,事物就会堕入虚无,堕入真正的无根无据、无着落。正是从此意义上,才说“空即是色”,其意思是说:“空”与“色”本来就是不可以分析为二的。色身借四大和合而成,自体就是空,本来就含有相对性。不仅如此,世间的什么事物又不是假借因缘而成的呢?就其相对性、依赖性而言,本来就是假、就是幻。只是因为凡夫迷昧真性,以假为实,执色身为我所有,于是起惑造业,违背真心,贪恋物质利养,以为自己的一切可以安享百年而不坏,殊不知人生犹如风中的烛,犹如深秋枯树上的一片叶,不定何时就会熄灭,何时就会飘落,哪里能够自恃呢?由四大所成的身体,不过是假缘暂住,给人一种虚幻的实在性而已。
“色不异空”就是说万法因缘所生,其性本空。“空不异色”就是说,其性虽空,而不碍因缘和合,生起万法。故曰“不异”。“不异”就是无差别、无二相的意思,也就是不离,说明并非离色别有空,离空别有色。又进一步说明,色与空不是二法,现象与本质不二。譬如水与波不二,同是一性。又如镜与影的关系,所现的影,就是能现的镜。空是自性本具的真空,色是自性本具的妙色。《楞严经》所谓色身、虚空、山河、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
[注9]“空不异色”:真空与形色,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这样说呢?以色执著为实有的,固然不应该,而将空执著为虚无的,同样也背离了佛的本意。哪怕凡夫的五蕴之身,也是业力所成,也是由于过去世的业力习气,熏染凝集而成。从因缘的角度看,它不是无端呈现的。人生的内在依据,便是佛所教诲的缘生之法。世间一切事物,无不处于前后无际的因果系列当中。一切色质,均是因缘凑合而成。这因缘凑合,就是相对性,就是空性。因此才说“空不异色”,乃是要强调世间因果的实在性、物质性,是说因缘果报的真实不虚、难以改变。简言之,身由业力所造,业力由妄心所造,人若造业便会感受人生的苦果,以致受身出世而偿还果报的苦恼,今生受过去世的业报,未来世感受现世的苦果。三世之中,轮回流转,周而复始,除非修善根而超越,否则不会有了结之时。外道中人因为不了正因至理,远离妙智妙慧,错认为色若灭了便是空,落于顽空,认为人若死后,清气归天、浊气归地,一灵真性归于太虚空,于是追求清心寡欲,一味修持苦行;还有的人坚持断灭空的见解,认为人生既然终归是五蕴分离,便没有现世的道德可言,也没有未来的解脱可言,因而进一步胡作非为,结果种下恶因,将来自己遭受恶果。
[注10]“色即是空”:此处菩萨又反复申述色性本空之义,真空即是色的本质。空性并不是兀突突的空,它是要落实在色的相对性中间。色也并不是毫无依据的荒谬的世间事物,它们自身就包含了作为世界本质的真性,也即是空性。没有空,也就没有安立色的去处。诸佛菩萨,有时说空,有时说色说有,这是因为在一切诸法当中,色与空是相互通达的圆融而同一的。就空性至极言,世间无一色不空,无有一色不显真性。空与色是两极,但又是包含着对方的两极。世间无一物不空,世间也无一物不有。修佛之人,关键是不要执迷于任何一个侧面,不要偏于任何一极,既不执于空相,也不执于色相。究之,这种物质之色、实,先天性地就包含着不稳定、包含着无常、短命,所以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句既是佛祖广释般若法真谛的开端,更是佛教八万四千法门的要义。
“色不异空”等四句,也正是对立统一规律在佛教哲理上的反映。据文献报导,在现代科学领域里,已以实验表明微观粒子不仅具有颗粒性,并具有波动性(如无线电波)。正像有些科学家所指出,所谓颗粒只是场强较高的空间,其中并无一物,这不是“色即是空”吗?在宏观世界里,已以实验证明“空生万法”的论点。如天文编号为“M八七无线电波星云旋系”,能从非物质的无线电波区喷出长达一万光年的光炬,其中是高速高能电子,这种从非物质之中,也即从虚空之中,能射出物质,这不是“空即是色”吗?
正如《老子》有无相生的道理,《心经》关于色、空问题的精辟理论,正由科学实验不断证实。但这些仅是从物质世界方面,说明缘起性空、变幻无穷的情况,藉此作为比喻。实际上,《心经》所说的涵义,则是大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所彻证的、超逻辑的。《楞严经》说“性色真空,性空真色”,色空不二、性相圆融,是圆觉境界。
[注11]“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五蕴当中,色蕴为首,色蕴如果能够安立到本性,是空又因空而相对的立场上,则其他的四者,“受”、“想”、“行”、“识”,也就不难理解,其一方面因缘而有,因空性而生;另一方面,也就因缘而无,也就是因缘相对而不可依恃,从而归为空。总而言之,一切形色之有,无不是假,因为它们要依缘才能存在;又无不是真、存在,因为它们无不包含着那绝对的相对性。
不但真空自性与物质不二,而且,种种心念也是不二的,所以说“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即有形之相与无形之相,都与自性无二、无别。影虽多种,同为实相。总之,觉性如宝珠,五蕴如珠体所现的五色。这就说明了色空不二、缘起性空、性空缘起的辨证道理,乃是宇宙间事事物物的真理和实相。我们在观心、看念时,寂寂无念,即真空;了了常知,即妙有。若能于此处悟入,便能彻悟空有不二、性相不二、体用不二、寂照不二,逐步证入理事无碍、事事圆融的法界了。
[注12]“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菩萨又告诉舍利子,此五蕴诸法的真空实相,亦即本觉理体,是本来无生,故亦无灭;本来不垢,故亦不净;在凡不减,在圣不增。此六字,正显示人人本具的绝对心体。此心体离一切虚妄对待诸法——人我、是非、顺逆、得失、美丑、憎爱,如此,分别既息,则无分别之妙智,昭然现前,非空非有,无实无虚,法尔如是,是法平等,所以叫本觉,或本体。
“诸法”指世间一切法,亦即天地间的一切事事物物。此处指五蕴诸法,即因五蕴而生的一切相对而有者。“空相”指“真空实相”。人的真心,本来是常住不动的,只因五蕴集聚心中,生出私欲遮蔽真性,才会有种种执著,才会妄执外境为有,才会视所见、所闻、所嗅、所触为真,才会以五蕴为实有。只有般若慧才能如同利剑断除诸多迷惑,只有在缘起性空的立场上。才能把握“空相”,也才能理解实相。
“不生不灭”:五蕴真空,便无法可生,若法不生,自无可灭。一旦明了般若妙法,无妄想心,就不会有生有灭,也就无需乎求离苦,也就没有度脱苦厄一说了。
“不垢不净”,污垢与清净本来是两相对立而存在的。凡夫未破烦恼,未除贪嗔,生出了我执与法执的偏见,这就是垢秽。二乘修习者已断烦恼,无离贪嗔,能证人空,名为清净;凡夫染于有漏的恶缘,名为垢。圣人熏修无漏的善缘,名为净。然而垢净只有其名,究其本体言,根本无所谓垢与净,所存在的只是空而已,只是一个概念罢了。空是既不可谓净,也不可谓垢的。凡夫若一念头不觉,生出妄心便是垢;圣人了达空性实相,不受拘于五蕴,不受诸法色相影响,则是净。从诸法的本然之相上说,垢也没有,净也没有,这叫“不垢不净”。
“不增不减”,世人的本来心量,如大海一样宽广博大,含容万物,蕴育万机,但只有圣人才能把本来的心显示出来,不为事事物物所遮掩。本有的心量并非修行而有,而是修行而显,所以说心量不会因为觉悟而增加一分,也不会因为迷妄而减去一分。凡夫似乎心量狭小,但那只是因为五蕴蔽障,六尘牵缠束缚,不能修行观照,所以才会有真心隐没不显。无论凡夫,无论圣人,佛性本有,真心俱在,人为地增一分或减一分都是不可能的。生灭、垢净、增减,都是从生的情见妄自分别所致,这也是一种苦厄。所以佛在此教诫,只有了达心性本来是空,一切善恶凡圣诸法都是因缘和合而生,其体性原本寂然,没有任何分别与考量的必要。
我们如能时时返照这本来不生不灭的自性,便知现前念念生灭的,无不是空华幻象,因而不取不舍,自然随顺法性,归于空寂。而念佛之人,执持一句名号,念从心起,声从口出,音从耳入,心声相依,明明历历,念念转化习气惑业,而达到一心不乱,这正是经由“文字般若”而达到“观照般若”,继而达到“实相般若”的大道。所以,般若与净土二门,毕竟不曾分家。
[注13]“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真空实相中的五蕴诸法,都是因缘和合,虚妄而生,不可以用生灭垢净的认识与心态去追求。彻底了悟真空实相的圣人,连因缘本身也视为空,其中自然没有挂碍之色法,没有受想行识诸蕴的心法。只有勘破般若甚深法,才能无幽不洞,无暗不除。佛祖告诫说,修般若慧的人,要时时观照,不可迷于色心二者。从根本的究极的角度来看,一切存在的根本相是空,是相对、是依赖、是概念。任何认识也并非磐石不可动摇,色心二法都因为空性而丧失一切实在。
[注14]“无眼、耳、鼻、舌、身、意”:眼、耳、鼻、舌、身、意,称“六根”,梵文为Sadindriya,也称为“六情”、“内六入”、“六根界”。“根”是能生的意思。“六根”能够摄取相应的“六境”、“六尘”,即色、声、香、味、触、法。生长出相应的“六识”,亦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尘”是染污的意思,能染污真性。“六根”与“六尘”名“十二处”、“十二入”,“处”即方所,就是说根在内、尘在外,眼对色、耳对声,各有一定方所、入向。“入”是说根尘互相涉入。
“六根”有着向外的取著倾向,众生由于外务,所以易于不知所归,因而真性蒙蔽,起惑造业,丧失本有佛性。“六境”是“六根”作用时不可少的境界,即眼能视色、耳能闻声、鼻能嗅香、舌能尝味、身有所触、意有所思所念。总之,“六境”包含了一切可认知的对象。“六境”有引诱众生心思向外的可能,即说它们易于蒙蔽众生本有的真心,由于有这种污染性,所以又称为“六尘”、“外六入”,因而“六境”又叫“六尘”。“六根”与“六尘”的相互作用,互相涉入,即眼入色、耳入声、鼻入香、舌入味、身入触、意入法,因而生“六识”。于是,众生生出了种种虚妄分别心,造作种种业因,感受种种果报。佛告舍利弗说,“六根”、“六尘”都是由真空实相上幻化出来的虚妄法,本来并非实有,如果能够了解此理,虽有“六根”仍需要对待诸尘,但可以不受诸尘所染。最终能够做到眼见色尘而平等一如,由不起分别而视天界地狱相等;耳闻声尘而不作分别,无论他人是毁是誉,终归不起欣喜心、沮丧心;鼻闻香尘而不作分别,能使厕室化作香殿;舌尝味尘而不拣择甘苦;身感触尘而无意于涩滑软硬,以至能够令刀箭化为天华;意触法尘,而不随逐诸法,由不随虚假打转,心中自定,陶冶涵养,终归显出真心本性。
[注15]“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此处所说无非是“十八界”,即“六根”、“六境”、“六识”三者。“十八界”是以人的认识为中心,对世界一切现象和事物所作的分类。“界”是说各成界限。“六根”为“内界”,“六尘”为外界,“六识”为“中界”,“六根”、“六尘”、“六识”和合成“十八界”。此蕴、处、界三者,通常称为“三科”。主要为了破凡夫我执,根据对色、心所迷执的偏重,而有开合的不同。一人一身即具此十八界,其中:“六根”有认识功能;“六尘”作为认识对象;“六识”则为随生的感受与观念。
“三界”,指欲界、色界、无色界,共有二十八重天。下面六重为欲界。所谓“欲”,指的是男女、饮食、睡眠三者。中间的十八重为色界,居于此界当中者已经离于三欲,但又保存了“质碍色身”,仍然离不开物质元素。是中众生,虽然有色欲等,但已经不必非有“物质基础”了。至于那上面的四层属于“无色界”。居于此界的众生则没有形色,他们已经修成了“空”与“定”。较之此一境界更高的则是所谓“涅”。佛教认为涅境界是一种比喻的说法,它指超出生死轮回世间,摆脱人生有限性和相对性。按照传统说法,因修道而超出三界的圣人,已经处于一种不生不灭的状态,获得了不受垢染,永远安乐的寂灭之体,即是“涅
观音菩萨 69cm×139cm 2006年
”。
综之,此“十八界”依次为:眼界、耳界、鼻界、舌界、身界、意界;色界、声界、香界、味界、触界、法界;眼识界、鼻识界、舌识界、身识界、意识界。这里的“乃至”是举“十八界”的首和尾,将中间的各界省去了。“十八界”是一切不善法的根本,是一切苦厄烦恼的原因。世间一切事物,无不因为这根、境、识三种作用而变化,而互成因果、辗转无穷。只有修得甚深般若妙法,慧眼时刻观照,才能证到真空妙境,由是摆脱一切根尘识界,了然本来是空。
[注16]“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是简略之词,其内容即十二因缘,以前者为因,后者为缘,即: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所以叫“十二因缘”,又称“十二缘生”,是佛教“三世轮回”中的基本理论。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共称“十二支”。
“无明”,指痴暗的意思,为“十二因缘”中的一支。“无明”与“行”二者是“过去因”:“无明”是过去世的无始烦恼;“行”是依烦恼所作的行业。“识”、“名色”、“六入”、“触”、“受”这五者是“现在果”:“识”是受胎的业识;“名色”是在胎中尚未成形,识心叫“名”,胚胎叫“色”;“六入’即有了六根,就将出胎;“触”是二三岁时,不识苦乐,而能接触外境;“受”是六七岁时,能感受苦乐。“爱”、“取”、“有”这三者是“现在因”:“爱”是十四五岁时,生起强盛爱欲;“取”是到处求取;“有”是有种种新业。“生”、“老死”这二者是“未来果”:“生”是随业受生;“老死”是有生必有死。所以,这“十二因缘”,包含著三世因果的道理,总不离惑、业、苦三道。凡夫是顺生死流,即从无明缘行,行缘识,顺次相缘,以至老死,是流转门。缘觉从十二因缘悟道,知生死根本在无明,故首先灭去它。“灭”就是尽的意思,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乃至老死亦灭,便是还灭门。缘觉观察十二因缘流转、还灭二门,了脱生死,而证辟支佛果,“辟支”译为缘觉或独觉。
“无无明”及“无老死”,是空去流转门,就是空生死,亦即我空;“亦无无明尽”及“亦无老死尽”是空去还灭门,就是空涅
神形俱化 69cm×139cm 2007年
一花一世界 70cm×90cm 2007年
,亦即法空。又经文说了许多“无”字,是自性空、无所得之意,如果作有无之无解,便成断灭了。
据《俱舍论》卷九说,“十二支”的关系是:其一“无明缘行”,“谓诸愚夫于缘生法不知唯行”,由于不懂得佛教缘生法,所以起惑造业。其二“行缘识”,“由引业力,识相续流,如火焰行,往彼彼趣,凭附中有,驰赴所生结生有身。”前支的思想行为,作为引导力量,使识凭附中有,而向与其相应的投生处转生。其三“识缘名色”,“于此趣中有名色生”。“此趣”指六趣中的诸趣,善恶一共六道。此“趣”亦即“结生”一刹那之“有身”,谓此“有身”于母胎中之心(名)、身(色)得到发育。其四“名色缘六入”,“如是名色渐至成熟时,具眼等根,说为六处”,即胎儿由心身之混沌状态发育至有认识器官的分工。其五“六入缘触”,“次与境合便有识生,三和故有顺乐等触”。“六入”或六处与外境相合而生识,称为三和,触觉由此发生,此相当于幼儿的阶段。其六“触缘受”,“依此便生乐等之受”,由有触觉便生苦乐及不苦不乐等受,此相当于所谓童年阶段。其七“受缘爱”,“从此三受,引受三受”,由有感受引生贪爱。“三爱”指对世俗世界的执爱,这相当于所谓青年阶段。其七“爱缘取”,“从欣受爱,起欲等取”,由有贪爱便生出狂热的对世俗种种享受的追求,此相当于成年阶段。其九“取缘有”,“由取为缘,积聚种种招后有业,说名为有”,由贪爱执取等思想行为,必然招致后世果报,就此能招后世果报言,这些思想行为总称为“有”。其十“有缘生”,“有为缘故,识相续流,趣未来生”,由“有”产生后世之果报的思想行为,必然导致来世之再生。其“生缘老死”,“以生为缘,便有老死”。
此十二支为一个总的因果循环链条,每两支间顺序成为一对因果关系,而配合过去、现在、未来三世;又可以概括为两重因果。过去因、现在果、现在因、未来果,称“三世两重因果”。佛教认为,任一有情生命个体,在未来得到解脱之前,均依此因果链条的力量在“三世”和“六趣”中间流转,永无终时。
人类社会中的一切不平等现状,也都可以从这一因果系列得到根源性的说明。总之,十二因缘中的各个环节,是互为因果的,人类之所以陷于悲剧,人类的痛苦所以没有终了之时,都由于它的束缚。缘觉罗汉悟得生死轮回的苦趣,能够逆观老死苦的境界以生为因,生以有为因,有以取为因,取以爱为因,爱以受为因,受以触为因,触以六入为因,六入以名色为因,名色以识为因,识以行为因,行以无明为因,而无明以真空妙性为体,本来是虚妄。若能返妄归真,返本还灭,便无明灭;由无明灭,便有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也都随之而灭。这是缘觉罗汉修行观照的境界,叫做“还灭门”。缘觉罗汉认为十二因缘为实有,便用功去消灭它;而大乘菩萨以般若妙慧观照这一境界,以为其未必是实在之体,应视同大虚空一般,因此说到底,凡夫流转于十二因缘中也属一种假说,从根本上看,仍是虚妄。只要达到了悟真实,扫除一切执著,把握“缘起性空”的谛义,也就空除了十二因缘。这才是大乘法门,达此境界,也便不再追求一己之私的解脱,不至于在“个人”和“我”的道德完善上下功夫,不会只追求了悟生死。因此才会悲心大振,无意于摆脱个人的十二因缘桎梏,而是投入世间,上行下化,不度空地狱,誓不成佛。
[注17]“无苦集灭道”:苦、集、灭、道,指四谛道理、四种真理,也称“四谛法门”。“谛”为真理之意。“苦谛”是人对于社会及自然环境所作的价值判断。“苦”,指生死果报,有三苦、四苦、八苦等的说法,简言之,大凡世间上一切烦恼和身心不安的事,都可以叫做苦。“集谛”是指造成世间人的痛苦的原因,“集”是招惹一切苦恼。世人所以有苦恼,都因为倾向于以“我相”为基础和出发点,因有“我相”,故执著我有与我所有的妄想,一切争夺欺诈、穷奢极欲无不因之而起,也无不因之而导致更大的痛苦。世间的快乐,说到底也仍是苦,正所谓“乐是苦因”。
生死苦果,是由惑、业集合而生,所以说“苦集”;寂灭乐果,是由修道断惑所得,所以说“灭道”。“苦集”是世间因果;“灭道”是出世间因果。知“苦”便应断“集”,慕“灭”便应修“道”。小乘弟子闻佛声教,悟“四谛”理,断见思惑,简单说来,身见、边见、邪见、见取见、戒禁取见与疑,都叫见惑;贪、嗔、痴、慢都叫思惑。出三界分段生死,即阿罗汉,意为杀贼、应供、不生。众生因贪欲而造罪,招集众多苦报,所以“苦”、“集”二谛是世间法,又是“有漏因果”;“集”是苦因,“苦”是集果。明白了这种烦恼业因的来源,自然就会思量厌离苦恼,并因此而行动起来,修善止恶,断灭“集”的苦因。至于“灭”与“道”二谛,是出世间法,又叫无漏因果。“灭谛”指断灭产生世间诸苦的一切原因。“灭”者,灭有为还于无为,也就是涅
微书《心经》 19cm×33cm 2006年
,亦即靠修行而达于最终的寂静。“道谛”是指脱离“苦”与“集”的世间因果关系,超入无苦有常、无我清净的理论说教和修行方法。“道”有“能通”的意思,简言之,它包括了戒、定、慧“三无漏学”及所谓“三十七道品”。人有造罪的业因,所以一定会招来苦果,自作自受。罪业只能自己为自己消灭,这是“灭谛”;要消灭罪业,只有依据一定的方法,此为“道谛”。“道谛”为正道修习法门。这个法门又可以简单地说成:知苦、断集、修道、证灭。
[注18]“无智亦无得”:“智”作“般若”解,亦即智慧、能知的妙智。“智”为能求的心;“得”为所证的佛果或者所求的境界。佛果有四种:一缘觉、二声闻、三菩萨、四佛。二乘菩萨修行六度法门,上求法于诸佛,下普化众生,自己修行得利益,又以利益泽润他人。所以能如此,都因为以智慧为第一。有智慧,也便能够彻上彻下,自己得真空大智,又能教益众生,使除惑生慧。在凡夫看来,入了菩萨阶次,功行很大,智慧非凡,已经很了不得;但在菩萨本人看来,这不过是还了本来面目,并没有什么智慧可言。其实,什么也没有证得,不过是回归本性而已。因为真心本来空寂,在般若真体当中,一念圆融,本来没有修习的事,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证得。所以不见有知的大智,也就没有所证的果德,若是以有所得的心去求,就已经不是真空。知而无知,才是真知;得而无得,才是真得。所以归结为“无智亦无得”,换言之,人人皆有本觉真心,智慧本然,不假修行。只要不起妄念,不作分别,无比较、无计较,也就归复了本性和真心,就能返观自性本空,除去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等等智慧之障。障碍一除,本心显露,一切世间的空性、真如性,了了分明。
今菩萨以般若观照,证得一切皆空。在真空实相中,不但凡夫所执之蕴、触、界,皆不可得,即缘觉所观的十二因缘法,声闻所观的四谛法,亦皆不可得;乃至菩萨六度万行,其能证的智慧与所得的理体,亦皆说无,即都不可执著,都归于空。若执著有智有得,仍不离法执、法见,仍有挂碍而非究竟。所以《金刚经》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又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即不应住著于一切法,而生清净心。总之,自凡夫以至菩萨,自五蕴以及智与得,都不可取著,因诸法本空,无所得故。这正说明,此经是大乘法门,不仅破凡夫我执之病,并破二乘法执之病,乃至无智亦无得。修行到这一境界,寂照现前,了知本无生死可断,亦无涅可证,我法二空,一切无著,便证入大自在之境了。
[注19]“菩提萨”,全称为“菩提萨摩诃萨”,意为“大菩萨”,梵文作Mahabodhisattva,直译为“大觉有情”、“大众生”。“摩诃”意为“大”;“萨”为“萨”的略音。“萨”意为“有情”或“众生”。“摩诃萨”指有大心、能救度极多众生、使得度脱生死的菩萨。《大智度论》说,此种人心能为大事,心能度大众,智能悟大理、勤修六度大行及一切大善,难修能修、难舍能舍、难忍能忍;经三大阿僧鬘劫而行愿不退;惟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所求目标,这是区别于二乘菩萨的。
“依般若波罗蜜多”的“依”,作依靠、根据讲;大菩萨是能依之人,“般若波罗蜜多”是可依之法,解脱智慧从所依持的修行法门中生出。
[注20]“心无挂碍”:“挂”即牵挂,“碍”即妨碍,意谓由于物欲牵挂、束缚、妨碍,所以不得自在。“无有恐怖”,即没有惊恐怖畏的意思。心中有惊慌,当然不得安乐。“颠倒”,即不平顺、不安定、倒悬之苦;“梦想”,是不符合真实的妄想、欲望、错乱之想。挂碍为因,恐怖为果;颠倒为因,梦想为果。
菩萨依靠般若觉照,诸法空净,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惑业究竟净尽,功德究竟圆满,名“究竟涅”。这是菩萨证涅断德,断尽一切妄惑。“究竟涅”,即最终真的实现、达到“涅”这一最高而理想的境界。“涅”为音译,梵文名Nirvana,意译为灭度、寂灭、解脱、超脱,也译为圆寂。“灭”者,灭生死因果之义。“灭度”者,灭生死之因果,度生死之瀑流。是灭即度。“寂灭”者,有无为空寂、安稳之义。“灭”者,生死之大患灭;不生者,生死之苦果不生也。“无为”者,无惑业因缘之造作也;“安乐”者,安稳快乐也。“解脱”者,离众果也。僧肇之《涅无名论》曰:“泥曰泥洹、涅,此三名前后异出,盖是楚夏不同耳。云涅音,正也”,“秦言无为,亦名度。无为者,取于虚无寂寞,妙灭绝于有为。灭度者,言其大患永灭,超流四度”。“涅”又分为“有馀涅”与“无馀涅”两种:“有馀涅”生死惑业已尽,但有漏身所依之苦果尚存;相对之“无馀涅”谓更灭依身之苦果而无所馀也。《大智度论》说:“涅是第一法、无上法,是有两种:一有馀涅;二无馀涅。爱等诸烦断,是有馀涅;圣人今世所受五众尽,更不复受,是名无馀涅。就大乘而论,变易生死的因如果得以断除,则为有馀涅;变易生死的果如果得以断除,则为无馀涅。”
菩提叶书《心经》 16cm×21cm 2006年
“究竟涅”是大灭度。“大”,是谓其法身清净圆满,普遍显现于一切方所。由其无处不存,所以为“大法身”。“灭”是解脱,摆脱世间一切事物的妨碍,心中没有欲念,故谓之“灭度”,也即是“般若”,为“六度”之一,即照破众生长夜痴暗的智慧光明。菩萨依照般若法门修行,观照真实,最终达到人空、法空、空空,三障尽除。“人空”则境空,境因心有,境依人而立,人尚不得,何来依人之境?勉强地说,“无人之境”本来寂寥,荡然无存,仍然是空;从“法空”一面说,观境自然不见境,境不妨碍妙智;观心也不见心,惑不碍心,于是心境两空,心中没有任何牵挂滞碍,也就不致生出惊恐。没有死的怖畏,既已断尽恶因缘,心便常定不乱,远离七颠八倒、昏烦扰乱和幻妄,得解脱、得通达,证常乐我净,“得究竟涅”。
[注21]“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三世”,指过去、现在、未来三者,此处含有“十方三世”的意思。这一佛教用语,大致相当于今天我们所说的一切时间和空间,这也就是佛教所看待的时空宇宙。“十方”,谓东、南、西、北四方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方,再有上方和下方,一共十方。“三世”的“世”,有迁流、有为之义。用于因果轮回,它也指个体一生的存在时间。即:过去(前世、前生、前际)、现在(现世、现生、中际)、未来(来世、来生、后际)的总称。《增一阿含经》卷四十八云:“沙门瞿昙恒说三世。云何为三?所谓过去、现在、将来。”又云:“云何过去世?若法生已灭,是名过去世。云何未来世?若法未生未起,是名未来世。云何现在世?若法生已未灭,是名现在世。”
“佛”,即佛陀,意为觉、妙觉、觉悟,这是出世的圣人的极果。“觉”有三种意义:自觉、觉他(使众生觉悟)、觉行圆满。按佛教的说法,凡夫所缺的是全部三种意义;而三乘菩萨所缺的是后两项,只有佛才能做到三项俱足。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梵文Anuttarasamyasambodhi的音译,意思是“无上正等正觉”,是只有佛才能够有的能力,是圆极佛果、自在菩提。“无上”,指果超九界、至高无上,无人可凌其上;“正”者,不偏不邪之义。生佛同具、十法界同为一体、不偏叫正,谓之“等”。不同于凡夫外道的见解,遍知一切,称“正觉”。“正觉”,就是佛智,或称作一切种智,是十方三世的一切诸佛修行所得的智果。菩萨虽了然心性平等,自利利他,但尚未圆证究极之果,尚有“正等正觉”需待努力;二乘超凡入圣,明心见性,但不能明了一切众生心性平等,故犹只能自利,而不能觉他,只是“正觉”而已;外道心外取法,修诸多苦行,却不明心性为何物,所以是“邪见”;凡夫众生,虽有本觉真心,但妄念未除,故称“不觉”。只有佛陀三智圆明,五眼洞照,始觉与本觉合而为一,能转生死为涅,化烦恼为菩提。总之,诸佛也是依赖般若法才得到菩提智果的。
中峰祖师劝念歌 67cm×70cm 2008年
《五灯会元》百丈禅师 37cm×66cm 2005年
[注22]“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此一段极赞般若法力、功能。“故知”二字总结前面说的般若功用,引起后面所说的般若利益。“知”是证知,有亲见实相之妙。正因一切诸佛及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都从此自性所出,能够了脱生死苦恼,驱除烦恼魔障,所以“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咒”也叫“总持”,梵文为Dharani,音译为“陀罗尼”,意思是“有力量的语言”,“能成就除恶生善的事实”。
佛教认为,不断地念咒,就会受到这语言的教育,便是一种引导、修养、熏习,不知不觉中就受到了教化。这里说佛陀以慈悲心说显密法,以法味熏习一切众生,愿他们如同佛一样也得“正觉”,在潜移默化中超凡入圣。另一方面,又因其甚深般若的道理难以显明说尽,惟有密证密咒一途,所以称作“咒”,以表达此真空实相。“咒”是神妙莫测,所以叫神;般若无所不包,所以叫“大”。“大明咒”,谓其无所不照,能破长夜痴暗,照彻一切皆空,无所遮蔽,如同日光照世。“无上咒”,是指无可比拟,世间与出世间无有一处超过此法门,若依此法门修行,便能证得“无上”的最高佛果。“无等等咒”,是说无与伦比,又毕竟平等,虽然说没有一法能与般若相等,但般若法毕竟是佛的修行心要,是圣中之圣,依此修行是立竿见影的途径。
修般若法,能破色法心法,无牵无挂,不但明心见性,还可以径由此途证得佛果,尽除一切众生所受的苦厄灾难,真正有利于众生。总之,般若观照是大法门,是诸佛之母,若能当下回光返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无住而生净心,离相而证实相,自可度一切苦厄,得真实受用。“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二句,是说以智慧觉照,能转化、灭除一切惑、业、苦果,是“真实不虚”的,这与前面开始的“度一切苦厄”前后呼应。
[注23]“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此为梵文咒语。本经前面,从“观自在菩萨”始,至“真实不虚”,为“显说般若”;最后的这段咒语,则为“密说般若”。佛法本来分为“显”和“密”两种:显明者如佛经,借世俗文字语言传达道理,示现于人,导人修持而得利益;秘密法则比如含有咒语的这样修为方法,显示了佛法的本质,即真理真义的微妙与玄奥,有不可说的内涵,有难以用现实语言传达的东西。佛只是为了众生利益,才不得不立言、讲经、说法,至于背后的那神妙不可说的“秘密”,只有借咒语来传达。“咒”被认为是佛菩萨的真言密语,所以一向不翻,如果至心持诵,便能灭罪生福,速成佛道。言外之意,有数存焉。秘密法门之一的“陀罗尼”,凡夫不能理解,也不便于翻译,只好念诵原音。只要默诵此密咒,就会在不觉不知的状态下,借助它进入一种超凡入圣的精神状态。所以说,此咒本身,即是般若。
《心经》荷花 137cm×67cm 2008年
按以往的说法,《心经》中全部要义,完全包括在这四句咒语中。念诵这四句咒,其效力等同于诵读此经。依法藏大师所说,此四句分别可以释为:“揭谛”者,此处为去、度之意,这也就是般若的本有功能,度众生于彼岸;重复“揭谛”二字,无非是自度度他的意思;“波罗”意为彼岸;“波罗揭谛”,意即度到所欲的彼岸;“僧揭谛”的“僧”,意为总、普,因而“波罗僧揭谛”的意思便是普度自我及他人都到彼岸;“菩提”意为觉;“娑婆诃”是速疾之意。总体意思是:度啊度啊,度到彼岸,普度到彼岸,快点觉悟吧。
赏荷观音 67cm×137cm 2008年
《佛说八大人觉经》梳解
[原文]
《佛说八大人觉经》
后汉安息国沙门安世高译
为佛弟子,常于昼夜,至心诵念,八大人觉:
第一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第二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第三觉知:心无厌足,惟得多求,增长罪恶;菩萨不尔,常念知足,安贫守道,惟慧是业。
第四觉知:懈怠堕落。常行精进,破烦恼恶。摧伏四魔,出阴界狱。
第五觉悟:愚痴生死。菩萨常念,广学多闻,增长智慧,成就辩才,教化一切,悉以大乐。
第六觉知:贫苦多怨,横结恶缘。菩萨布施,等念怨亲;不念旧恶,不憎恶人。
第七觉悟:五欲过患。虽为俗人,不染世乐;常念三衣,瓦钵法器;志愿出家,守道清白。梵行高远,慈悲一切。
第八觉知:生死炽然,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
如此八事,乃是诸佛菩萨大人之所觉悟。精进行道,慈悲修慧,乘法身船,至涅
岸;复还生死,度脱众生。以前八事,开导一切,令诸众生,觉生死苦,舍离五欲,修心圣道。若佛弟子,诵此八事,于念念中,灭无量罪;进趣菩提,速登正觉;永断生死,常住快乐。
[释义]
(1)佛说本经,有其因缘。佛陀住在鬘园精舍时,一天在法会上天眼第一的阿那律尊者问佛陀道:“佛陀!在六和敬的僧团中,忘记自私,忘记小我,这是我们应该做到的;对众生要绝对慈悲,绝对仁爱,这也是我们知道的。但是,在家学道的信徒很多,出家而接近社会做弘法利生的弟子也很多,关于他们如何求得觉悟,进入涅,恳求佛陀开示。”佛陀欢喜答道:“阿那律,你所说的很实在,你所问的是学做菩萨(大人)的问题,现在我为你说八大人觉,可以昼夜至心诵念。”这就是佛陀讲说本经的因缘。
拈花观音 69cm×139cm 2007年
书法《八大人觉经》 137cm×67cm 2007年
一切佛经经题均有“佛说”二字,即一切佛经均为本师释迦牟尼佛所说,此经当然也不例外。一般佛学经典都有“如是我闻”,惟本经没有,因为本经不是佛陀一次所说,而是一些片断,所以经前序分没有“如是我闻”,经后流通分也没有“信受奉行”。
佛教要具体分为入世的与出世的,才具体而微。经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太虚大师说:“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在佛教里,人生佛教与在家佛教,有其重要地位。
很多大德都认为本经是最适合在家信众受持的经典,所谓“人生佛教”、“在家佛教”,究竟如何实际建立?一定要提出圣言量以作依据,本经即是一本宝典,虽然经文只有短短数百字,但其价值却非同寻常。
(2)“大人”一词不是日常“小人”“大人”之意,也不是官位,而是指进入佛门发心学道者、广度众生大事业者,意即“菩萨”。“菩萨”,是菩提萨简称,译为“觉有情”,或“大道心众生”。菩萨之所以和人联系在一起,是象征真实的人生、无限的热情、无量的悲愿,能自利利他的活菩萨。世上只要多一个人发“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菩提心,就多一个活菩萨。菩萨也分为很多阶位,有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等五十二阶位。
(3)“觉”,是佛学佛教的心要。佛教,就是使众生觉悟之教之学。觉的反面是迷。“经”,“径”也,是了脱生死,求得自在安乐的道路。
无相颂 137cm×37cm 2007年
莲花峰 137cm×67cm 2004年
心佛颂 70cm×90cm 2007年
(4)“后汉”指光武中兴的后汉。“沙门”通指学道之人,又言“勤息”,意即“勤修戒定慧,息灭贪鬘痴”之意。“安世高”是彼时翻译本经的译者,亦名安清,本为安息国王子,继位以后,终日劳烦,极不自由,同时感到富贵荣华之不实,于是让王位给他叔叔后,披着袈裟出家而去。法师生有语言天才,通晓三十余国的语言,尤精汉文,博览群经,而且能听懂鸟兽之语,一生神异事迹甚多。在汉桓帝时,他从安息国来到洛阳,翻译经典有一百余部,流传至今的大概只有三十多部。法师所译经论义理明晰,文字允正,不华不野,被誉为诸师之冠,可见他在翻译史上的地位。
(5)“为佛弟子,常于昼夜,至心诵念,八大人觉”是序文宣讲,作为讲经的开场缘起。东晋时道安法师把每部佛经都分作三分,所谓:序分、正宗分、流通分,正如头、如身、如脚,这种分判被赞为“弥天高判,今古同遵”,可见其高明。在佛教寺院中,大都以《楞严咒》、《弥陀经》作为早晚必修功课,照本经序分来看,要推行人生佛教,改变素质,以《八大人觉经》作早晚课诵,也确实妥当。不分男女老幼,不论贫富贵贱,不管出家在家,只要发心皈依三宝,依教而行,皆名“佛弟子”。佛弟子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沙弥、沙弥尼、式叉摩那等七众弟子,这七众弟子都应至心诵念《八大人觉经》,尤其在家弟子优婆塞、优婆夷更合适。
(6)“第一觉悟”是佛教的世界观和世间观。“世间无常,国土危脆”说“无常观”;“四大苦空”说“苦空观”;“五阴无我”说“无我观”;“心是恶源,形为罪薮”说“不净观”。“世间”在佛教里是宇宙和人生的统名,宇宙国土叫“器世间”,有生死存亡的色身叫“有情世间”。“无常”揭示出世间的所谓真实一切,都如梦幻泡影,镜里花、水中月。不安曰“危”,不实曰“脆”,人力怎与大自然天力相比?
“四大苦空”是佛教对世界本质上的理解。“四大”即四大元素地、水、火、风,各自性有不同,来组成世间万物,聚生散亡。人因为肉身的存在,才会有所谓的“苦”。认识了“苦”,才会寻求解脱,追求快乐。苦,是学道的增上缘。烦恼为菩提。人生之苦,是入道的方便法门。
“五阴”是“五蕴”,也是“我”的代名词。“五阴”即指色、受、想、行、识。“我”是物质和精神的和合体。物质是“色”,是变碍的意思。精神即受、想、行、识:受是接受;想是取象;行是造作;识是了解。“五阴无我”,就是我身不过也是假因缘暂时的和合,不会常住,所以我要“无我”。“我”是个概念,究竟本题是什么?为什么说“五阴无我”?因为“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变迁变异,伪而不真,不能自由,不能自在。
“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因为有自私之心,有我、执著、妄想,“我”被放大,没有了是非,世界难以安宁。《华严经》云“心如工画师,能画种种物”,又云“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心是恶源”,境由心造,心外无物。善恶之行,全在心智的一念之间。身死了,心也就灭了,所以说“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7)“第二觉知”:《八大人觉经》的第一觉悟是佛教的世界观,第二觉悟到第七觉悟则是说佛教的人生观。佛教所包含的道理很广泛,时间包括过去、现在、未来三际;空间包括此世界、他世界、十方无量世界;有情包括佛、菩萨、天、人等的十法界众生,但还是以人生问题为主。人生问题会包括很多物质和精神的欲望,但最大的问题还是生死问题。无穷的劳苦,大都是由贪欲引起。财、名、色等等,都是痛苦的渊源。欲虽然也包括求知欲,但实际上,包括所谓的科技发展、文明进步,究竟是无尽头的。假如能做到“少欲”,即知足,苦就少了,身心也就自然自在了。
苏东坡说:“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值得思考。“人到无求品自高”,大概只有死到临头才明白。既然如此,是坚决苦修还是及时行乐呢?佛陀成道后,觉悟出修道者要知行辨证,要远离苦行(禁欲)与乐行(纵欲)这二极端,遵行中道,这则与中国的中庸之道不谋而合。
(8)“第三觉知”指出多欲为罪恶的根本,乃是教育人要常念知足,安贫守道,这本即是智慧。
有一首《不知足歌》,很贴切:“终日忙忙只为饥,才得饱来又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房中又少美貌妻;娶得娇妻并美妾,出入无轿少马骑;骡马成群轿已备,田地不广用支虚;买得良田千万顷,又无官职被人欺;七品五品皆嫌小,四品三品仍嫌低;一品当朝为宰相,又想君王做一时;心满意足为天子,更望万世无死期;总总妄想无止息,一棺长盖抱恨归。”“大厦千间,夜眠几尺?积资巨万,日食几何?” 人心没有厌足,还会做出种种非法的经营与勾当来,被辱被诛。想着占有,却被占有,岂不悲哀。
(9)“第四觉知”指出精进为降魔的根本。世间事业必须有大雄、大力、大无畏的精神才可完成。人都容易“懈怠”,尤其是无人管理的时候,所以儒家讲慎独。“懈怠”也不是“知足”的表现,而是一种消极。所谓“精进”,是日日新,旨意是善心令增长、恶念令速断,时刻提醒自己,以免堕魔界。观世音菩萨“三十二应遍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地藏王菩萨“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都需要勤行精进。
纯而不杂曰精,前而不退曰进,精进的目的是要“破烦恼恶,摧伏四魔,出阴界狱”。
佛经里说,“精进”有十种利益:为他力折伏;获得诸佛摄受;人天等众敬仰;听闻正法不忘;未知者能求知;增长无碍辩才;得进住于禅定;少病少恼少患;饮食容易消化;如优昙花开放。
佛法所谓的八万四千法门,无非是为了对治八万四千烦恼。把很多烦恼归纳起来,就是贪、鬘、痴、慢、疑、恶见的六种根本烦恼。以不净观对治贪欲,以慈悲对治鬘恚,以智慧对治愚痴,以无我对治骄慢,以正信对治疑惑,以正见对治恶见。除了这六种根本烦恼以外,还有二十种随烦恼。“根本烦恼”,如同树根一样,是一切烦恼的根本。二十种随烦恼中,又分小随烦恼十种,中随烦恼两种,大随烦恼八种。“十种小随烦恼”就是:忿怒、仇恨、结怨、虚诳、奸诈、谄曲、傲慢、迫害、嫉妒、自私。“中随烦恼两种”就是:无惭、无愧。“大随烦恼八种”就是:不信、懈怠、放逸、昏沉、掉举、失念、不正知、散乱。烦恼破了,还要降魔。“魔”,即断失众生慧命之因,那些障碍、扰乱、破坏、诱惑乃至夺命的原因都叫“魔”。
(10)“第五觉悟”讲智慧为化愚的根本。读书以明理,通达世间的科学、哲学、文学等学问,目的都是对宇宙人生有所认知。世间的知识是“有漏学”,佛法是“无漏学”。世间的知识利害参半,比如科学,也是一方面造福人类,一方面危害人类。佛学是平等法,是追求绝对的有益而无害。佛学知识是般若智慧,了却愚痴无明。人因为觉得自己有智慧,“我执”或“法执”,沦落于所谓的“身见”、“边见”、“邪见”、“戒禁取见”等“见取见”,痛苦不堪。
“佛法如大海,唯信能入”,有了信心,便闻所成慧、思所成慧、修所成慧,便知行合一,定心相应、行解相应。“法门无量誓愿学”,乃可广学多闻,增长智慧,目的不光是自己解脱,而是成就辩才,教化众生。
辩才又分四种:法无碍辩才、义无碍辩才、辞无碍辩才、乐说无碍辩才。教化众生的目的,是给一切众生大的安乐、实惠。所谓“悉以大乐”,乃是指能令众生远离愚痴生死,出三界苦,证究竟大乐。《高僧传·唱道篇·论》曰:“夫唱导所贵,其事四焉:谓声、辩、才、博。非声则无以警众,非辩则无以适时,非才则言无可采,非博则语无依据。”
“辩才”不是辩论,不是世智辩聪,用以巧辩折伏对方,而是从闻思修智慧中所陶冶出来的无碍智慧。有时候话讲多了,非但无益,反而生厌。《维摩经》载,维摩居士示现疾病,很多菩萨和罗汉都来探病,他们在病榻前讨论起不二法门的问题。什么是“不二法门”?三十一位菩萨对不二法门都表示过意见以后,维摩就问文殊菩萨道:“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文殊菩萨回答道:“如我意者,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入不二法门。”文殊菩萨回答后,再反问维摩居士道:“我等各自说已,仁者当说,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时维摩诘默然无言。以无言而言,这是多么无碍的辩才!于是文殊菩萨赞叹道:“善哉!善哉!乃至无有文字语言,是真入不二法门。”《大般若经》载,善说空义的尊者须菩提山林宴坐,天空散花朵朵,须菩提问:“何人散花?”答:“尊者!我是天帝释,因你善说般若空理,我特来散花供养。”又问:“我默然宴坐,本无有说。”又答:“你既无说,我亦无闻。”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散花呢?”又答:“无闻无说,是名真说真闻。”可见,无言而言,这才是真正的辩才!
(11)“第六觉知”讲布施是度人的根本。佛教对世间贫富有独到的看法,即贫和富自有定数,有其因缘、因果,也不是永恒不变的。《佛遗教经》说:“多欲之人,多求利故,苦恼亦多。少欲之人,无求无欲,则无此患。”“不知足者,虽富而贫。知足之人,虽贫而富。”可见,知足之人就是第一等富人。《萨遮尼犍子经》说:“贪人多积聚,得不生厌足。无明颠倒心,常念侵损他。现在多怨憎,舍身堕恶道。是故有智者,应当念知足。”知足,本身就是一种智慧。《大庄严经论》有述,有一位在家修行的优婆塞(居士),生活困窘,被人讥为最贫穷的人,但他却坚守知足德行,随遇而安,知足常乐,他常口诵一首偈语:“无病第一利;知足第一富;善友第一亲;涅
明月前身 70cm×90cm 2007年
浮躯本幻化 70cm×90cm 2007年
觉后空空无大千 70cm×90cm 2007年
障自画退 70cm×90cm 2007年
第一乐。”民间有俗谚说:“勿羡他人富,勿悲自己穷。知足心常乐,无求品自高。”说的都是同一个道理。
《论语》曰:“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者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子曰,不怨天,天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孔子论贫富,不但告诉人应该安贫乐道,还指出正确对待和处理的辨证方法。
老子《道德经》说:“知足者富”;“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不知足,即便左右逢源,有德有福,早晚会有不慎之瞬间,招来怨恨祸患。自然天道,是有平衡力的,如潮起潮落,明白此理,就应该知足。得失相兼,福祸相依。有钱人心变坏,为富不仁,瞬间做恶,会变为贫穷。贫穷的人,心态平衡,安贫乐道,也等于富足。“安”贫不易,“安”是安心、放心,处之泰然,也因此而获得身心安乐,平安是福。假如怨天尤人,有违仁义道德,也会造下种种恶业,结下种种恶缘。“多怨”者上怨天、下怨世间,内怨眷属、外怨师友,如此会恶性循环。《诗经》说“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没有道德修养,先不说没有福报,即便忽然暴富,也会徒生祸端。
诸佛菩萨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都是由于累生累劫修习布施而得来的。大乘行者修学六度万行,布施是第一波罗蜜。菩提心、慈悲心,都从布施行动上培养而来。“善财难舍”,富人有钱有条件布施,穷人没钱也可以布施,因为布施是多方面的,不一定是金钱物质,更可以是善心、善意、善言、善行。经里说布施有财布施、法布施、无畏布施:“财布施”是助以钱物食品;“法布施”是说以知识、教化他人;“无畏布施”则是维护正义法理,劝善惩恶。佛法里的布施还要做到“三轮体空”,即:没有能布施的我、没有受布施的人、没有所布施的物。其意是说,行布施要不着意,做功德要不觉得有功德。“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柳成荫”,无心功德也许功德会更圆满,终日牵挂或许徒劳无益。
布施给亲爱之人容易,布施给所怨恨之人就太难了。菩萨布施“等念怨亲”,是持平等法,只要需要,便平等布施。“不念旧恶,不憎恶人”,大概只有菩萨能做到。其实,这种“等念怨亲”的观念,是一种大善知识。修行之人,不能有隔宿之仇。“宁愿天下人负我,我决不负天下人。”人对不起我,却原谅他,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感化恶人,更是度众生;反之,以恶制恶,恶性循环,变本加厉。孔子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指出君子与小人的根本区别。小人借机害人,害人终又害己。进一步说,“以逆境为园林,以群魔为法侣”,把恶人看作大善知识、大因缘,心存慈悲、感激,就会生出非凡的大成就来。
(12)“第七觉悟”阐明持戒为节欲的根本。“五欲”,世间说是财、色、名、食、睡,佛法里讲色、声、香、味、触为五欲。在第二觉悟里指出过“多欲为苦”,说明多欲为生死的根本,并提出对治多欲的方法是少欲无为。在这里,再次强调“五欲过患”,并提出以持戒梵行来对治“五欲”。佛教的“戒”学,是一大智慧。愚钝之人以贪图五欲为快乐,但觉悟者明白,五欲生过失,甚至生死祸患。在人间虽然不能完全否认“五欲”之乐,但迷惑陶醉,沦为奴隶。“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名缰利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出头的椽子先烂”,“色是刮骨的钢刀”,等等这些话语,都是揭露“五欲”之过之患。知道这些之后,“虽为俗人,不染世乐”,“染”是浸泡,是过度沉浸。身处凡俗世间,却不为“五欲”所染,毕竟不易,这也就是第四觉知所讲“懈怠堕落”并提倡“常行精进”的原因之一。
要制“五欲”,可以修道,有两种生活方式:一是在家;一是出家。在家佛弟子,要奉持“五戒”:不乱杀而仁慈;不乱取而重义;不邪淫而有礼;不乱说而诚信;不饮酒而智清。“人成即佛成”,人做好了,修道自然而然。
“三衣”、“瓦钵”、“法器”是出家僧众的法物。“三衣”就是所谓袈裟,有僧伽黎(大衣)、郁多罗僧(七衣)、安陀会(五衣)等三种分别。“瓦钵”,即盛饭乞食之物,梵语钵多罗,汉语应量器,有礼、色、量三者相应之义。“法器”,帮助修道之用物,如法鼓、法螺、法灯、法幢,乃至鱼、磬、钟鼓、铛铪、铙钹等。出家之人思想要永不懈怠,“常念”、“不忘”,时时脱离五欲的束缚,“守道清白”,保持人性品格的纯洁。唐太宗李世民说:“出家者乃大丈夫之事,非将相所能为。” 即便出家,也有四种不同:心身俱出家、心出家身在家、心不出家身出家、心身俱不出家。假如不能做一个纯正的弘法利生的出家比丘,还不如做一个在家护法的居士。在家修道也一样,像维摩诘长者、胜鬘夫人都是在家菩萨,就是文殊、普贤也是以在家菩萨的样子教化众生的,现出家比丘相的菩萨中惟有地藏菩萨。菩萨不是在家或不出家的分别,而是以发心修道来衡量品位。不管在家出家,都要“梵行高远,慈悲一切”。“梵行”即清净的修行。离过离欲,就是梵行。“慈悲”即给众生快乐,拔其痛苦。
(13)“第八觉知”指出大乘心是普济的法门。上面第一觉说明佛教的世界观,从第二至第七觉说明佛教人生观,最后这第八觉则是本经宗要,阐明大乘心乃是普济一切的根基。佛教分大乘与小乘:大乘指菩萨,小乘指声闻与缘觉。《法华经》中喻:“声闻”只能自度不能度人,好比羊车不能载物;“缘觉”自度兼度亲属,好比鹿车能载少物;“菩萨”自度复能普渡众生,好比大白牛车,能载种种货物。大乘心里面包括菩提心、大悲心、方便心。太虚大师说:“菩提心为因,大悲心为本,方便心为究竟。”发大乘心者,一定要同时有菩提心、大悲心、方便心。
苦空、无常、无我、不净,除五欲、戒多求,都是小乘出世的思想,而大乘普济的大悲心。能正确认识世间事物,先改善自己的生活和身心状态,然后,就要准备普渡众生。“生死炽然,苦恼无量”,从小乘理论入门,对世间虚幻不实的名闻利养能看破、放下,便可随缘、自在地“发大乘心,普济一切”,开始大事业。《华严经》说:“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
“大乘心”包括菩提心、大悲心、方便心。菩提心就是愿心,有愿心才有成就。世间多一个人发菩提心,就多一粒大善种子。发菩提心,就是发四弘誓愿的心:“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这就是大乘的菩提心。发大悲心,就是发下化众生之心,即发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之心,把别人的苦难当做自己的苦难。“愿代众生,受无量苦”,就是大乘的大悲心。发方便心,就是发方便行四摄法之心。菩萨行四摄法包括:布施、爱语、利行、同事。众生根性不同,要有所解救必须广行方便之法。佛陀观机逗教,开八万四千法门,无非是方便法门,最终目的是“令诸众生,毕竟大乐”。“大乘心”毕竟难发,所以要求不畏艰难。《金刚经》说:“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能离此“四相”,有了人我无异的精神准备,才可能有所进展。
生死轮回之间,众生被无常劫火炽烈燃烧,身心遭遇无量无边的苦痛。生老病死之苦固然难免,心里还有贪鬘痴之苦,如何把这些苦降到最低限度,直至脱苦,是佛学的宗旨。——这与其说是宗教的学说,不如说是哲学的方法。人生是苦,那就要研究苦的根源,然后拔除其根源。所以可以说,发大乘心、度一切苦厄,是一种大善知识,具有普世的价值。自度而度他,自己觉悟、明理,然后从我做起,自我表率,带动他人,社会和谐幸福。“弘法是家务,利生为事业”,这种人生态度,也不仅仅是佛学所提倡的,儒家也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更无私的高要求。
(14)此经最后一段,是为总结。经文由序分到正宗分再到流通分,逐层深化、拆解、分析。经中所讲,已然包括了菩萨必修行门“六波罗蜜”,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六波罗蜜密不可分,精神贯通。智慧为一切诸佛母。“五度为足,智慧为目”。六波罗蜜中,布施、忍辱等是世间亦有的善行,布施也分不同目的;没有智慧就不能照见三轮体空,只能算作世间有为的善行,而不能说是六波罗蜜中的布施波罗蜜。经里之所以强调,“精进行道,慈悲修慧”,是因为脱离智慧则一切佛法都成了世间法。有了智慧,再能精进、行道、慈悲,则可“乘法身船,至涅岸”了。“涅”不是死的意思,而是了脱烦恼、寂静平和、功德圆满、万法庄严。涅和生死相对,生死是此岸,不生不死的涅是彼岸。涅是让人向往的理想境界。涅境界也不是用以逃避现实的,菩萨能涅后,还要“复还生死,度脱众生”。慈航法师遗偈说:“如有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菩萨的究竟涅,是大乘。“修心圣道”指“八圣道”,即: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正定”即六波罗蜜中的禅定波罗蜜。至于“忍辱”,所谓“知足常乐,能忍自安”,可见知足与忍辱即是安乐法门,经文里所言“安贫守道”、“摧伏四魔”、“不憎恶人”、“不染世乐”、“受无量苦”,其实是间接地讲忍辱和禅定。一般人都只注意眼、耳、鼻、舌、身的享受,却忘记了“心”享受,即“修心”。“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心是业源,也是因果不断的关系链。《佛遗教经》说:“宜其端心,质直为本。”《维摩经》也说:“直心是道场。”直,就是真,通透,是善和美的基础。一个人能把心净化好了,便能聚精会神,心无旁骛,转心识为智慧。如此贯彻坚持下去,便可以修养到平日的习惯,改变生活习性,继而转化整个命运。
一相三昧 70cm×90cm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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