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与洋葱
人生要义,若剥洋葱;一切意趣,全在瓣中;舍瓣求珠,两手空空。
世上最说不清的是“人”和“人生”——古今中外几多哲学家穷其一生,代复一代,也没说清人是怎么回事,人生是怎么回事。
人生有许多迷途。最大的迷途是奋斗目标的迷误——追求某个终极目标,穷尽了一生的精力,最后发现追求的全错了,很不值得;譬如,想当官,想出名,想发财,为此付出了全部青春与生命的代价,等到做了官(乃至大官)、出了名(乃至大名)、发了财(乃至大财),这才发现奋斗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这一切,并不像原先想象的那么辉煌、那么如原先所期望的会得到真正收获的愉快与满足:官是当了,名是出了,财是发了,但至少还有两大遗憾:第一,得到的并不是终极的,山外有山,不是到了一处宁静的目的地,而是一个只能暂时驻足的小驿站,前面还有不知多远的道路,还要再不停地奔波下去;第二是虽然得到了一些东西,譬如,人也老了,背也驼了,爱妻离婚了,儿女前程被耽误了,父母带着遗憾去世了,这一切是无法挽回的。
中国的“禅学”——一种将舶来的佛学和土产的道学的精髓相杂交而产生的富有人生意味、可以反复玩味的学问——认为,人生的意义,不在它的终极目标,而在于它的全部过程,在一分一秒、一呼一吸之间,在吃饭、睡觉、走路、做事的全过程之中。打个比方,人生是一颗洋葱,你以为它里面最终有一粒珍珠宝石什么的,于是一心一意期待得到“珠宝”,把一瓣瓣葱片全丢掉了。其实,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剥洋葱”的过程。我有六句偈子,叫做:“人生要义,若剥洋葱;一切意趣,全在瓣中;舍瓣求珠,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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