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处不文章

天下无处不文章

一微尘中看世界，天下无处不文章，将军拒宴赴公厕，慧眼隐处见昭彰。

中国古人爱用“读”字。“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是把山水当大书来“读”，又有“读画”、“读帖”之说，其实是说的“赏画”与“研贴”。不光用眼睛的叫读，用耳朵的，也可以“读”，叫做“耳读”。“读”又称“阅”，“阅世”，便是“读世界、读人生”了。

如此说来，“读”有“大读”与“小读”，读书之类是“小读”，阅世之类是“大读”。

不说“大读”，只说“小读”。

天下无处不文章，只要有心，处处有“书”可“读”，又安得在裤兜里揣一本书才算“读”哉?!

我爱读“书外书”与“文外文”，其中最边缘的，是校园里的“课外文学”、游览场所的“刻画文字”，乃至厕所里的“方便文章”。它们虽然各各不同，却都有欣赏价值。

我曾涉足北京大学，其内许多张课桌有学生刻字“留念”，谓之“课桌文学”，例如“北大多才子，燕园少佳人”，对仗颇工，“分数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分配故，二者皆可抛”，则是活剥洋人诗句。旅游场所则常有题诗作对，或男女间山盟海誓乃至祈求考上大学的词句。“方便文章”在公厕随处可见，多庸俗不堪，但偶有略可一赏者，如“英雄弯腰曲膝，贞女轻解罗裙”之类。

这类“刻画”或留迹，风不足长，自不待言;但以“欣赏”角度看，仍不失其有趣处:或见一种文化心理，或兼一地一单位的风气高下。据说有位将军，下连队检查，拒赴宴，却专门看“厕所文化”，因为被检查的单位，常忽略了厕所，故该单位士气是正是邪，一看厕所便知。

而我的爱看这一类文字，全是消遣——这也是世界的组成部分，虽多是“下里巴人”，但亦可列入社会文化学研究专题，它常常是一种人类生态、心态最不引人注意的表露。

偈曰:一微尘中看世界，天下无处不文章，将军拒宴赴公厕，慧眼隐处见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