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苯教文化崇拜习俗
对于一般热衷于藏族文化而又不太了解藏族史的人来说,只知道雪域藏人普遍信奉藏传佛教。但对于在佛教传入前至少有近千余年发展的藏族本土特有的宗教文化的源头苯教却知之甚少。有的则把苯教与藏传佛教其它教派相提并论,错误地将其列为藏传佛教中之一派。甚至有的人认为藏区的苯教文化已经消失,这更有失史实。本文认为,安多藏区的许多民间习俗皆是苯教文化在人们生活中的遗存和反射。
苯教在拉卜楞藏语中称“温宝”,有些学者将其称为“本波教”。苯教可以说是藏族地区固有的一种宗教,是植根于原始时期的一种信仰。据史料记载,苯教最初是在今天西藏阿里地区的南部,古时称作象雄的地区发展起来,后来沿着雅鲁藏布江自西向东广泛地传播到包括拉卜楞在内的整个藏族地区。据说,苯教的创始人是辛绕米沃且(意为“最高巫师”)。从内容上看,它是一种古老的原始宗教,所崇拜的对象包括天、地、日、月、星辰、雷电、冰雹、山川,甚至还有土、石、草、木、禽兽等万物在内,是故,研究者称苯教是一种“万物有灵”的宗教。王辅仁教授在《西藏佛教史略》中记:这种宗教在学科上称作灵气萨满教。它本是流行在西伯利亚和亚洲腹心地带(包括我国东北、内蒙古地区)的一种原始宗教,因为这种宗教的巫师叫萨满,所以称作萨满教,后来逐渐成了全世界公认的一个学科名词,苯教可以说是灵气萨满教在西藏的地方形式。关于苯教的来源,一说是发祥地象雄和它以西的巴基斯坦、伊朗这一古代交通路线。卡尔梅在研究苯教时说:苯教教义从大食(“大食”指现在的伊朗)的俄茂林传到印度、象雄、汉地。再从这三个地方传到西藏。又说:教主死后,经文将在南方出现,然后在东方,最后在北方。北方,指的是雪的国度西藏。又记:教主来到西藏后,传授了召神法、拔魔法、驱鬼法,从此,西藏的诸神和恶魔都能听从命令,执行委托他们去做的任何任务。①到聂赤赞普在位时期,传播的是十二种“因派箴言”的学问,它们分别是:
1.神圣的箴言,它是保护的学问;
2.恰的箴言,它是兴旺的学问;
3.献祭,它是驱除恶魔的学问;
4.视觉世界的辛,它是召唤灵魂的学问;
5.迁居的需要,它是召唤灵魂的学问;
6.态度的箴言,它是消除的学问;
7.医疗诊断,它是造福的学问;
8.占星术的计算方法,它是命运的学问;
9.九种仪式,它是咒文的学问;
10.献鹿可知入天界;
11.九滴的占卜,它是预见的学问;
12.神奇的箴言,它是云游的学问。
上述十二种学问的含义是:如果一个人有事请神,神就会给予他特殊保护;如果一个人请神赐福,财富就有增加;如果给恶魔献祭品,恶魔会息怒;如果给亡者举行祭魂仪式,死者灵魂就会得以安慰;如果能够分清洁净和不洁净的界限,诸保护神会消失;如果去向占星师请教,就能掌握自己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命运;如果解除了疾病的痛苦,生活道路上就不会有阻碍;如果用泥土的祭品使恶魔息怒,就能与他们争论;如果给赞神(天神)奉献用大麦粉做的鹿,就能飞到它们那里去;如果向占卜神祈祷,就能获得区分善恶的洞察力;如果向诸神和恶魔奉献用香木做的香,就能云游到它们居住的地方,消除恶魔有害的意图。
藏族史料中通常将苯教的发展,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笃苯 意为涌现苯,指本地产生的苯教。此时正是聂赤赞普执政时期,这一时期的苯教据说是一位名叫策米辛吉莫嘉的人传入,并不是苯教始祖辛绕米沃且,史称“白苯教”。白苯教以“唯镇鬼怪,上祀天神,中兴人宅之法而已,并无苯教之见传世”为主,崇拜的神灵主要是地方神、家神、战神、舅神等。
洽苯 洽苯中的“洽”是“游”之意,指自外流传来的苯教。据说在吐蕃第八代赞普止贡赞普时,境内的苯信仰者已无法镇降本地的妖魔,故特意从克什米尔、勃律、象雄等地请来三位法力超群的苯教师,其中一人行使除灾、修火神法,一人以色线、神言、活血等作占卜,以决福祸,一人专为死者除煞,镇压严厉的鬼妖,精通各种超荐亡灵之术。此时,杀牲祭祀、祈福、禳解等成为这一苯教的一大特色。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卡尔梅的文章中上述苯教内容已经出现在第一代藏王聂赤赞普时期。
觉苯 觉苯意为翻译苯,指佛教从印度传入藏族地区后,在佛与苯为生存而进行斗争,苯教为占一席之地篡改佛教经典而形成的苯教,时间应该是在藏王松赞干布以后。觉苯又可分为早、中、晚三阶段,藏王赤松德赞时还从象雄等处邀请了七名不同教派的苯教师,还让他们主持宗教仪式。后来,赤松德赞听取佛信仰者“苯教完全是反对佛教”之言,召集了佛苯辩论会,结果苯教师失败。于是,境内所有苯信仰者身着普通老百姓的服装,降低了身份。
苯教崇拜的原始神灵主要有:赞神:苯教神灵中地位最高的神,住在天空中,心性凶悍,形体如牛、马、猪等。年神:居住在半空中,有时也游荡在山岭等处。年神可分为居于半空的白年神和居于地上的黑年神。它的心性也很凶恶,会给人招来年病,诸如鼠疫等,其形体如牛等。鲁神:第二章第五节已有介绍。土地神:主管土地的神,职责是守护地下的宝藏(与鲁神的职责有些相同),其化身主要是蛇,它的心性也是比较凶恶的,容易发怒。另外,还有家神、灶神、帐篷神、阳神、战神等。
苯教自己的神灵有:塞喀五神即贝塞恩巴、拉都托巴、卓却卡迥、格措和金刚橛,这五位神属苯教的护法神,心性残暴。天神、曜神(有说七个的即金木水火土“五星”加太阳、月亮;有说十个的即“五星”加罗喉头、日、月、彗星、箭神。另外还有苯教最重要的一组神,俗称“最初四尊”即:萨智艾桑(苯教最早的神,万物最早的母亲、众神之母,居首位)、辛拉俄格尔、桑波奔赤、辛绕米沃且(苯教创始人,故不算在神的系统)。
关于苯教在吐蕃社会的作用,《土观宗派源流》中引西藏古代史料说,从聂赤赞普,一直有二十六代赞普都是用苯教来协助管理行政事务。有些史书中又说是从聂赤赞普至托托日年赞二十七代间,用“仲”、“德乌”和“苯”三种宗教来护持国政。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著的《西藏王臣记》中说,吐蕃宫廷中有一个名叫“登那敦”(字面意思是“在前诵法者”,这里可译为“与国王供事之师长”或“国王的祭祀师”等)的职位,由一人充任,其职责是在赞普身边占卜吉凶。“登那敦”在赞普左右享有崇高地位,并在参与部分政治事务。苯教这种参与吐蕃社会政治决策和宗教统治的双重作用,一直延续到公元八世纪中叶。可见,当时苯教在青藏高原具有很强的势力,其教义也传播极广,在人们心目中印象极深。
拉卜楞在佛教传入之前与西藏一样,有原始宗教和苯教在民间广为流传。苯教尚咒术、重鬼神,同时也崇拜大自然。过去,在文化落后、医药奇缺、自然灾害和战争频繁的情况下,为苯教在拉卜楞的传播提供了极为便利的条件,当时信奉苯教者几乎包括拉卜楞地区在内的整个安多地区。
众所周知,公元633年,松赞干布建立了强盛的吐蕃王朝后,于663年向东发展,灭吐谷浑后随之将世居甘、青一带的诸羌部落统辖其下。唐朝中期,吐蕃占领河陇后,开始向今甘肃境内派驻军队,并按照“离散诸部、分土定居”的原则,派遣一些吐蕃本土的部落定居其内。吐蕃占领甘、青地区后,按其政治、军事、经济、法律、宗教、文化等制度治理地方。当时向东扩展其势力范围时,为鼓励将士在前线奋勇杀敌、保卫领地,吐蕃统治者在这些军队中又特派苯教巫师随军助战,“每千户有一个大的苯教巫师,称之为‘拉布波’;每一个战斗小组有一个小巫师,称‘拉巴’”。出征时由这些苯教巫师念咒经,以求战争的胜利。对此,洲塔教授在其著作《甘肃藏族部落的社会与历史研究》中记:“藏巴第悉噶玛丹迥旺布时期制定的《十六法典》中就明确规定,在军队中有4种人不可缺少:一是救治伤病员的医生,二是预示吉凶的卦师,三是卜算测天象物候的星象师,四是祈祷战神的巫师。”②因此时松赞干布虽然引佛抑苯,佛教在统治阶级上层中发挥着作用,但广大劳动人民则仍然虔信苯教,所以,这些士兵和巫师后来因诸多因素未能返回家,长期定居拉卜楞地区,并且连同“拉布波”、“拉巴”一齐不断传播苯教教义。吐蕃时期这种向东200多年的武力扩张,其碰撞的结果使西藏与其他地区在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方面均发生了广泛的联系和交融。自五代至宋金时期,在甘肃境内,一方面佛教势力有了较大的发展,另一方面,由于本地长期战乱而处于分裂割据状态,这一局面使僧侣集团变得戒律松散。在这种情况下,“苯教势力在河陇地区的偏远地方又有一定的发展,今甘南夏河八角城地区的‘佐海’苯教寺院,就是唃厮啰时代建造的。”③五代以后,“在卫藏地区新形成的藏传佛教各派别这时也开始注意向东传播苯教教义,对甘肃藏区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④藏传佛教在传播自己的思想文化体系的同时也在传播苯教文化思想体系。这是佛苯在长期斗争中形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局面。
拉卜楞是一个以藏族为主体的多民族聚居区,作为藏族的一个主要居住区,藏族古老的苯教文化在这里广泛传播,根深蒂固。春种秋收、婚丧嫁娶无不受诸多仪轨的影响和制约。这一影响反映在拉卜楞地区僧俗民众的宗教和生活之中,不但显得丰富多彩,而且表现出了其永久的生命力。诸如单数崇尚、白色崇尚、灵魂崇拜、犬图腾崇拜、灶神崇拜以及占卜文化等,这些都是高原土著民族所信奉的苯教文化之遗存。就“占卜文化”而言,当两个部落或私人间发生纠纷时,就由寺院主持仪式,用“卜卦”的形式来依靠神灵判决是非。不仅如此,在藏传佛教“格鲁派”极盛的拉卜楞地区至今有历史遗留的“卍”城(卍音为“雍仲”,意为“永恒不变”)和教规齐全的苯教寺院。据记载,从清朝至民国时期,在甘肃藏族人口最集中的甘南地区,先后建有藏传佛教寺院共190余座,其中苯教寺院有9座。
从以上史料可以看出,苯教在拉卜楞藏区的传播是极其广泛的。美丽富饶的甘加草原是拉卜楞藏区的宗教昌盛地之一,也是甘、青交通要冲,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在这块草原辽阔、河流汇集的雪域宝地上,不但建有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而且建有“卍”城和“苯教奠基的三百五十座寺院”之一的佐海苯教寺(又称则秀苯教寺)。
“卍”城 此城在藏文史书中称作“卡尔雍仲”,“卡尔”意为“城”,“雍仲(卍)”指苯教这一特有的符号。因该城周围有八个城角,中间成一个空心“十”字形,故人们习惯上称其为“八角城”。城墙全长二点二公里,城内占地300亩,城外不但有护城河,而且有护城壕。该城与佐海苯教寺临近,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据史料记载,在修建该城之前,这里盛行苯教。从这一历史名胜古迹中不难看出,拉卜楞甘加草原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均为苯教兴盛地之一。
佐海苯教寺 苯教在历史上也经历了前宏、中宏、后宏期三个阶段。至后宏期,在包括拉卜楞地区的安多广大藏区弘承了苯教的菩萨律仪、密乘律仪等。据《甘南文史资料》第十辑(中)记:甘加佐海寺“是苯教奠基的三百五十座寺院之一。甘加地区苯教‘秀谦’修持传统盛行。这座寺院的寺名之所以被称为‘则秀,是因为原有‘顿秀’、‘德秀’、‘夏秀’、‘朱秀’、‘谢秀’、‘嘎木秀’、‘囊秀’、‘哇秀’诸修持派别,‘则秀’优于其他派别,故称为‘则秀’。”从这一记述看,甘加佐海苯教寺在苯教史上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影响,它不但是苯教奠基的主要寺院之一,而且该寺的修习派别具有多样性,这对拉卜楞的影响广泛而深刻。该寺已有900多年的历史,曾得十世班禅大师的教诲。创建者是则秀上师智旺董尼夏普,其尊称为“大禅师雍仲嘉参”。以前有寺僧50余名,僧舍40多间,现重建大经堂一座,僧人30余人,僧舍30余间。本地的施主及信仰者约千人之多,外地的施主及弟子也为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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