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塞纳河）

右岸卢浮宫

巴黎的早上也很美，晨风沁凉，轻拂面庞。在一排排高大梧桐树下面散散步，或穿过用石子铺就的阴暗的小巷去街角的咖啡店吃早餐，都是相当惬意的事。远远看见埃菲尔铁塔正迎来金色的朝晖，深吸一口气，各种刚刚苏醒的气息便钻入呼吸系统，融入血液并流到身体的各个部分。

游览巴黎时的每个早晨我都会有这样的冲动，但是基本上当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时早已用过了酒店提供的简单早餐，正匆匆赶往最近的地铁站或坐在大巴车上向当天的游览目的地驶去。

早晨的巴黎像其他的城市一样，带着所有必要的紧张迎接着忙碌的一天：路上堵车屡见不鲜，地铁站里人头攒动见怪不怪，街边商店正刷拉拉地升起卷帘门，小机动车和自行车急速穿梭于街头巷尾……总之，人人都带着一种来不及崇拜早晨之美的紧张神态，往来于城市的各个角落。

——也许早晨之美正在于此——惊鸿一瞥，带着来不及的抱歉。

与这样的早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到太阳偏西时分，巴黎就完全变了一种姿态，就好像童话中仙女对灰姑娘施的魔法一般——她立即变成一位公主，光芒万丈，却又带有一种不自知的朦胧美感。人们不再像早上那样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神色，似乎是为了与那柔和的光线相配合。高大的梧桐树上，每一片叶子似乎都镀了一层金。远处矗立的埃菲尔铁塔也显得线条柔美，而圣母院则完全处在一种神圣氛围中。想要最真切地领略这一切，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沿着塞纳河来一次游船之旅，就像电影《日落之前》中那样。

左岸奥赛博物馆

另一艘八头木狮游船

左岸荣誉军团博物馆

去巴黎前曾经看过这部片子。这部长达100分钟的电影全部由男女主人公的对话构成。进行这次愉快谈话的同时，他们从莎士比亚书店启程，在一家咖啡厅小坐，穿过一座小公园，来到塞纳河边，乘坐游船，转乘汽车，最后到女主人公的家里。镜头完全以这两人为主，细致地记录了他们的每一组对话、每一个表情，甚至一些小动作。这么描述，似乎这电影没什么可看的，枯燥乏味，缺乏变化，实则不然，通过场景的变化、两人交谈话题的变化、主人公情绪的变化，观众就像是身临其境，真的在傍晚时分跟随主人公在巴黎进行了一次小小的散步，倾听他们心灵的秘密，分享他们生活的喜悦与哀愁，非但不枯燥，反而乐在其中，宛如不知不觉地在日落时分的巴黎看完了整部电影。

到了巴黎我才了解这部电影最大的秘诀在哪儿——巴黎的故事太多，无论主人公是谁都能讲出故事来，重点是它选择了日落之前的巴黎作为背景。黄昏时分在巴黎莎士比亚书店的路口，分别九年的人偶然间再度重逢，这已然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时刻，何况接下来当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信仰、世界和平等话题时，周遭掠过的景色是街角的咖啡馆、黄昏的巴黎城中静谧的楼间小巷、坡度颇大的石子路、满是修剪精细的绿色灌木的小公园、塞纳河畔的林荫大道以及沿着塞纳河漂流的游船之旅……这一切无不散发着浪漫的冲动。

我们上船的阿尔玛桥离前英国王妃戴安娜罹难事发地点不远，那里的自由火炬纪念碑脚下如今摆满了人们为纪念她留下的鲜花、照片等各种物件。火炬本是自由女神手中自由的象征，自1987年建成到王妃事故发生前的十年间一直鲜有人问津，而王妃于此仙逝之后的这十余年来，前来纪念逝者的人则络绎不绝。

亚历山大三世大桥

右岸巴黎大皇宫

从追忆逝者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我们登上了塞纳河游船。这艘船比电影中的游船要大，一启程，便不断出现包括汉语在内的多语种广播介绍沿途所经建筑的背景。塞纳河可谓是巴黎城的“母亲河”，巴黎的城市建设基本上是由河岸两侧发展起来的，因此河岸两侧集中了许多有着重要历史背景的建筑。

以河流自东向西的流动方向为基准，右手边的北岸习惯上称作右岸，左手边的南岸则称作左岸。左岸主要由大学、艺术馆、媒体、画廊以及数不清的咖啡馆构成。这里的氛围是学术式、充满浪漫主义和创造力的，用我们流行的词儿说就是比较“小资”的地区；而右岸则集中了银行、市政厅、商业街等比较“大资”的场所，相对来说，氛围更加实际、经济、物质。当然，这也并不是完全割裂开来的，巴黎这座城市，从整体上来看是既富有浪漫也富有创造性的魅力，同时又兼备了理性、自由和独立的精神。

我们登船后逆水而上，映入视野的是一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的桥，它连接了左岸的荣军院和右岸的香榭丽舍大街。桥身较低，四个角各有一座金色雕塑，描绘的是挥着翅膀的战马和骁勇善战的骑士，分别意指科技、艺术、工业和商业。桥中央的花环雕塑是两个小天使托举着火把的形象，桥身两侧有着雕刻细致的路灯，为桥上的行人车辆和桥下过往的船只照亮行程。这便是1900年以奠基人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父亲的名字命名的，象征当时法俄友谊的亚历山大三世大桥。

接着，我们看到的建筑是左岸的博物馆、荣军院以及雄伟的希腊式建筑波旁宫，它巨大的希腊式三角尖顶在夕阳的逆光中形成巨大的剪影。

协和桥和左岸波旁宫

右岸巴黎市政厅

波旁宫的对岸应该就是协和广场，可此时，我们正从协和桥下经过。协和桥看似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桥，缺乏雕饰，容易被游人忽略。实际上，这座桥的诞生见证了法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段时期——法国大革命的动荡时期。建桥所用的一部分石材取自被拆毁的巴士底狱，因此又叫“大革命桥”。拿破仑曾命人在桥两侧树立起八座雕像，以纪念在革命中阵亡的八名勇敢的将军。在波旁王朝复辟期间，协和桥又更名为“路易十四桥”。路易十四将那八座将军纪念雕塑更换为十二座王侯将相和航海家的大理石塑像，由于大理石塑像过于沉重使桥身不堪重负，菲利普一世将其转移到了凡尔赛宫，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们看到的大桥只有光秃秃的十二个基座的原因。1830年，七月革命爆发，路易十四桥又恢复了“协和桥”的名称，并一直沿用至今。协和桥直通协和广场，如今车来车往，已是巴黎这座繁华都市最重要的连接左右岸的大桥之一。

穿过协和桥，右岸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荫道，林荫道后面是杜伊勒里花园，人们在悠闲地说笑，也有人安静地看书，做运动。这让我想起在卢森堡的公园里静静躺在草地上望天的下午，身边是笑闹着互相追逐的孩子、练习杂技技艺的年轻人、做瑜伽的小团体、甜言蜜语的情侣……那是我人生中度过的最平静而浪漫的一个下午，就发生在这座塞纳河静静流淌过的城市。

皇家桥

塞纳河上的桥

在新桥两座独立拱桥之间的空地上青铜骑士

右岸著名品牌巴黎总部

左岸波旁宫

左岸钱币博物馆

左岸法兰西学院

左岸的奥赛博物馆将我从沉思中拉回，这座被誉为“欧洲最美博物馆”的建筑在1898年建立时，特意为次年的万国博览会修建了火车站。博物馆底层有着巨大的拱形玻璃窗，像长廊的模样，而两侧楼顶又各有一个大钟。随着科技进步，奥赛火车站站台的长度再也无法满足不断加长的火车的需求，逐渐就被废弃了。40余年的荒废后，经8年的改建，直到1986年才被作为博物馆使用。如今这座藏有四千多件艺术珍品的博物馆，已经成为了巴黎的三大艺术宝库之一，更是世界艺术领域备受瞩目的焦点之一。遗憾的是我还没有进入过奥赛博物馆的内部参观，巴黎可看的地方太多了，我真恨时光不能静止。

接着我们的游船又从左岸7区与右岸相连接的皇家桥下经过。皇家桥也叫王桥，是塞纳河上最古老的三座桥梁之一，桥的南端是著名的伏尔泰咖啡馆，伟大的思想家伏尔泰在那里度过了晚年。

与奥塞博物馆隔河相望的是更负盛名的卢浮宫博物馆，它是巴黎的标志。这座13世纪为法国皇宫所建的建筑经过八百余载的风雨，几经扩建、翻修，达到了今天占地4.8公顷的宏大规模。这座带有法国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看尽了法国的历史，多少风云人物曾透过它的窗户俯瞰塞纳河。往昔随着塞纳河逝去，卢浮宫却依然安静地守在塞纳河畔，它包容了更多人类文明走过的痕迹，在每个这样的黄昏，周身散发着光芒，阴影处又带着一种神秘与深邃。

喷泉

戴妃纪念碑

战神广场的绿地

很快，卢浮宫的魅影就被西提岛上的巴黎圣母院所取代，此时，这座著名的哥特式建筑显得更为神圣。圣母院是巴黎的发源地，是整个巴黎市的中心。此时微微变红的天空正好映照在圣母院正面的玫瑰窗上，从她的侧面望去，光影明暗分明，使“我们的女士”富丽而充满神秘。这座不凡建筑特有的立体感刺激着游客们的拍照冲动，保不准儿不久之后，哪一张难能可贵的圣母院题材的摄影作品，能够幸运地成为艺术期刊的封面呢。

西堤岛上的巴黎圣母院

塞纳河上的夕阳

作者在巴黎

由于巴黎处于平缓的盆地地区，因此这条曲折蜿蜒的河流一向徐而不急。我们就这样乘船慢慢地从下游到上游，在圣路易岛那里调转船头重新向下游返回。一路上游船配置的扬声器不停地介绍着周围的名胜，可见塞纳河畔故事之多。此时夕阳已经沉去，在塞纳河面上尚见最后的余晖，泛起粼粼波光。我们的船在埃菲尔铁塔附近靠岸。待夜色完全降临后，巴黎就要从窈窕淑女变身为妖冶的夜女郎了，我不禁对日落之前的时光有些不舍。同行的伙伴组织晚上去红磨坊过夜生活，我却决定到餐馆对面的便利店里买一瓶红酒，坐在酒店的阳台上等候天色完全暗下来，以怀念这美丽的日落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