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先秦典籍中,最有文学性和思辨性的莫过于《庄子》。但是,我们却一直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庄子》是一部具有西方“哲学”意义的著作,因为在一般人看来,《庄子》中似乎只有玄乎的“道”论,而没有深入探讨存在与时间的关系。笔者认为,从时间的角度来理解《庄子》,可以发现其中有许多思辨存在与时间之关系问题的精辟见解,具有非常深刻的时间观。如果可以把“思辨存在与时间”看作所谓的“哲学”,那么不仅可以说明我国早在先秦时期就有哲学思想,而且是有很高深莫测的哲学见解。而据笔者对西方哲学著作的粗浅了解,发现西方的“哲学”大家们自始至终一直在探讨的主要哲学问题就是存在与时间的关系,尤其是把时间问题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这方面的例子是很多的,如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导论》中就指出:“在隐而不彰地领会着解释着存在这样的东西之际,此在由之出发的视野就是时间。我们必须把时间摆明为对存在的一切领会及解释的视野。必须这样本然地领会时间。……一切存在论问题的中心提法都根植于正确看出了的和正确解说了的时间现象以及它如何根植于这种时间现象。……只有把时间状态的问题讲解清楚,才可能为存在的意义问题提供具体而微的答复。因为只有着眼于时间才可能把捉存在,所以问题的答案不可能摆在一个独立的盲目的命题里面。”[1]如此而言,在时间视野下探讨世界本原而形成的时间观,也就是哲学观。换句话说,时间视野与哲学视野是一致的,时间观与哲学观是统一的,因为离开了时间就等于离开了存在的世界,也就无从思考任何哲学问题。可以说,“不仅任何东西都无法摆脱时间,而且存在着无限的时间,或者说存在着无限的速度;既然时代和历史没有对方都无法前进,无限的时间或无限的速度都使我们怀疑,我们是否是属于一个时代和一个历史……当哲学不再把永恒与时间性对立起来时,并且,与黑格尔一样,认为存在参加到时间当中,那哲学就是在试图把短暂的生命从它们比如消失的命运中拯救出来。历史,作为伟大的运动和伟大的故事,试图保持被时间所打破的存在的统一性……像变化一样,时间总是‘在同一时刻’‘形成’‘瓦解’。进步与衰落彼此是同时代的,出生和死亡都是时间的女儿。历史也迷失了方向”[2]。这段来自西方当代著名哲学家的时间观,其主要的意思在两千年前《庄子》的文本中也都同样可以找到对应的文句。
当然,要理解《庄子》文本的时间观,仍需要一个话语转换的解读的过程,更需要我们能对哲学意义上的时间问题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在导论和上编的论述中,我们已多处介绍了一些西方的时间观,为的就是更好地理解先秦道家典籍文本中与时间问题相关的观点。为了能对极其复杂的时间问题有更多的理解,我们有必要在进入《庄子》文本前,多了解一些意思相关的西方时间观,如:
时间的持续是作为与无限、与不可包容者、与有差别者的关系来领会的。有差别者并非无关紧要,在与它的关系里头,历时性如同是“在同一个中的另一个”中的“在……中”——而另一个还尚未能进入到同一个之中。古远得无法记忆者对不可预见者的敬重。时间既是这同一个中的另一个,又是这不能和同一个在一起、不能是共时的另一个。由此,时间将是由另一个所引起的同一个不安,而这同一个永远也不能包容另一个,不能合并它。[3]
总之,不管人们对于自由有什么看法,要不是我们把时间和空间等同起来,则自由是无法否认的;要不是我们要求空间应当充分地代表时间,则自由是无法界说的;要不是我们把陆续出现与同时发生混淆在一起,则我们对于自由这问题无论从这方面或从那方面都无法进行争论。这样说来,任何形式的决定论都将被经验驳倒,而任何为自由下定义的企图都将使我们陷入决定论[4]。……如同那些僻论一样,这问题的根源在于一种错觉;通过一种错觉,我们把陆续出现与同时发生,把绵延与广度,把性质与数量,混淆在一起。[5]
时间有向的概念,并不是一直都有的[6]。……时间之箭引起我们内心的恐惧,因为它意味着不稳定和变迁,它所指向的是世界的末日,而不是世界的重新再生。[7]
以上引文,尽管未必是完全正确的时间观,但是对时间的描述比较直接,相对先秦文言文容易理解得多,有助我们对《庄子》文本的解读。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比较研究发现,西方哲学家对死亡、时间、自由的理解与《庄子》有许多共通之处。
由于《庄子》内、外、杂三篇,都有一定的篇幅,且都有不少与时间观关系密切的语段;此外,也考虑到三篇可能不属于同一个作者的缘故,所以本章分成三节逐篇加以解读。以下解读的文本,主要依据清代王先谦《庄子集解》本[8],并和郭庆藩《庄子集释》本相参校[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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