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冰冷的溪流从喀喇昆仑山的冰川上直冲而下，哗哗地吐着白色的泡沫，流到布哈拉王国，在布哈拉镇汇合后，形成一条大河。这条河水面平静，清澈透明，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在水中看到白云的倒影，可到了汛期，它就成了一条咆哮的猛兽，谁都不敢靠近。
布哈拉河里生长着各种鱼类，数量最多的是泥鳅和鲶鱼——当地的居民根本不吃泥鳅和鲶鱼，因此它们的数量多得惊人。比鲶鱼数量略少的是鲤鱼和鲫鱼，再就是桃花鱼。镇上有一个手艺很差的理发师叫瑞查德，他说河里游来了一条非常大的鲶鱼，大家听了都一笑了之，只有几个孩子信以为真，天天守在河边等鲶鱼，最后无功而返，从此以后，大家再也不相信瑞查德说的话了。
布哈拉王国的法律第一条规定：禁止用火枪打鸟，禁止搓毒捕鱼。
“搓毒”是什么意思？理发师瑞查德是这样解释的：
“在春季午日的夜里，把花椒树的树皮剥下来，在太阳底下晒上两天后捣碎，取一贯①花椒碎皮与七百钱②枫木灰（必须在天气晴朗时烧制）混合，然后装进口袋放到河里，通过揉搓袋子把混合物搓入水中。
鱼儿如果喝到了渗有混合物的水，就会翻着肚皮浮到水面上——该国把死于水中称作“翻水杯”，不得不说比喻得很形象。
总之，禁止搓毒是警察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这年夏天，镇上新来了一位警察署长。这位署长长得有点像水獭：红色的胡子往两头翘，一张嘴就露出满嘴的镶银假牙。
这真是一位好署长，他每天都会穿着红色披风在镇上巡逻。如果看到驴低下头，他就立刻询问驴主人货物是否超重。如果看到小孩子哭个不停，他马上就找来孩子的母亲，叮嘱她赶快念咒，以防止天花。
可是没过多久，镇上出现了违反国家法律第一条的人。
钓鱼的人发现：河里一条鱼都钓不上来，河面上却漂浮着好多死鱼。种花椒树的人发现，镇上几乎所有的花椒树皮都被剥掉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警察和署长调查了好几天，却一无所获。
一天早上，在习字老师家门前的草坪上，两个孩子被大伙围在中间聊着什么。
“我今天被署长狠狠地说了一顿。”一个孩子说。
“署长说你了？”另一个孩子问。
“是呀，我不知道署长在那儿，就朝河里扔石头。谁知道署长带着几个警察正躲在树后面，想抓搓毒的人呢。”
“那他说你什么？”
“他说：‘谁在那儿扔石头？为了抓搓毒的人，我们都守了一天了！别捣乱，快回家去。’”
“哦，那搓毒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被抓住啦！”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群孩子又围在一起了。
“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我看到署长了！”一个孩子故弄玄虚地说，“署长穿着黑衣，蒙着头巾，和一个神秘的男人说话——那个人就是总拿枪打鸟的矮个子男人。署长对他说：‘喂，你应该磨成粉末再给我。’男人说：‘我已经和花椒树皮混合好了，你怎么才给这么点钱。不合适吧？’我猜他们说的肯定是搓毒的东西。”
“是啦！”另一个孩子叫了起来，“署长还来我家买过两包灰——是我给送过去的。他买的灰，一定是掺在花椒树皮里的。”
“是的，一定是这样。”大家拍着巴掌附和道。
还记得那位不被人待见的理发师瑞查德吗？他听说孩子们的猜测后，就帮署长算了一笔账（理发店的生意很差，理发师常常都闲得没事做）：
搓毒支出费用：
花椒皮1包——金：2两
灰1包——金：30钱
共计：2两30钱
搓毒收入：
鲶鱼13斤——金：13两
其他收入——金：10两
共计：23两
减去支出费用，署长可赚：20两70钱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到最后，孩子们只要在街上看到警察，就会跑得远远的，一边跑一边唱：“搓毒警察，交出鲶鱼。”
镇长终于知道了这件事，他带着六名手下到警察署见署长。
两人坐在警察署的招待室里，署长那金黄色的眼睛一直望着远方。
“署长先生，您知道吗？”镇长礼貌地问，“最近违反第一条法律的人可越来越多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啊？有这样的事吗？”署长故作惊讶。
“是呀，连我家的花椒树都被剥了皮。河面上漂浮的死鱼也越来越多了。”
听到这儿，署长竟然笑了起来，镇长觉得有点奇怪。
署长看着镇长，轻松地说：“是吗？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吗？”
“是呀，”镇长说，“而且孩子们都说是你干的，这件事可真够麻烦呀！”
署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咆哮道：“岂有此理，这可关系到我的名誉！不行，我要立刻逮捕犯人。”
“您找到线索了？”
“当然，我早就掌握了犯罪证据。”
“您早就知道谁是罪犯了？”
“是的——那个罪犯就是我！”
署长抬起头，用眼直直地盯着镇长。
镇长惊呆了。
“天啊，怎么会是你？”
“没错，就是我。”
“你确定吗？”
“我确定。”
署长平静地按响了桌上的钟，长着红色络腮胡子的一级侦探走了进来。
署长被绑进了监狱，法庭判他死刑。
在刑场上，署长笑了，在砍头刀落下的前一刻，他微笑着说：“真是太奇怪了，我只要一想到搓毒，就像着了迷般疯狂——等我死了，我就到地狱去搓毒。”
围观的人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①贯：计量单位，一贯相当于三千七百五十克。
②钱：计量单位，一钱等于三点七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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