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井农场的北面有四片松树林。最南边那片叫狼林,狼林旁边是笸箩林,紧挨着笸箩林的是黑坂林,最后那一片叫作盗林。
黑坂林正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它给我讲述了这四片森林的由来,及其名字的来源。
在远古时期,这儿的火山经常爆发,火山岩浆淹没了周围的一切。这块岩石就是那时从山上滚下来的。
很久以后,南边开始长出一片片青草,然后逐渐长出一棵棵松树和槲树。慢慢地,便形成了茂密的树林,树林长啊长啊,最后长成了现在这四片林子。那时的林子还没有名字呢。
一年秋天,秋风吹得树叶摩挲起舞,天上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山区。四个身穿蓑衣的农民朝林子这儿走来,他们身上绑着开荒用的工具,背着重重的行李,爬过东边的火山岩,最后找到了林子中的一块平地。
“瞧瞧这地方,还不错吧?”领头的农民手一边指着前方的原野,一边冲伙伴夸赞着,“你们看这里,背靠树林,边上还有河水,阳光也很好,非常适合开荒造田。怎么样?我们就在这里大干一场吧?”
另一个农民说:“让我看看,这儿的土质不怎么样吧?”
他说完,就弯腰拔了一根芒草,然后用手搓了搓草根上的泥土,最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唔……不是很好,不过也不是太坏,还凑合。”
“那好,我们就在这儿干吧。”
“行,就这样定吧!”
四个人兴奋地扔下行李,冲着来时的方向大声叫:
“喂……哎……我们在这儿呢!快过来!快一点!”
三个中年妇人应声走了过来,她们穿着粗布衣裳,肩上扛着行李,涨红的脸上满是汗水。她们身后还有九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正嬉闹着一路跑来。
于是,四个农民分别站到平地的四个角落处,对着空气大声喊:
“喂……我们可以在这里开荒吗?”
“可以……”林子里传来应答声。
农民接着问:“我们可以在这儿盖房子吗?”
“可以……”山林又传来应答声。
“我们可以在这儿生火吗?”
“可以……”
“我们可以取一点树木吗?”
“可以……”
男人们满意地拍起手来,大家全都高兴得欢呼雀跃。大点的孩子开始疯跑打闹,女人们立刻抓住调皮的孩子,啪啪地打着他们的屁股。
男人们砍下大树,在夜晚来临前搭起了一座房子。孩子们围着房子跑跑跳跳,别提多高兴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开始开垦荒地,男人们挥动着锄头和镰刀,铲除原野上的杂草和灌木;女人们有的在拾取被松鼠和田鼠遗漏的栗子,有的则捡来树枝劈成木柴。
冬天到了,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山林和原野都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北风呼啸,虽然有四片森林的遮挡,孩子们仍然冷得直哭,小手也被冻得又红又肿。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们又建起了一座房子。
他们在开垦好的田地上种植了荞麦和其他作物。秋天到来的时候,田里的粮食大丰收。他们又赶在冬天之前开垦了新田,还盖好了第三座房子。总之,每个人都觉得满足和幸福。
可是,在接下来的寒冬,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清晨,人们发现有四个孩子不见了,那是九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四个,他们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
大家先是分头寻找,可是一无所获。
他们只好聚到一起,对着树林齐声大喊:
“喂,你们知道孩子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树林回答。
“那我们进来找行吗?”
“你们进来找吧……”
于是,男人们拿着大刀,女人们举着镰刀,一起走进树林。
他们最先进入的是狼林,林子里充溢着潮湿、阴冷和腐烂的气味。
在森林深处,他们听到奇怪的噼啪声。原来是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有九只狼正围在火边又跑又跳。
他们走到火堆旁,发现自己失踪的孩子也坐在火堆旁,四个孩子毫发无损,正乐呵呵地吃着烤栗子。
狼群像走马灯般转悠着,它们围着篝火,哼唱着属于自己的歌:
在那狼林的最深处,噼里啪啦,篝火熊熊燃烧着,噼里啪啦,篝火熊熊燃烧着。
噼里啪啦,栗子烧得香喷喷,噼里啪啦,栗子烧得香喷喷。
人们大声哀求道:
“狼老大,狼老大,请把孩子还给我们吧!”
狼群听到人声,猛地停了下来,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惊讶地瞪着人们。
这时,篝火突然熄灭了,四周如死一般沉寂。四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狼群显得不知所措,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往树林最深处跑去。
女人们连忙牵住孩子的手,当人们走出树林时,林中传来狼的叫声:
“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没有害孩子,还给他们吃好吃的栗子呢!”
人们回到家里,做了许多美味的年糕送到狼林,感谢狼对孩子们的照顾。
到了第二年春天,这个大家庭新添了三个宝宝,还有了两匹马。被开垦出来的农田里长满了绿油油的作物。
这年秋天又是大丰收,每个人脸上都喜滋滋的。
秋去冬来,农民们又收拾了一块荒地,准备开垦农田。
一个寒冷的早晨,人们如往常一样下地干活,突然发现柴刀、锄头和镰刀都不见了。
他们先是分头寻找,可是一无所获。
他们只好又聚到一起,对着树林齐声大喊:
“喂,你们知道农具到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树林回答。
“那我们进来找行吗?”
“你们进来找吧……”
这次,男人们空着手走进树林,他们先去狼林寻找。
九只狼走到树林外,摆着手说:“我们这儿没有,真的没有。你们先去别处找找,要是找不到再过来吧。”
大家相信了狼的话,转身往西边的笸箩林走去。
在树林深处,有一棵生长了百年的老槲树,树下放着一个用树枝编好的大笸箩。
“真有意思。”一个农民说,“笸箩林里竟然真的有笸箩,不知道里面放着啥。”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另一个农民说着,伸手掀开笸箩。
天啊,他们丢失的九件农具,整整齐齐地躺在笸箩里。令人吃惊的是,笸箩正中央坐着一个红脸膛的山男①!
山男看见农民,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男人们站在一起,义愤填膺地指责道:
“山男,你怎么能偷我们的工具呢?以后不许这样!听到没有,绝对不许!”
山男羞愧地低下头,他一言不发,双手不住地挠着脑袋。等到人们拿起工具,走出山林时,他才张开嘴,大声叫道:
“我不会偷了!不过,能给俺也送点年糕吃吃吗?”
大家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回家后,很快做好了两份年糕,分别送进狼林和笸箩林。
到了第三年的夏天,原野上的荒地全部被开垦成良田,人们拥有的马匹增加为三匹,他们还盖起了结实的大木屋和装粮食的仓库。
秋收的时候,仓库里堆满了丰收的粮食。大家个个喜气洋洋,盘算着今年的年糕可以多做好多份呢。
可到了冬天,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这天早晨,大家惊奇地发现粮食被盗了!诺大的仓库空空如也,一颗粮食都见不着。
人们慌了神,在仓库、房子和田地里到处找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各自站在空地的一角,对着空气叫道:
“你们知道粮食在哪里吗?”
“不知道……”树林大声回答。
“那我们进来找行吗?”
“你们进来找吧!”
于是,农民们手持镰刀走向树林。他们首先走入狼林。
九只狼早就等候多时了,它们笑嘻嘻地说:“你们又来送年糕啊?我们这儿可没有粮食,绝对没有哟。你们先到别的林子瞧瞧,要是没有再过来找。”
大家绝对相信狼的话,于是转身走向笸箩林。
红脸膛的山男正在笸箩林的入口处等着呢,他笑眯眯地说:
“你们是来送年糕的吗?好吃的年糕!哦,我可没有偷粮食,绝对没有哟。你们去北边的林子找找看吧。”
农民们相信了山男的话,往北边的黑坂林(就是给我讲故事的岩石待的地方)走去。
他们走到黑坂林中间,朝林中最粗的那棵大树喊道:
“你好,请把粮食还给我们,它对我们很重要,拜托了!”
树林里没有任何人或者动物现身,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看到一双大大的黑脚往北方去了,你们再往北走一点,应该能找到。”
黑坂林没有提年糕的事,它也绝对没有说谎话骗人,因为我听完它讲的故事后,从钱包里取出铜币酬谢它,可它死活都不收,所以我想它一定是正直而刚正不阿的。
农民们也觉得黑坂林不会骗人,于是继续往北走去。
北边就是盗林。
大家排着队往盗林里走,林子里阴森森的,黑色的树枝许久才会动一下。
“瞧瞧,这儿一看就像贼待的地方,难怪叫盗林。”人们说着,走到树林的最深处,大声叫嚷起来,“强盗!快把粮食还给我们!快点交出来!”
这时,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从大树背后走出来,他的个头很高,手臂又黑又长,怒气冲冲地瞪着农民们骂道:
“你们在叫嚷什么?强盗?竟然说我是强盗!我要把说这些话的人全砸成肉饼!你们有证据吗?凭什么说是我偷了粮食?”
“我们有证人,是证人说的。”农民们齐声说。
“谁是证人?是哪个混蛋说的?把他叫出来!”男人咆哮着说。
“是黑坂林说的,黑坂林!”
“是那个家伙?不能相信他,他说的话靠不住!他在骗你们呢!这个混蛋!”
人们犹豫了,他们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又在说假话,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样才好。
就在这时,树林上方传来一个严肃而低沉的声音:
“你们不要犹豫不决,这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被冰雪覆盖的岩手山②在说话。盗林的男人见状,抱着头瘫倒在地。
岩手山俯视着树林和农民们,继续说道:
“确实是盗林偷走了你们的粮食,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你们千万别把他当强盗,他只不过太想亲手做一次年糕罢了!现在,你们先回去吧,我一定让他把粮食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请相信我。”
岩手山说完,又沉默了,仿佛他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而盗林里的男人也突然不见了。
农民们没了主意,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令人惊奇的是,所有的粮食全部回到了仓库,大家立刻高兴起来,手忙脚乱地做了好多好多年糕,分别送给那四片森林。
有意思的是,他们送去盗林的年糕最多,只不过,里面掺了好些细沙。呵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从那一天起,农民们和四片树林都成为了好朋友,人们每年冬天都会把好吃的年糕送给树林朋友。
最后,黑坂林中的那块岩石告诉我:随着岁月的流逝,年糕的体积一年比一年小,现在的年糕已经很小很小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①山男:日本传说中经常出入于深山的怪人,裸体多毛,身躯高大有力,性情温和,一般不攻击人类。
②岩手山:日本百座名山之一,又有“东北富士”之称,主峰海拔2038米,为岩手县最高峰。岩手山到目前为止共喷发过五次,形成了奇异独特的火山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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