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老虎的狸猫
[日]秦敬
狸猫虎卫门,摔跤很棒,年轻的时候,比谁都强。
现在不行了,因为它上了年纪了嘛。
不过,它还是特别爱好摔跤,只要听说什么地方的庙会有摔跤大会,多远它也要赶了去。
八堂山的庙会,是在八月份满月的半夜,虎卫门一边焦急地等太阳落,一边向山上爬去。
离摔跤大会,还有很长时间。虎卫门溜溜达达地在露天摊店中间走。
月亮升起前,四周一片乌黑,店前吊着没有灯伞的灯泡。八堂山上,竖立着能把强大的电气送往远处(高压电线)的铁塔,电气不用照管。
棉花糖店,卖兔子气球、假面具的店,还有卖五香菜串儿的小吃店。卖金鱼的……按分量卖橡实等等,看起来,确实像山上的庙会……
当电灯光好容易照射到摊店边儿上的时候,它听到有小声音在叫唤:
——虎卫门先生,虎卫门先生……
(肯定是在叫我……)
眼珠咕噜咕噜看着四周,总感到声音发自卖鸡雏商店小小的厚纸盒子里。
虎卫门卷起单和服衣襟,蹲在了那儿。
仔细一瞧,张贴着铁丝网的木箱子内,五十来只涂抹成红、黄、绿色的小鸡,身子挨着身子,脸擦着脸。
可是,发声的,是旁边的小厚纸盒子里。
“这里面也有吗?”
“哎,您来了。顾客,不行啊,这里面的家伙,弱得快死啦,晃晃悠悠的……”
“里边还是有哇。打开看看。”
“是,是。不过,这边的晚上喂过米饭,是新鲜的。”
“你真傻。尽管我是猫,也不一定吃小鸡呀。”
虎卫门掀开厚纸盒子盖。红色的小鸡,团着身子待在角落里。
“怪呀,的确是在叫我……喂,卖小鸡的,这只多少钱?”
“是啊,一般卖五十日元,这一只特别大贱卖,带盒子三十元,怎么样?嘿嘿嘿。”
虎卫门终天用三十元买了那只小鸡。
走了一会儿,轻轻打开盒盖一看,那小鸡瞪着漆黑的圆眼睛,用力蹬住腿,仰望着虎卫门“皮、皮”地叫。
“行啦行啦……还是买了你好。可是,钱包里只有那三十日元,我成了一分钱也没有的穷光蛋啦,嘻、嘻、嘻……”
但虎卫门却满足地朝“摔跤大会”的方向跑去。
这里,松树枝上也吊着没有伞的灯泡。
尽下面是摔跤场。
猴子裁判在大声喊:
“好,第四个,谁来跟北郎狸摔跤?”
虎卫门在年轻伙伴的后面,抱着胳臂一动不动地看,它总觉得手腕发痒,忘了它在使劲按住盛小鸡的盒子。
“要是我能参加多好。”
北郎狸蹲在摔跤场的边上,等待着对手。要说狸的肚子,像摔跤大力士那样,相当出色。
“噢——加油哇,胖子……”
“大肚子的摔跤大力士……”
有的参观者这样声援。
北郎狸很沉着,朝那边瞅一眼,眯眯一笑,嘭地敲了肚子,声音真好听。
这时,摔跤场西边,涌起呐喊声,终于有挑战者登场了。
那是野猪甚兵卫。
看起来这位也相当强。年轻,刚长出獠牙,茶色的身体涂满松脂,还覆着沙子,硬邦邦的,毛像针一般竖立着。
(看起来,连猎人的枪弹也会弹开。)
镇静地、咚咚地踏摔跤场。
参观者鸦雀无声,被猴爷爷的指挥扇吸引了。
北郎狸和甚兵卫站起身,咚地碰在一起——大家都这样想,不料,对方没让北郎狸碰到,甚兵卫一闪身,北郎狸飞出摔跤圈,脑袋朝观众席咕咚一栽,闹了个四脚朝天。大家“哗”地笑了。
“这一次谁来摔?五场连胜的,要重新从第二局开始。”
像在等待着猴子的这句话,刷地跳进摔跤场的是……
(啊,野狗黑兵卫!)
虎卫门禁不住哼一声。那家伙,到处扰乱摔跤大会,使用卑劣手段取胜而拿走奖品。
“裁判先生,这儿的摔跤,外地的也可以参加吗?”
(你不可以!)
虎卫门想这么说,但向观众席扫一眼,只见有四五条野狗同伙。吓坏了的猴爷爷,无可奈何地默默点了点头。老爷爷嘛,没办法!
“甚兵卫,加油!”
“甚兵卫,摔倒它,摔倒它——”
观众都声援野猪。
两只动物放下手相互瞪着。
“小心眼睛!”
虎卫门大声喊。与这同时,两只动物咚地相撞,马上又刷地分开,野猪甚兵卫捂住眼睛蹲了下去,捂着眼睛的前脚指缝间,流出滴滴鲜血。
黑兵卫阴险地一笑,向蹲着的甚兵卫扑去,用裁判看不清的速度,刷地抬起脚一踢,把野猪踢出摔跤圈。
虎卫门清楚地看到了这些。
尽管谁也没看见。却骗不过虎卫门的眼睛。
“卑鄙呀,黑兵卫!”
野狗刷地一瞅虎卫门,歪起嘴笑了:
“老糊涂大概患了夜盲症,看不见吧,呜嘻嘻嘻嘻……”
于是,观众席的野狗们,也齐声“呜嘻呜嘻,呜嘻嘻嘻嘻……”地笑了。
(喏,快把我带出去,快点快点……)
虎卫门很快知道这次声音出自小鸡盒子。
(要干什么,这小鸡……)
虎卫门立刻拿起小鸡盒子,离开摔跤场地。
身后传来野狗们的骂声:
“从前的摔跤大力士,上了年纪也就完啦。瞧哇,它逃走啦……呜嘻呜嘻,呜嘻嘻嘻嘻……”
八堂山的野兽们,轻易不靠近高压线的铁塔一带。在那里触了电,会全身焦黑地死去……
按照红小鸡的话走,虎卫门走到了这里。
“哎,到啦,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从盒子里出去。”
“好,行啊。”
今晚的虎卫门,不知为什么,特别听小鸡的话,就好像照看孙子的爷爷。
“嗨哟!”
在店摊被贩卖时眼看要死的小鸡,变得精神勃勃,从盒里一跳就跳了出来。咦,怎么?晃晃悠悠,是因为脚上穿着长筒胶靴呀……
“您好!我叫托托。啊,得赶紧点。虎卫门先生,我现在要参加摔跤大会,把野狗们干掉……”
“喂喂,别乱说。那野狗们是扰乱摔跤的专家哪,你比不过的。”
“当然,光这样是不行,瞧,我现在请您给我充电。”
“充电,是什么?”
“太急啦,请照我说的做……哎,快点,举起手,朝向头顶的电线……不要紧,因为高得多,再伸手也摸不着。”
“我不干,我对电气不行……”
“对,这就行,就这样待着。”
托托从兜里拿出根小棍。(这大概是胶木棍。)
“哎,充电啦。有点痒,请忍耐呀,虎卫门先生。”
托托用小棍在虎卫门脊背上磨擦了一会儿,虎卫门的毛倒竖,发出啪哧啪哧的声音,飞散出紫色的火花。
“啊呀,真痒啊!呜嘻嘻嘻,空气都颤抖啦。我听见小鼓的声音啰。啊哈!啪啦啦啦啦啦啦,托啰啰啰啰啰啰,嗒、嗒咔嗒啦嗒啦,啪啪啦啪啦啦啦……”
“吧、勾!”
最后,是小球那么大像摄影闪光灯亮起的大声和强光,霎时间,虎卫门眼都花了。咦,咦,长舌头伸出来,头都晕啦。不,似乎不是那样。
“托托,不要紧吗?没事吧……”
虎卫门担心地想抱起托托,不料又一下:
“吧、勾!”
虎卫门摔了个屁股蹲儿,又呼呼喘气,伸出了红舌头。
“不行啊,接触我可不得了。现在我穿着长筒胶靴,是绝缘的……哎,必须赶紧走……”
托托自己跳进厚纸盒子里。
不会再“吧、勾”地来一下子吧?虎卫门提心吊胆地弯腰提着盒子,向摔跤场那儿跑去。
如果再晚一步,黑兵卫一伙儿就会拿下所有的奖品回去。
看到那年轻的野猪受伤,谁也不再跟它们较量。
野狗们吓唬好心眼儿的猴子裁判,让它判定优胜后,正要退走。
这时,虎卫门跑了来。
“等等,等等,等一等!我们来五局连胜。黑兵卫,要跑吗……”
“哼哼,真是自投罗网!老糊涂,你也想尝一尝瘫痪的滋味吗?”
面对上了年纪力不从心的虎卫门,黑兵卫恨恨地笑着返回摔跤场。
“对手先从我徒弟开始。”
虎卫门打开厚纸盒盖,从里边跳出来的,是红小鸡托托,黑兵卫和观众都愣住了。
“这,虎卫门,这是你的徒弟?哼,小鸡本来是黄色的,可它是红色,还穿着牛气的长靴。你要趁它没受伤以前,告诉它住手才好。”
“你是卑鄙的黑兵卫吗?你要瞧着长靴不顺眼,就脱下来决一胜负。”(脱下来是可怕的。)
站起身时,黑兵卫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它大概想一口就把小鸡吃了。
它的鼻尖接触到托托,顿时:
“吧、勾!”
观众被那光亮和声音,弄得半天耳朵听不见眼睛也看不见……等到能看见时,只见摔跤场的正当中,黑兵卫在直挺挺地躺着,似乎没有醒转来的模样。
“唔,这家伙可了不起。”
虎卫门习惯地抱起胳膊,不住地点头。
在好容易醒悟过来的观众的鼓掌和喝彩声中,野狗们扛着挺直的头领,偷偷地逃走了。
托托得到一个大酒瓶奖品。那是为了虎卫门……
“多谢呀,多谢呀。”
虎卫门欢喜得眼中涌出泪水。
当圆月亮向西山靠近的时候,在庙会结束后的一片寂静的八堂山广场上,虎卫门做了梦。
年轻时喝了酒,它就想见自己变成真的老虎,在原野和山上到处跑。
虎卫门好久没有变成老虎勇敢地顶着风跑了。
在它睡成“大”字的单和服怀里,被抱着的托托,正呼呼地发着鼾声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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