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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性的沉寂与朝廷的隐疾

时间:2023-02-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士性的沉寂与朝廷的隐疾位于古城笔向街一家老宅院的阁楼有明一朝,万历年间,本有两位同时代的地理学家:徐霞客与王士性。后人真该对这种“王士性历史现象”,加以认真探究。在此仅对王士性在游历百山大川、悉心考证人文地理中,涉及到本地税赋的见闻作一浅显述评。但窃以为这王士性点到为止,留下的这段颇具洞察力与思辨性的文字,已够几百年后的后人们认真咀嚼一番,掩卷三思了。因此,王士性所云亦只能姑妄听之罢了。
王士性的沉寂与朝廷的隐疾_守望吾土吾乡: 国家历史文化名城阆中

王士性的沉寂与朝廷的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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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古城笔向街一家老宅院的阁楼

有明一朝,万历年间,本有两位同时代的地理学家:徐霞客与王士性。前者因科场失利,屡试不中,以至厌学,好在这徐氏有一位思想解放的母亲,有一天他妈说:“娃儿,我看你也不是读书的料,要耍你就给老娘耍个名堂出来。”于是乎,中国科举场上才少了一位皓首穷经的书生,又多了一位不死读书也能自学成材的楷模。而不相伯仲的后者却鲜为人知,名不见经传,进士出身的王士性不仅有官德官绩,且尤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勤于观察、善于思考。虽然《明史稿》也有传,但就其知名度和美誉度而言,远不能与徐霞客相媲美。后人真该对这种“王士性历史现象”,加以认真探究。

在此仅对王士性在游历百山大川、悉心考证人文地理中,涉及到本地税赋的见闻作一浅显述评。

《广志绎》一书是王士性晚年对昔日游历和考察笔记的理论思维和系统整理,连同此前已撰写的《五岳游草》《广游志》等,足以显示这位400多年前的老先生在中国古代无愧于杰出的人文地理学家之美誉。书中有一段关于当朝税赋比较的记录,兹录于后:

天下赋税,有土地饶瘠不甚相远者,不知当时征派何以差殊。想国初草草,未归一也。其后,遂沿袭之。如真定之辖五州二十七县,姑苏之辖一州七县,毋论所辖,即其地广已当苏之五,而苏州粮二百零三万八千石,而真定止十一万七千石。然犹江南江北异也。若同一江北也,如河间之繁富,二州十六县,登州之贫惫,一州七县,相去星渊,而河间止粮六万五千,登州乃粮二十三万六千。然犹别省直异也。若在同省,汉中二州十四县之殷庶,比临洮二州三县之冲疲,易知也,而汉中粮止三万,临洮至四十八万。然犹各道异也。若在同道,顺庆不大于保宁,其辖二州八县,均也,而顺庆粮七万二千,保宁止二万。然犹两郡异也。若在共邑,则同一南充也,而负郭十里,田以步计,赋以田起,二十里外,则田以绠量,不步矣,五十里外,田以约计,不绠矣。官赋无定数,私价亦无定期,何其悬也?惟是太平之时,民少壮老死,祖孙易代,耳目相安以为固然,虽有贫富轻重不等,不自觉耳。

由于诸多原因,地方文献中一般不可能对这些史料有较为翔实的记载,囿于视野所限及“因国家保密需要而信息不予公开”,也无人能站在如此宏观的角度作一比较。所幸的是当年这位身在朝廷的官员,除了旱涝保收稳拿俸碌,长个脑袋除了吃饭,偏还要勤于观察和思考,从而才留下了这段弥足珍贵的真实记录,以供后人管窥到当年朝廷税赋制度在各地基层实施中是如何被“歪嘴和尚念错了经”的。王士性在这段文字中,列出了五组讨论对象加以比较,试析其中四、五两组而言,不难发现:

一、诚如王士性所言,当时顺庆、保宁均领二州八县(即顺庆府辖南充县、西充县、蓬州、营山县、仪陇县、广安州、岳池县、渠江县、邻水县、大竹县;保宁府辖阆中县、苍溪县、南部县、广元县、昭化县、剑州、梓潼县、巴州、通江县、南江县)。

两府虽天相连、地相接、路相通,但前者的税额却是后者的3.6倍,虽然同属川北道“然犹各道异地”。也许唯一能牵强附会地解释就是不同属于一个府,各地难免大政策下衍生出小政策,但具体发挥作用的往往又是“不大不小,正好管到”的“小政策”(因带有官方色彩,故还不能言之“土政策”)。

二、同一府的不同郡,“负郭”(即府治所在)南充离城10里“田以步计”,赋税也按实际丈量结果征收;离城20里的地方“田以绠量”,象征性地还要用绳子绷一下;离城50里以外,连绳子也懒得用了,“田以约计”,也就是大概加估计,反正“山高皇帝远”,差不多就行了。因而沿袭到当今农村,连地球人都知道“丈量面积”与“习惯面积”的差异。可见,政策和法律的贯彻实施最重要的还是在“可操作性”层面下工夫、做文章。有趣的是,当时这种情况还是依离城市远近而呈渐进性梯次改变的,即使政策走样,也没有简单地搞“一刀切”,多少还是有点技术含量。

三、王士性仅用了几百字,便巧妙地记录下了一篇大题材文章,他既没有明说在政务不公开透明的情况下,地方官吏(也包含百姓)究竟是否清楚存在的这种巨大差异;更没有剖析府衙与府衙中吃皇粮的人数是否也大致不差,也就是说收入是否平衡,是否搞了赤字预算,有无寅吃卵粮、杀鸡取卵的现象等等,我们均一概不知。但窃以为这王士性点到为止,留下的这段颇具洞察力与思辨性的文字,已够几百年后的后人们认真咀嚼一番,掩卷三思了。

四、王士性提笔便针对“土地绕脊不甚远者”,质疑“征派何以差殊”,接着又自圆其说道:“想国初草草,未归一也。其后,遂沿袭之。”其时王所处的时代已是明朝晚期,若真是创国之初,百废待兴,来不及细划,但后来萧规曹随,陈陈相因,沿袭多年而未能革故鼎新,以致积重难返,终究有了“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那一天。难怪宋朝改革家范仲淹早有预见: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

五、这段文字中只针对不同地区的税赋差异作了比较分析,但并未引入其他特殊原因加以全面剖析,而这些因素古往今来都是客观存在的,就像今天的“重点扶贫县”“西部开发区”“强权扩县试点”一样,都能享受到许多的惠民政策。以王士性所处的时代为原点,往前,可追溯到“高祖为汉王时,阆中人范目说高祖募取人定三秦。封目为阆中慈凫乡侯,一并复除目所发人卢(罗)、朴、沓(昝)、鄂、庹、夕、龚七姓,不供租赋”(摘自《文选·蜀都赋》注引《风俗通》);往后看,《明清史料·丙编第八本》也有载:“顺治七年(1650年)二十七日庚戌(5月27日),四川巡抚李国英奏报:去年朝廷拨济四川牛银五万两,从陕西买牛一千二百余头,籽种四千九百余石,发给保宁、顺庆、龙安、潼川等府州具兵民垦种,司道各官亦领牛只自耕以资养廉。”经考证,“清顺治五年(1648年),大旱、大饥、大疫,人自相食,存者万之一”(《苍溪县志》,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3年)。因此,王士性所云亦只能姑妄听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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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保留明代风貌的李家大院

六、不过,从另一角度讲,王士性无意中还是泄露了天机(目前也无从考证他老人家自费出书,是否经过出版部门审查,是否有准印刊号),端了朝廷的碗却偏要为纳税人讨所谓的公道,这实属犯忌。历史翻过去了四五百年,才有人发现一个普通常识:“超前一步者为先进,超前两步者为先锋,超前三步者为先烈”。俗话说:“手快的赢钱,嘴快的惹祸”,事实再次证明了嘴快者终究会沉寂无名。这“智者千虑”的王士性,唉,也算活该!

【相关链接】王士性(1547年-1598年),字恒叔,号太初,宗沐侄,临海城关人。少年好学。喜游历。万历五年(1577年)进士,授确山知县。历任礼科给事中、广西参议、河南提学、山东参政、右佥都御史,南京鸿胪寺正卿,不入致仕归里。士性一生,游迹几遍全国,凡所到之处,对一岩、一洞、一草,一木之微,悉心考证;对地方风物,广事搜访,详加记载,并成著作。有《五岳游草》十二卷、《广游志》二部、《广志绎》五卷及《玉岘集》等。其中《广志绎》凡山川险易、民风物产之类,巨细兼载,眼光独到,是一部很有价值的人文地理学著作,士性被誉为中国人文地理学的开山鼻祖。

与徐霞客自助式游历不同,王士性主要是利用在各地做官之便饱览河山,有时也特意走访名胜。后人评说他是“无时不游,无地不游,无官不游”。“穷幽极险,凡一岩一洞,一草一木之微,无不精订。”有趣的是,徐霞客游览十四省,独缺四川;王士性宦游十四省,单少福建。

明人的游历考察多注重自然山水,而王士性同时还注重人文现象;那时地理研究者的一个通病,是偏重文献考证,口耳相传的多,实地考察的少。王士性却亲历亲为,他的记述“皆身所见闻也,不则宁阙如焉”。和徐霞客日记式的旅游实录不同,他对于获得的第一手资料,进行了理论探索,还将记行文字专门辑为《王岳游草》,精练而富文采。

王士性自万历五年考取进士后,先后当过县令,礼科给事中,吏科右给事中,兵备副使,提学,参政,太仆少卿等官职,敢于言事,任事,可惜天不假年、英年早逝。《明史稿·王士性传》中对他的官德、才华、见识有相当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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