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人类

送走了漫长的春天，原野上大面积融化的雪预示着夏季的到来。当然，还有些冰块紧贴着岩礁背面，残存在高耸的群峰和深窄的峡谷里。那些融化的冰雪，已经化作潺潺的泉水和溪流，穿破阻力，流向了平原。

初夏的风，凉爽而温和。平原上，零零落落地生长着一棵棵弯曲虬结的松树。小斯摩奇特别喜欢躺在这青草上面，享受风的抚摸。

在这个岩石林立、道路崎岖的地方，经常跑到陡峭山脊上玩的斯摩奇练就了粗壮结实的四肢。它蹄子上的软膜也由粉色变成了现在的钢灰色，当然也跟钢铁一样坚硬厚实。无论是在岩石林立的峡谷中玩耍，还是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腾空跳跃，它的速度、勇猛都超过了野生的白山羊，尽管动作没那么优美灵巧，但是总能从各种困境中脱险。

一次它在荒僻的山腰玩得正起劲，冷不丁差点撞到了一头浅褐色的家伙。那家伙蜷着身子睡在大树墩上。小斯摩奇想凑上去探个究竟。突然，那个毛茸茸的家伙从树墩上翻了下来，边吼边朝对面跑了。

这再次激起了斯摩奇的好奇心，它没多想就跟了上去，想弄明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穿过枯死的树林，蹚过湍急的河流，钻过横七竖八的树枝，斯摩奇越跑越快，眼看就要追上了。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右侧的尘土飞扬，这感觉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大约半秒钟后，一个圆圆的棕褐色大脑袋从一堆断枝和灌木丛中探出来。那个大脑袋上有两只小眼睛，更恐怖的是，这两只眼睛还闪闪发着寒光。它嘴里长着尖利的獠牙，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吼叫。这幽灵般的巨兽太可怕了，斯摩奇吓破了胆，转身就朝着妈妈所在的地方飞奔，它知道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它一刻不敢松懈地奔跑着，这气势，如风似电，似乎要在地上踩出一个个洞。

它这个年纪，怎么都不会想到那毛茸茸的东西也有妈妈，而且它妈妈还有那种跟飓风一般惊天动地的能耐。那震撼的场面，它只看了一眼，就几乎吓破了胆。它一路穿过森林，当到达空旷的地方时，心似乎都要怦怦地从胸口蹦出来了。

妈妈的言传身教加自己的亲身经历，小斯摩奇终于记住了平原和森林里各自都有什么。有一次它跟妈妈一前一后走在山丘小路上，天气很热，路上还满是灰尘，它们想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脚。休息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咝咝声，妈妈跟被电击了一样，马上闪到了路边，小斯摩奇也学着闪到了路边，此时在路的左边约一英尺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扭动着的东西，正准备咬它的脚后跟，好险！

那个东西通体暗黄色，浑身都脏兮兮的，还把身体盘了起来。斯摩奇在安全距离外，呼哧呼哧地朝着它喷响鼻，但一点没有想凑近去嗅这个东西。妈妈担心它会去表示友好，适时地发出了具有警告意味的嘶鸣声。斯摩奇用眼睛记住这家伙的长相，用耳朵记住这家伙的声音，以便日后能跟妈妈一样顺利避开它，于是又看了一眼之后，才转身离开。

日积月累，斯摩奇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来越丰富，也变得越来越聪明。成长的过程中并没受什么大苦大难，乱跑的代价就是身上的这几道伤痕，这反而磨炼了它越来越坚强的意志和越来越硬韧的皮。

现在，斯摩奇正贪婪地享受着生活带给它的一切，完全沉浸在这未知生活带来的快乐当中。也许当一切都归于平淡，见多了之后，它会对这种生活感到厌烦，想逃离到新的环境，但现在的它，完全没有危险意识，总是带着好奇心快乐地生活着。比如，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它就会竖着耳朵循声找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折断的。它会将碰到的獾逼得找洞穴藏起来，会在树下盯着尾巴毛茸茸的松鼠看，直到松鼠被吓得慌不择路地爬上树。但是，如果碰到臭鼹鼠，那种气味则完全可以冲淡它的好奇心，它会躲起来。

小斯摩奇几乎遇到过原野上所有的野生动物，友好的、不友好的，都打过交道。当然，狮子和大灰狼除外，因为妈妈如果发现它们在附近，马上就会带它避开；如果狭路相逢，就会躲在暗处，待它们走了之后再出来。斯摩奇长大后，遇到它们时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当然，我现在不能说太多细节，不然现在要讲的就不是斯摩奇的故事了。

转眼，小斯摩奇四个月大了，毫无征兆地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一件大事。那天既没有乌云密布，也没有狂风阵阵。它和妈妈正在大松树底下纳凉，钟摆一样的尾巴摆来摆去，驱赶绕在身边的几只嗡嗡的苍蝇。风吹过松树发出的声音就像摇篮曲一样，凉风轻轻地抚摸着它的鬃毛。由于太过舒服惬意，小斯摩奇睡着了。

睡着的，还有她妈妈和整个马群。

一个牛仔突然出现在了峡谷，发现了熟睡的它们，于是悄悄地绕到上方，打算把它们从山上往下赶。

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其中一匹马发现了他，于是用马语叫醒了大家。惊慌中，它们四处逃散，全都冲向峡谷。这正中了牛仔的下怀，顿时整个峡谷尘土飞扬，那个牛仔得意地在后面疯狂地追赶。

小斯摩奇睡意懵懂，没弄清楚大家为什么要跑，条件反射地只顾跟着领头的马狂奔。

马儿们疾速奔跑着躲避牛仔的追赶，气势雄壮地奔腾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跨过危峰兀立的山脉和暗礁险滩，显示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由于跑得太快，马儿们的尾巴都翘了起来，跑过之处，都回荡着一阵阵嘚嘚的马蹄声，响彻天际。踩踏的力度之大，都踩碎了大石块，这些石块又砸到了悬在半空的枯树，于是引发了山崩。马群奔跑的速度远远超过山崩，牛仔也在山崩之前及时通过了峡谷。脱落的碎石、树干夹杂着尘土坠落到了谷底，一层层地堆积起来，快要填平谷底了。这个时候，马儿们已经到达了半英里之外的平原边缘地带，狂奔到山丘上，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小斯摩奇边跑边侧过身子往后看。透过后面马儿的缝隙，它第一次看清楚了人类的样子。再看看同类们——包括妈妈在内都全力奔跑，只为躲开或者甩掉那个人，不跟他搏斗或者争论，足以证明这个动物惹不得！

但好像“逃开”变成了一种奢侈。摆在前面的是一个大围栏，虽然在紧挨着妈妈的斯摩奇看来，这些只是长横了的树，但是它绝对无法穿过这些树逃走。那个在马背上的人类将它们逼到了这里，妈妈和所有马一样，围着大围栏转了好久都找不到出路，然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这激起了大家的怒火，它们集体转过身，怒视着那个弯着腿、披着皮革、脸晒得黝黑的人。

眼前这个奇怪的动物，从它们同类身上纵然一跃，跳了下来。没错，那就是一匹马，只不过背上多了一块大皮革，看起来倒是很好玩。那个人卸下了马背上的皮革，那匹马瞬间变得轻松起来，也没了束缚，甩了甩身子，走向马群。

小斯摩奇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匹马，生怕漏掉了什么，想弄清楚背在它背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在它经过的时候，小斯摩奇悄悄伸鼻子闻了闻满身汗水的马匹，得到的答案却使它更加困惑，于是它把目光转移到那个用两条腿站立的人类身上。

在原野生活时，山上的闪电、山林中的火光，都像谜一样，使小斯摩奇感到困惑。现在，在这个被围栏围住的地方，它再次见到了火光：那个两条腿的人类，他的“爪子”快速一动，就冒出了小火苗，嘴里还冒出浓烟。太神奇了！小斯摩奇惊得目瞪口呆。

时间滴答地走，大家都紧张得不敢出大气。那个人握着火的“爪子”拿起了卷绳，套了个围，走向马群。大家都慌了，开始四处逃窜，围栏里顿时尘土飞扬。人类将绳索抛向空中，越过斯摩奇头顶，发出嘶嘶的响声，落在了一匹矮种马的头上。那匹马被套住了头，跟定住了一样，乖乖地被牵到了一块大的皮革样的东西前面。那人套了皮革在马背上，自己也随即跨了上去。接下来，再次令小斯摩奇大开眼界的事情发生了，四条腿的同类跟两条腿的人类展开了搏斗。

这匹马儿平时踢腿玩耍都只是为了舒展筋骨，而现在狂躁得似乎想要摧毁周围的一切。它前肢抬起，后肢着地，拼了命地弓背跃起，想甩掉背上那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动物，同时还发出惊人的惨叫。这个声音让小斯摩奇浑身发抖，这声音是那么熟悉——那次被丛林狼咬住肌腱，自己不也是这样叫的吗？

搏斗还在持续，小斯摩奇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由开始的疯狂腾跃到小幅度地蹦蹦跳跳，再到被训得服服帖帖地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那人才跳下马背，打开栅门，牵出矮种马，关上了门，再跳上马背，渐渐离开了小斯摩奇的视线，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小斯摩奇终于回过神来，蹭蹭妈妈的鼻子，开始打量这个关着大伙儿的鬼地方——首先是大栅栏，木制的，木头开裂的地方都挂着大团大团的鬃毛，足以证明很多同类曾经被关在这里；其次是地上，它嗅了嗅，发现了许多小牛犊耳朵上的碎肉。这，应该是打耳标的时候掉的，还记得幼时自己见到过的那群动物吗？都是被打上了印记的。这大栅栏里，还发生过多少惊心动魄的事情，都不得而知，所以小斯摩奇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它鼓起勇气准备去嗅嗅栅栏上的一双皮护腿，一片烟尘又铺天盖地地冲到了栅栏前，原来是六七个人又赶了一批同类进了这个栅栏。小斯摩奇飞奔回妈妈身边，看着那群人将新的马群赶进栅栏，跟第一批混在了一起。这下队伍更壮大了，起码有两百匹马在栅栏里惊慌失措地打转、嘶叫。霎时间，栅栏里再次被它们扬起漫天尘土。小斯摩奇却很高兴，这么多成年的大马掩护它，完全可以挡住自己不被两条腿的动物看到。

马群还在慌乱地跑着。小斯摩奇小心翼翼地藏好了自己。不久，透过马腿的缝隙，它窥到外面离栅栏不远处有一堆火，人类把长长的铁条插到了熊熊燃烧的木头堆里。马群又开始骚动，开始狂奔乱跑，鼻子里还呼哧呼哧地喷着气。除了跟小斯摩奇差不多大的马驹和一些静默的老马，其余的壮年马都被赶到了另外一个栅栏，这里，约莫只剩下50匹了。

这下，小斯摩奇无处可藏了，一匹一匹的小马驹被那些人掷出的像子弹一样嗖嗖作响的绳子套住。被套住的小马驹凄厉地惨叫。小斯摩奇虽然侥幸暂时逃脱，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强烈，同时也做好了接受残酷命运的准备。

它使出浑身解数想逃出那些两条腿动物的魔掌，所以尽量往远处跑，但是人类无处不在，长绳亦无处不达。熟悉的嘶嘶声响彻耳际，厄运还是降临了，绳索跟毒蛇一样牢牢地拴住了小斯摩奇的前肢，小斯摩奇尖叫着应声倒地，四肢也被绑了起来。

可惜血液里没有昏倒的基因，不然能昏睡过去无视接下来的场景该多好。它眼睁睁看着那人举着滚烫的铁条来到自己身边，接着闻到了自己鬃毛和皮被烧焦的煳味儿，可这时候人手的触碰才是世界末日般的感觉，这灼烫的铁条并未给它带来疼痛或者烫烫的触感。随着四肢的绳子被解开，它确定这一切都结束了，只不过左腿上多了个一辈子的印记，它站起来噔噔地回到了马群。

烙完印记，算是告一段落了，另外一个栅栏的马也被放了回来，马驹们找到各自的妈妈，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它们又自由了，被放回到了属于它们的高山、平原。

第二天，马群就回到了自己的领地，马儿们已经把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小马驹们可不一样，这是它们第一次遇到人类，还发生了那么可怕的烙印事件，伤口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这种痛感不断地提醒着它们昨天发生的一切。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天的新鲜事不断地洗刷着噩梦一样的栅栏事件，小斯摩奇恢复了体力。腿上烫伤的地方也差不多痊愈了，只留下一个会陪它慢慢长大的清晰印记。

转眼，秋天悄悄到来了。一场秋雨一场凉，天空始终阴沉着，太阳不再那么圆了，阳光也不再那么炽烈。经过几天早上的霜冻，北风开始呼呼地吹，天空也变得阴沉沉的了，山顶开始飘雪。气候的变化，导致马群逐步从山顶往低地势移动，最后留在了平原上，迎接冬天的到来。

它们来到了一块大草原中央的低地，那里有长着大片柳树和杨木林的陡峭大峡谷。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雪袭来时，所有动物都会找洞穴躲起来。这里的地势成为马儿们最好的避风港。当然了，风也不总是破坏性的，它们会吹开厚厚的积雪，露出害羞的小草，方便马儿们在风和日丽的寂静冬日，来到山脊寻找这些救命口粮。除此以外，这里还长着高高的秆草，只要努力用蹄子扒，总能吃到裸露的草。

小斯摩奇还没经历过冬天，所以冬天平坦开阔的平原景色对于它来说，一切都是新的。每一个水潭、每一条干河谷、每一座小山丘，都能激发它的好奇心。它不断地用眼睛观察、用耳朵倾听、用鼻子嗅这冬天的味道。见到第一片飘雪时，它居然兴奋得手舞足蹈。当雪花铺在它鬃毛和后臀上时，它弓背跳起来自己跟自己玩了一番。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平原的颜色也由枯黄变成了白色，而小斯摩奇却发现自己不需要躲风避雨的地方，而是越发地喜欢往外跑。

斯摩奇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它有一身温暖的毛皮和厚长的鬃毛。冬天一步一步地到来，小斯摩奇逐渐适应这些变化，到真正入冬的时候，斯摩奇已经穿上了一件天然的厚厚的毛外套，里面夹杂着一层一英寸厚的脂肪，配上循环良好的血液，简直就是全副武装！这足以让它抵抗寒彻入股的冷风。当然了，当北方的暴风雪席卷之时，它还是会找个蔽身之所的。

好几个月前，它就开始嫌妈妈的乳汁太少，只能润润嗓子。紧接着，妈妈就给它断奶了。它没有哭闹，而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像成年马一样在地上刨草吃。不喝奶了，那就跟其他同类一样吃雪，所以就算很长时间不喝水，也没什么大碍。寒冷的日子里，它瘦了一圈，但是越来越长的鬃毛足以遮挡变瘦的身体，所以看上去还是跟之前一样。

小斯摩奇在马群里依然享受着很好的待遇，能安然度过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很大程度上就是靠着这种地位。比如它看到成年马找到了一个草料富裕的地方，就会垂下耳朵，龇牙咧嘴，对着对方腰部踢一脚，样子看起来非常吓人，想把对方赶走。对方也会很配合地装出一副怕极了的样子，急匆匆地就逃离了杀气腾腾的斯摩奇。当然了，小斯摩奇非常爱它的妈妈，虽然妈妈从来不主动跟它玩，它犯错时也会教训它，但是它知道妈妈是用生命爱它保护它的，所以它会跟妈妈在同一个坑里刨草，也会从妈妈鼻子底下偷一两棵草吃，但是从来没有把妈妈赶走的念头。

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大雪纷纷，积雪越来越厚，到峡谷的马群也日益增多，在这种冷峻祥和的气氛中，小斯摩奇似乎又过上了夏日里那种无忧无虑、无所畏惧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它现在得自己刨草吃，这会消耗掉它一部分体力。但它还是有体力去玩耍。别人都在专心地找草料，它却在那玩雪，不断地拍打使得雪成片地溅开，玩得不亦乐乎。别的小马驹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一起用马蹄刨、踢，扬起一片雪雾，在这片乐土上，似乎有千军万马飞驰而过。

马儿们安静平和地享受着冬日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骑马的人，出现在了遥远的地平线尽头，才打破了平静。这个人并没待太久。但小斯摩奇还是瞧见他了，这勾起了它对绳索、栅栏，以及人类的恐惧回忆，于是马不停蹄地奔回了马群中。

光阴似箭，春阳融雪，风也开始不那么刺骨，春天又到来了。但是斯摩奇一点儿没有兴奋的感觉，因为这暖风吹在身上，就跟按摩一样，让它有了春困的症状，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干，这也是它一岁以来，头一次不想到处蹦跶着玩。

又过了几个星期，大雪开始融化了，大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但还是光秃秃的，只有在向阳的山坡上，才有零星的嫩草点缀。斯摩奇在过冬的时候，即使天寒地冻，也还要每天都费力地刨开厚厚的坚硬的积雪，去找一些枯草，所以那时候它已经吃够了枯草的味道。现在眼前裸露着的这堆枯草，虽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它却没什么胃口，加上现在好不容易重新见到这少得可怜但却苍翠欲滴的青草，它哪里会放过？于是它踩着枯草开始苦苦搜寻嫩草。

其实大伙儿都有共同的苦恼：吃够了又长又干的枯草，新鲜的嫩草又不足以补充体力，因此所有的马都瘦了一圈。然而，大自然始终慈爱地守护着万物，给予大家每个季节所需要的。如果说山脊、平地是画布，那么过不了多久，漫山遍野就都被描绘上一片绿意盎然的春草图。春天到来的气息，使得马儿们身上长长的冬毛开始变得蓬松，奔跑的时候还会一缕一缕地往下掉。不再有昏昏欲睡感觉的马群再次奔回了山脊。

春天刚到的时候，风和日丽，草长得很快，小斯摩奇开始“换装”了。记得去年夏天，它身上的鬃毛还是亮闪闪的黑色，到冬季就变成了棕色，现在它的耳朵、腰以及鬃毛脱落的地方又变成了稍深的鼠灰色。当然还需要一年的轮回，也就是再到冬天的时候，它才能完全换完色，换上浅灰褐色的外衣，到那时候，它也该成年了。

尽管斯摩奇身上的颜色还深浅不一，头和四肢的颜色呈棕褐色，比身体的颜色要深，但是它充满活力的小脸就是一幅充满立体感的绝美画面，简直就是完美得无懈可击，让人过目不忘。它无疑是小马驹中的佼佼者，跟别的小马驹站在一起，别的小马驹都黯然失色。

小斯摩奇在乎自己的健壮胜过自己俊朗的长相，只要精力和体力跟得上，它就会毫不迟疑地用自己强壮的身体去做一切好玩的事，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妈妈示意它应该休息下，以补充生命的能量和体力，凭着它总是精神奕奕、体力充沛的样子，是不会因为累而躺下的。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有几天甚至已经感觉很热了。春雨忽下忽停，无声地滋润着春草，草又长高了。很快，原野就再次披上了绿色的外衣。

然而，在最热的那几天里，小斯摩奇快急疯了——它在小溪边的树荫下打盹的时候，妈妈丢了！马群迁移回到了夏天生活的地方，那是一片处于大原野上方的丘陵地带，下面是一片宽广的平原，草原的每个角落都可以一览无余，可就是没有发现妈妈的身影。于是它又冲入马群，焦急地挨个寻找，嘴里还不断地呼唤妈妈，可还是没有找到妈妈。

斯摩奇开始了自己的独立生活。它隐隐感觉到妈妈是不得已而暂时离开了，所以它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狂躁不安。在妈妈失踪的这段日子里，斯摩奇该玩就玩，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样不落地过着往日的生活。皮毛也变得越来越光滑。

几天过后，平原上出现了一匹马，领着一个小东西朝着马群走过来。那匹冠军鹿皮色马在马群里竖起耳朵，仰天嘶鸣了一声，带着大伙儿大步朝着它们迎去。

距离越来越近，小斯摩奇和大伙儿一样，驻足等候那匹马靠近。身影逐渐清晰，怔怔的，那好像是妈妈，但是它旁边那个移动的小东西又是什么？小斯摩奇迷糊了，于是抬起头奔到路边，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它一看就激动了，那是妈妈！

它激动地嘶叫着蹿了出去，迎接妈妈的回归，距离只有几英尺的时候，它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妈妈，又斜瞟了妈妈身边的小东西——那是小斯摩奇的弟弟，一匹新生的小马驹，腿还打着战，浑身乌黑发亮，像极了刚出生的斯摩奇。不过这小家伙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的同伴，还显得格外腼腆。

小斯摩奇对这个弟弟很感兴趣，所以一直在它身上嗅来嗅去，表现出格外小心的呵护，可妈妈还是对它竖起了耳朵，似乎在说：“小心点，儿子，它还很小。”就这样，妈妈和弟弟在前面，它跟在后面，继续朝着马群走去。毫无疑问，那匹鹿皮色的马又成功地接下了抚养弟弟的任务，小斯摩奇也从这个时候开始，屈居第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