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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辛的工作

时间:2023-12-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前,派克总是假装一条腿受了伤而逃避干活儿,但这次长时间的工作和糟糕的路况真的让它的腿瘸了,只能一跛一跛地走路。等狗队好不容易到达斯卡格时,这些狗已经临近体能的极限了。到下坡时,狗队的速度甚至比不上快速下滑的雪橇,巴克它们只能往雪橇两边跑,以免挡住雪橇。听到姐姐的鼓励,哈尔再次将鞭子举了起来,抽打在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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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辛的工作

离开道森30天后,车队到达了斯卡格。这段艰辛的旅途让巴克和它的同伴们筋疲力尽,每一只狗的身体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巴克的体重下降得很厉害,整整减少了30斤;其他的狗尽管都比巴克轻,但是体质比巴克差,因此它们的体重减少得更多。

以前,派克总是假装一条腿受了伤而逃避干活儿,但这次长时间的工作和糟糕的路况真的让它的腿瘸了,只能一跛一跛地走路。索莱克斯和派克的情况一样,它的腿受了伤,也是一瘸一拐的。杜布伤到了肩胛骨,剧烈的疼痛让它走路的姿势显得十分别扭。

为什么这些强壮的狗都伤得如此严重?因为在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里,它们一共行进了4023公里,而在最后2900公里的旅程中,它们休息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五天。这样惊人的劳作使狗的体能消耗得十分厉害,而且它们的劳累是由几个月漫长的辛劳造成的,只休息几个小时根本无法恢复。现在,在这些狗的身体里,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纤维甚至每一个细胞所储存的力量都被沉重的体力活耗尽了,它们全都累得快虚脱了。

等狗队好不容易到达斯卡格时,这些狗已经临近体能的极限了。它们的速度非常慢,只能勉强拖着雪橇行进。到下坡时,狗队的速度甚至比不上快速下滑的雪橇,巴克它们只能往雪橇两边跑,以免挡住雪橇。

“快点儿走吧,可怜的狗,我知道你们的脚很痛。”每当看到这种情况,驾狗者总是满心无奈,可他还是鼓励着辛苦的狗队,“这是最后的路程了,只要我们完成了任务,就可以休息很久啦。真的,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了。”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驾狗者也累得要死,他觉得在送完这次邮件后好好休息一番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驾狗的邮差们不知道,目前,极地地区涌入了不计其数的淘金者,随之而来的是像雪花般飞入的信件。这些信件来自淘金者的妻子、亲戚,甚至还有官方的命令,数量庞大,堆积得像阿尔卑斯山一样高,等待着邮差的分发和护送。一批产自哈德逊湾的狗已经整装待发,它们将取代巴克它们这一批快要毫无用处的狗,踏上新的送信之旅;而巴克和它的同伴们将被卖掉,把自己最后的价值换成不多的金钱。

这天早上,巴克听到两个人和混血儿讨价还价的声音。它爬起来察看,发现三个人正拿着钱作交易,巴克明白自己再一次被卖出去了。这个苏格兰混血儿及邮车驾驶员们和佩罗、弗朗索瓦一样,短暂地出现在它的生命里,然后又永远地消失了。两个美国来的男人花了很少的钱,就将整个狗队及狗身上的挽具全部买了下来。

那两个美国男人管对方叫哈尔和查尔斯。查尔斯是个中年人,肤色很浅,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可是目光看起来很暗淡;唇边的胡子高高翘起,被胡子掩盖的嘴唇仿佛低垂着。哈尔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腰上挂满子弹夹的皮带很显眼,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把猎刀就别在这条皮带上。从装束和年龄来看,这两个美国人和那些淘金者格格不入,而他们为什么要到寒冷的北方来冒险,这确实是一个谜。

等巴克和同伴们来到新主人的营地时,它们看到的是一幅乱糟糟的场面:帐篷破破烂烂的,支撑帐篷的架子搭得歪歪扭扭,地上到处丢着用过的盘子等生活器皿,一切都混乱不堪。营地里还有一个女人,男人们都叫她梅赛德斯。 不一会儿,巴克就搞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梅赛德斯和查尔斯是夫妻,而年轻的哈尔是梅赛德斯的弟弟。

不久,这三个人就开始收拾东西,整理营地。他们慢慢地拆下帐篷,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收拾起来。巴克发现他们将帐篷取下来,胡乱地卷成一捆。以巴克的经验看,这个帐篷还可以卷得更小,这样才能缩小体积、方便携带。收拾了帐篷,几个人又将随意扔在地上的盘子捡起来,这些盘子都还没有清洗就被他们放进了包裹里。梅赛德斯站在一旁喋喋不休,试图给两个男人以指导,但她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添了很多乱子。当男人们将装着衣服的袋子放到雪橇前面,她反对说应该放在后面;当男人们把袋子挪到后面时,她又说自己忘记装几样东西,两个男人只好把堆在一起的袋子又一个个搬开,将封好的袋子再次拆开。

巴克看着这三个人装了又卸,卸了又装,本来简单的工作,他们折腾了好久都没有完成。巴克感觉很忧虑,他们明显都是生手,做起事来十分笨拙。这时,从附近的帐篷里走出三个男人,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那三个手忙脚乱的人。

一个男人说道:“你们这辆雪橇搞得真是的,这么多东西。虽然你们的事我不该多嘴,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们,应该扔掉那顶帐篷。”

梅赛德斯听到这话,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摆着双手说:“不,做梦都别想!这么冷的天,没有帐篷可怎么过啊?”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天气不怎么冷,睡在外面没有关系。”那个男人回答道。

梅赛德斯摇摇头,否决了男人的意见。

此时,查尔斯和哈尔还在收拾营地里的东西,他们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最后一些零碎的东西堆到雪橇上,上面的行李已经堆得像小山一般高了。

另一个男人问道:“你们以为狗能拉得动这么重的雪橇吗?”

“为什么不能?”查尔斯不满这几个人多管闲事,傲慢地追问道。

那人连忙温和地解释:“嗯,可以的,可以的。我刚刚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这辆雪橇看起来有点儿头重脚轻。”

旁边的一个男人看着这一切,讽刺地说:“哈哈,狗拖着这些奇妙的东西,一定可以跑得很快。”

哈尔听出这个男人在嘲笑他们,没好气地说:“当然,我们肯定能跑得很快。”他一屁股坐在雪橇上,一手抓住雪橇的方向杆,一手挥着鞭子,大声命令道:“走!快走!”

听到命令,早就准备好的狗队往前拉紧带子,试图把雪橇拉起来,可它们努力了很久,雪橇还是纹丝不动。雪橇实在太重了,狗队只好停了下来。

狗队的表现让哈尔很生气。他将鞭子在空中舞得呼呼作响,愤怒地喊道:“这些懒惰的畜生,我要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鞭子甩向狗队,抽打这些可怜的狗。

这时,梅赛德斯站出来,冲哈尔喊道:“哈尔,住手!”她飞快地冲过去,将鞭子从哈尔手里抢走了。

“你不能抽打它们,这些可怜的乖乖!哈尔,你必须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对它们这么凶,要不然,我就不和你们走了。”

姐姐的干涉让哈尔很生气,他嘲笑道:“你现在倒真了解这些狗啊。它们都是些懒骨头,你要是不用鞭子抽,它们就会想尽一切方法推脱工作。狗都是这副德性,不管你问谁,他们都会叫你用这种方式管教这些狗。你要是不信,问问那边的那几个人。”

听到这话,梅赛德斯将脸转向那三个男人。

一个男人解释道:“你看看,这些狗的身子软得像水一样,它们并不是想偷懒,而是没有力气啦,赶是赶不动的,最好让它们休息一下。”

年轻的哈尔性格冲动,听到这个男人说休息,立刻反驳道:“休息个屁!我买它们回来难道是让它们休息的?”听见弟弟口吐脏话,梅赛德斯十分不高兴,她厌恶地看了弟弟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外人怎么说,梅赛德斯始终是个以家庭利益为重的女人,虽然此时她对哈尔的行为感到不满,可还是走过去维护自己的弟弟:“不用搭理他们,这些狗是我们自己买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听到姐姐的鼓励,哈尔再次将鞭子举了起来,抽打在狗的身上。狗队里的狗都往前拉紧了胸前的带子,将身子俯得极低,试图拉动雪橇。它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以至于脚都陷入了雪地里,可雪橇还是一动不动。这样拉了两次,雪橇依然呆在原地,所有的狗都累得气喘吁吁。哈尔对这群狗的表现十分不满, 于是更加凶狠地用鞭子抽打它们。看到这残忍的场面,梅赛德斯再一次表现出自己的仁慈。她冲到弟弟身边,阻止了他的行为,然后走到雪橇前,仔细检查疲惫的狗群。她来到巴克身边,跪下身子,用双手抱住了巴克的脖子,巴克看见这个女人的眼里满是同情的泪水。

“你这个可怜的乖乖!”梅赛德斯哭着说,“你们为什么不用力拉呢?这样你和你的同伴们就不会挨打了。”巴克不喜欢这个麻烦的女人,但此时她很悲伤,以至于巴克都不好意思拒绝她的抚摸。

一个旁观者为了避免和哈尔的冲突,一直在保持沉默,此时看到哈尔狼狈的样子,终于大声地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你们怎样我不关心,但是看在这些可怜的狗的份上,我想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将雪橇上的东西解开一点儿,它们就会好受得多,这辆雪橇也就能前进了。虽然现在天气已经不冷了,可是滑板放在雪地上还是会冻着的,这样会阻碍你们前进。还有,你们的东西放得太集中了,最好把东西分开放,压在方向杆两边,将压力分散,既方便狗拉车,路上也不会发生危险。”虽然哈尔性格火爆,可事到如今,他只能接受这个有丰富驾驶经验的男人的建议。

于是,三个人开始了又一次的整理。哈尔手忙脚乱地将已经冻在雪地上的滑板解开,三个人草草收拾了一番,重新出发了。

这个庞大、笨拙、沉重的雪橇缓缓前进了。哈尔手里的鞭子挥舞着,雨点儿般落在狗的身上。巴克和同伴们忍着疼痛,飞快地迈着步子,赌气般向前飞奔起来。在雪橇前方100米处,道路突然转了个弯,陡峭地伸向大街。对于这种情况,如果驾驶雪橇的人经验丰富,可以很好地处理雪橇的方向和速度。可是哈尔并非如此。当雪橇快速驶过弯道向大街奔驰时,头重脚轻的雪橇翻倒在地。雪橇上的东西本来捆得就不紧,这下大部分都被甩了出去,散落了一地。那些东西太沉,再加上哈尔凶狠的鞭打,巴克它们都积了满腹的怒火。此时,巴克毫不理会雪橇上散落的东西,仍飞快地向前奔跑,其余的狗也跟着它们的领袖飞奔。

减轻了重量的雪橇拖在狗队后面,在路上一跳一跳地弹了起来。哈尔在后面大声地喊着:“停下!快停下!”可是狗队的狗根本不理他,它们几乎脚不沾地地冲上了大街。雪橇上剩下的东西也被颠簸下来,撒了一路。斯卡格镇上的居民看到这滑稽的场面,都笑得前仰后合。

梅赛德斯、查尔斯和哈尔茫然地坐在地上,望着狗队远去的身影手足无措。好心的居民追上前去拦住了狗群,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放在一起。有些人向哈尔和查尔斯建议,想要到达道森,他们雪橇上有一半的东西都要扔掉,而拉雪橇的狗则还要再多一倍。哈尔十分狼狈,他和姐姐、姐夫一边勉强听着路人的建议,一边在路边搭起帐篷,整理东西。

当哈尔他们将罐头翻出来时,围观的男人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作长途旅行,随身带着罐头是很可笑的,那只会给自己增加负担。而等他们把所有的毯子都整理出来时,男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我的天啊,他们居然带了这么多毯子,简直可以开旅馆了。”一个男人热心地走上前来给他们帮忙,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们带的这些东西啊,就是减少一半,那也太多了。现在天气转暖,不用带帐篷了;还有那些盘子也不要了,在旅途中哪里有精力去洗它们。我的天啊,你们难道认为这是坐火车旅行吗?居然带了这么多不实用的东西。”

在几个人的帮助下,哈尔和姐姐、姐夫很快将必需的东西整理出来,而那些多余的东西被坚决地清除了。梅赛德斯看见装着自己衣服的袋子被丢在了地上,情不自禁地哭起来。她不仅为自己的东西哭泣,更为所有被丢掉的东西哭泣。三个人花了好长时间,终于依照旁人的建议将雪橇上的东西整理完毕,现在的行装虽然整整少了一半,可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放在雪橇上还是沉甸甸的。到晚上的时候,查尔斯和哈尔在小镇上新买了六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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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只狗中,有三只大猎犬、一只纽芬兰犬,另外两只看不出品种系属。这些狗以前没有拉过雪橇,也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属于人们通常所说的“外路狗”。它们看起来什么都不懂,这让狗队里的狗十分厌恶它们。巴克开始履行自己领导者的职能,很快就让这几只狗懂得了安分守己。可是让巴克头疼的是,无论它采取什么方式和手段,都无法教会它们该做的事情。它们不喜欢拉雪橇,更别提熟练掌握拉雪橇的技巧了。那两只杂种狗精神萎靡,身体虚弱,根本无法承担长时间的劳作,其余的狗也不能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以一个有经验的人的眼光来看,这支队伍的前景十分暗淡,因为原有的狗已经累得浑身乏力,而新来的狗情绪低落,根本承受不了体力劳动。

查尔斯和哈尔不知道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在严寒的北极旅行,拉雪橇的狗对食物的需求量很大。单单一辆雪橇,无法装载所有的狗在整个旅程中所需的食物;他们带了14只狗,却只用了一辆雪橇,这将导致他们在随后的旅途中食物不足。可是哈尔和查尔斯完全没有把食物的问题放在心上,他们认为,只需简单地制订一个计划就可以了,如各项预算是多少,一共多少只狗,每只狗每天给多少食物,旅途有多少天等等。

巴克感到这三个人完全不靠谱。对于在北极地区旅行,他们全是生手,什么都不懂。无论做什么事情,他们总是懒懒散散,一遇到正经事就变得毫无头绪、手足无措。他们需要半个晚上的时间才能建好一个马马虎虎的营地;而早上队伍出发的时候,他们撤营地、装载物品又要花去半个上午;他们不懂怎样有效地整理装载的东西,以至于有时队伍还没走多远,三个人又得停下雪橇来收拾。以这样的状态,狗队前进的速度自然十分缓慢,跑得快的时候能前进十多公里,运气不好的时候根本无法启程。

在出发前,查尔斯和哈尔详细计划了行进的速度和狗粮的供给。可他们行进缓慢,每天连计划的一半路程都完成不了,雪橇上的狗粮又十分有限,必然会导致狗粮的短缺。那六只后加入的狗从没有受过训练,每天吃很多东西,却依然饥饿;而巴克和它的同伴们由于疲惫,拉车时总是有气无力。看到这种情况,哈尔一口咬定这是因为给狗的食物太少了,所以又将狗每天的食物量增加了一倍。这三个人都不明白,巴克和它的同伴们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休息。每天,尽管它们跑得很慢,但是身后沉重的负担依然极大地消耗了它们所剩无几的体力。

很快,食物变得短缺了。一天早上,哈尔突然发现他们的狗粮只剩了一半,可他们在路上磨磨蹭蹭,只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哈尔知道,在到达下一个城镇前,他们是无法弄到狗粮的。严峻的情况让哈尔作出决定:减少狗粮的供给,加快每天的行程。削减狗粮很容易,可队伍没能按照哈尔的计划行进得更快。因为他们三个人笨手笨脚,将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收拾东西而不是赶路上。在管理狗队这个问题上,这三个人都是笨蛋;同样,在管理自己这个问题上,他们也都一窍不通。

狗队里的狗开始熬不过这种艰辛的日子了。第一个死去的是杜布。从前在佩罗和弗朗索瓦手下,杜布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偷,它总是偷东西,然而又总是被捉住,挨过不少打。可即使总被惩罚,杜布依然是一个忠实的劳动者。在队伍中,杜布总是勤勤恳恳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任劳任怨。它工作时扭伤了肩胛骨,而在这冰天雪地的路途上,它没有机会接受治疗,长期的跋涉也无法给予它休息的机会。杜布的身子越来越差,最后当它无法再完成自己的工作时,哈尔用他那把左轮手枪结束了杜布痛苦的生命。

新来的六只狗也过得很艰难。在极地地区有一种说法:一只外路狗如果和爱斯基摩犬吃同等数量的食物,那么寒冷的天气和辛苦的劳作会让这只狗活活饿死。而现在,狗队里的六只外路狗只能吃到爱斯基摩犬一半数量的食物,所以它们都必死无疑。最先倒下的是那只纽芬兰犬,然后是三只猎犬,剩下的两只狗勇敢地与死神搏斗了一段时间,最终也死去了。

恶劣的天气及艰苦的旅程不仅折磨着梅赛德斯、查尔斯和哈尔的身体,更折磨着他们的心灵。北极对于他们来说再也没有浪漫和魅力可言,他们甚至对这片土地充满了怨恨。多愁善感的梅赛德斯不再为狗哭泣,她只关心自己,每天她都在不停地抱怨,将满腔的悲愤发泄到丈夫和弟弟的身上。他们很少关心其他事,唯一热衷的就是争吵。他们都非常痛苦,因此在争吵时,语言尖利,都想在对方的身上找到发泄口,减轻自己的痛苦。

查尔斯和哈尔都认为自己多干了活儿,而对方在偷懒,他们不断地找机会把这种想法宣泄出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克制。本来这样的纠纷微不足道,但只要梅赛德斯一加入,很小的争吵立即就升级为一场永无休止的家庭战争。三人争吵的导火索几乎总是该谁砍柴、生火,随着争吵的白热化,他们便把家里其他的人也牵扯进来:父母、叔叔、伯伯、姑妈、表姐以及远在千里之外的亲戚,甚至连那些已经去世的人也不放过。他们吵架的内容广泛得让人匪夷所思,如哈尔对艺术的看法,或者他舅父对社会戏剧的看法,或者查尔斯的政治偏见等等,都可以被牵涉在内。梅赛德斯则经常抱怨查尔斯的妹妹爱搬弄是非,可这件事与生火有什么关系?也许只有梅赛德斯自己才能搞懂。反正只要一谈到这个问题,她就会大发一通议论,并将查尔斯家的一干人连带指责一番。当这三个人互相责骂的时候,营地里依然一团糟,火没有生起来,帐篷没搭好,狗还饿着肚子。

作为一个女性,梅赛德斯还有自己特别的苦衷。她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以前总是受到男性殷勤的对待。可眼下,在这寒冷的极地,丈夫和弟弟只顾赶路,对她毫无殷勤可言。而且在她看来,这正是男人展现自己能力的时候,女人完全可以呆在一边什么事都不用管。然而现在,她的丈夫和弟弟居然时不时地向她抱怨并责怪她。对于这一点,梅赛德斯无法接受,她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的特权受到了极大的侵犯。

梅赛德斯也不再关心狗了。由于心烦劳累,她向查尔斯和哈尔提出要坐在雪橇上。虽然她温柔漂亮,可是她毕竟有54公斤的体重,这让饥饿的狗群不堪重负。当她坐了几天的雪橇后,筋疲力尽的狗队再也拖不动雪橇了,全都倒在了地上,整个队伍停滞不前。查尔斯和哈尔先是恳求她下来,但她坐在雪橇上纹丝不动,丝毫不搭理他们。后来两个男人开始哀求她,向她讲道理,她却在雪橇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有一天,疲劳的狗队实在走不动了,巴克和它的同伴们在行进的过程中纷纷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查尔斯和哈尔一狠心,将赖在雪橇上的梅赛德斯强行架了下来。被弄下雪橇的梅赛德斯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无论查尔斯他们怎么劝说都不站起来。无奈的查尔斯和哈尔想吓吓她,便驾着雪橇离去,可她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最后,两人只好驾着雪橇走到5公里外,将东西卸下,随后又回去接她。此时,她还是坐在地上,两个男人对她说了不少好话,她都不肯和他们一起走,最后两人只好又强行把她架上雪橇。自此之后,两人再也不敢随便把梅赛德斯赶下雪橇了。

到达五指的时候,队伍里的狗粮已经完全耗尽了。这天,他们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婆,她看上了哈尔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提出用自己的几斤冰冻马皮换他的好东西。哈尔起初不太愿意作这个交易,可当他看到雪橇上空空的狗粮袋之后,还是忍痛割爱,将枪交给了老太婆,换了马皮。哈尔决定用这些马皮做狗的食物。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些皮不适合做狗粮,它们半年前就被剥下来了,而且还是牧人从饿死的马匹身上剥下来的,根本没有什么油水。由于冻得时间过长,这些马皮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十分僵硬,简直就像一块块铁皮。巴克和同伴们不喜欢吃这些带着毛的皮,它们要费好大劲儿才能将这些皮撕烂;吃下这些东西之后,它们的胃里只剩下一些毫无营养的皮革和一堆短毛,根本无法吸收,因此也不能转化成拉雪橇必需的营养和能量。

就这样,巴克带领着自己的队伍艰难地前行。这段日子对于巴克来说简直像噩梦一般。它在作最后的坚持,有力气的时候它会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一段路;如果实在没有力气,它只好倒在地上。每当巴克倒下时,哈尔就会走上前来,用手里的鞭子使劲抽打它,它只能强忍着剧痛站起来,继续前进。由于饥饿和劳累,巴克瘦了整整一大圈,完全皮包骨头了。它的毛皮不再光滑,耷拉的皮肤堆叠在骨瘦如柴的身上,失去了当初的光泽,变得又脏又湿,而哈尔用鞭子抽打巴克时留下的斑斑血迹也留在了毛皮上。现在的巴克仿佛一只即将死去的老狗。

和巴克一样,狗队里其他狗的身体也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从外形上看,这些狗骨瘦如柴,毫无光泽的毛皮紧紧贴在骨头上,远远望去,竟像一串串骨架行走在雪地上;从精神上来说,它们的神经已经麻木,哈尔的鞭子无法激发它们的痛感,那些疼痛像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隐约而模糊。

终于有一天,狗队在休息的时候,温厚的比勒一头栽倒在雪地上,这一次,它再也爬不起来了。哈尔本来试图用鞭子催促它站起来,可是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哈尔走近一看,发现它已经快没有呼吸了。于是,他快步走向雪橇,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把斧头。巴克和同伴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哈尔扬起斧头向比勒头上砍去,然后把比勒的尸体拉出了挽具,拖到路边。所有的狗都感到悲伤,因为它们知道,自己离这种结局也不远了。第二天,库纳也悲惨地死去了。

整个队伍只剩下五只狗:乔再不像当初那样暴躁,它十分虚弱,连叫声都很微弱;派克的腿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顾不上装病逃差了;独眼的索莱克斯依然尽忠职守,可是它几乎虚脱,连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了;迪克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精神,可正是这个原因,哈尔的鞭子更多地落在它的身上,催促它更加卖力;巴克依然是整个狗队的领袖,但它不再管理队伍的秩序,它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美丽的春天终于到来了。每天,太阳在凌晨3点就露出头来,直到晚上9点才恋恋不舍地落下山去。此时,春风和暖,万物复苏,所有的生命都在自己的角落中发出春的低语,整个世界充满了快乐。但哈尔和他的队伍没有感到丝毫的生机和希望,他们步履蹒跚,垂头丧气。

狗队里的狗一只只跌倒在地上,队伍实在走不下去了。梅赛德斯坐在雪橇上,又开始大声哭泣,脾气火爆的哈尔在一旁骂骂咧咧,查尔斯看着眼下糟糕的情形,也忧愁地流泪不止。

哈尔他们好不容易挨到了白河口约翰·桑顿的营地。刚到达营地,拉雪橇的狗就纷纷倒在地上,仿佛突然都被木棍打死了一般。梅赛德斯坐在雪橇上,静静地看着约翰·桑顿。查尔斯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赶路让他身子僵直,在营地里找到一根原木坐下时,他的动作非常缓慢,甚至有点儿吃力。此时,桑顿正在用一根花木做斧柄,哈尔走上前去,向他讲述队伍的情况。桑顿一边削木头一边听,他一眼就看出,这帮人缺乏经验,而且十分固执,即使自己提出建议,他们也不会采纳,因此,他只是作些三言两语的回答。

听到哈尔说他的队伍还将继续前行,桑顿立即表示反对。他告诉哈尔,现在天气转暖,河道上的冰随时可能破裂,最好不要到冰上去碰运气。哈尔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他几乎是带着胜利者的语气宣告:“之前就有人告诉我冰会融化,让我们不要往前,他们还说我们不可能走过白河。可是现在,我们不但走过了白河,甚至都来到了这里。”说完,他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桑顿。

桑顿容忍了哈尔的傲慢,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河面上的冰已经很不稳固了,人和狗走在上面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这次你能走到这儿,完全是碰运气。我老实告诉你,就算有人给我阿拉斯加所有的金子,让我过河,我也不愿意用生命去冒险。”

哈尔听了很不高兴,他生气地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道森。”说完,他拿起鞭子,朝瘫倒在地的狗队喊道:“巴克,你给我站起来,我们走!嗯,还有你们!”

看到哈尔如此固执,桑顿放弃了劝说,继续埋头削他的斧柄。他没工夫跟几个不听劝的傻瓜浪费时间,这样的人是死是活与自己毫无关系。

狗队的狗听到命令都没有站起来。如果哈尔不动鞭子,它们都不会行动。哈尔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巴克它们。桑顿在一旁无声地看着,他的嘴唇紧闭,脸上露出痛惜的表情。狗队的狗一个个吃力地站起来,首先是索莱克斯,然后是迪克。派克似乎用尽平生最后的力气想站起来,可每次只站到一半就跌下去,直到第三次,它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狗队的狗都勉强站了起来,只有领袖巴克还趴在地上。它静静地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愤怒的哈尔向巴克走过去,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它,可巴克似乎下定决心,即使被打死也不再前进了。它既不哀嚎,也不挣扎,哈尔的鞭子不停地抽打它瘦削的身子,仿佛要将它打死似的。桑顿的眼睛湿润了,他站起身,好几次想走过去阻止哈尔,然而内心的挣扎让他犹豫不决。

这是巴克第一次没能站起来,哈尔将这理解成了反抗和偷懒。他怒火中烧,想要给这只不听话的狗一点儿颜色看看。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根木棍,用足了力气向巴克身上打去。巴克依然趴在原地不动,它与同伴们一样,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但与同伴们不同的是,它已经下定决心趴在这里不再起来了。

在巴克的潜意识里,死亡正在悄悄靠近,虽然在这段旅途中它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当队伍来到河岸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每天的旅程都让它觉得危险在靠近,它担心脚下的薄冰会突然破裂,自己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再也爬不出来;它知道,危险就在前面的冰上,而主人催促着自己向前,就是要自己去送死。此时,巴克已经奄奄一息了,连木棍打在身上都没有强烈的疼痛感,它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世界也越来越远了。

忽然,一声叫喊传来。不远处的桑顿纵身向哈尔扑去,毫无防备的哈尔被仰身推倒在地。雪橇上的梅赛德斯发出了一声尖叫,而旁边的查尔斯由于身体僵直没能站起来,只能愁眉苦脸地看着。

桑顿冲到巴克身边,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巴克。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几乎哽咽的声音朝哈尔喊道:“你再敢打它,小心我宰了你!”

哈尔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朝桑顿走过去,一边擦掉嘴上的血迹,“这是我的狗,我要去道森。你给我让开,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桑顿依然挡在巴克的前面,毫无让开的意思。愤怒的哈尔抽出了自己的猎刀,向桑顿砍去,桑顿灵巧地闪开,猎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桑顿弯下身子捡起猎刀,迅速地将巴克的挽绳砍断了。

哈尔已经没有了战斗力,梅赛德斯尖叫着冲向自己的弟弟,将他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梅赛德斯、哈尔和查尔斯慢慢地走向河岸,赶着雪橇沿河而去了。

巴克听见了队伍离开的声音,它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朝哈尔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派克走在队伍前面,乔和迪克走在中间,索莱克斯继续做辕狗,它们全都一瘸一拐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梅赛德斯依然坐在雪橇上,哈尔掌握着方向杆,查尔斯蹒跚地跟在后面。

桑顿跪在巴克身边,用他粗糙、温暖的手抚摸巴克的身体。他发现巴克身上有很多伤痕,随后又看出它非常饥饿。

此时,雪橇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桑顿只能看到雪橇在冰上慢慢前行。突然,雪橇的后端陷了下去,哈尔的方向杆也翘向空中,接着传来梅赛德斯的尖叫。桑顿和巴克都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怜的查尔斯转身向后跑,可是他刚刚跑了一步,一大块冰裂开了,他最终还是掉了下去。河面上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裂开的大洞和潺潺的流水声。

桑顿和巴克面面相觑。

桑顿摸着巴克的头,叹息道:“你这个可怜的家伙。”巴克抬起头,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男人,伸出舌头舔着他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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