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婚男大当嫁

女大当婚男大当嫁

驾船的颂兴（李峻摄）

位于柬埔寨干拉省的罗迪河是湄公河的支流。这一地区的小江小河纵横交错，是柬埔寨著名的水乡。

一大早，颂兴划着“小龙船”去接自己的心上人，心上人叫做喜。他们约好了，今天到乡政府登记结婚。“小龙船”是干拉省的人们出行常用的交通公具。

在喜看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十几天前在医院进行婚前检查的时候。而对颂兴来讲，他的爱情长跑已经进行了两年。

【颂兴】（22岁）我两年前就知道并喜欢她了，她常送冰到我们家，但我没有和她单独来往，只是暗恋她而已，她不懂。

【喜】（21岁）结婚前去验血的时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颂兴】我不敢表白，告诉她我喜欢她，自己觉得害羞，如果表白了，却不知她心里喜欢谁，怕自己伤心。

【喜】长这么大我没有喜欢过别的男孩子。

【颂兴】我把心里的秘密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帮我去提亲。

【喜】提亲前我印象中没见过他。

颂兴和喜的故事在柬埔寨农村地区很有代表性，这里的青年男女羞于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感情，婚前单独相处，往往会引起人们的误会。在前往乡政府的路上，颂兴与喜总保特一定的距离。但在双方的心里，早已彼此接纳了对方。

【颂兴】她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不会跟人到处玩，纯朴、勤劳。

【喜】对他的印象不错，性格、人品都不错。

柬埔寨法律对结婚年龄的规定是男子22岁，女子20岁。今年22岁的颂兴和21岁的喜很快在乡政府办理了登记手续，成为合法夫妻。此后他们将各忙各的，颂兴家住黑木村，以务农为主，农闲到柬越边境倒卖汽油，补贴家用；喜是波蜜村人，两年前她开始在黑木村舅舅家的制冰作坊里帮忙。虽然他们在同一村庄，可下一次见面只能是在举行婚礼的时候。

2005年12月4日　干拉省哥通县落堤乡波蜜村

2005年12月4日，这天是长辈为颂兴和喜择定的良辰吉日，婚礼将举行两天。

喜的爷爷，确切讲是外公，一早就忙开了，他的名字叫邓・定。按柬埔寨的习俗，是女大当婚，男大当嫁，婚后男方随女方居所生活，而孩子取父亲的名为姓。当年邓・定嫁到波蜜村，邓・定的女儿，也就是喜的母亲，以邓・定的名为姓，叫定・淑卡；喜的父亲叫波劳・项，喜取名项・喜。

项・喜今天将迎娶颂兴为夫，母亲早早把女儿的结婚登记表郑重贴在家门口，告示乡亲。别看从男方提亲到结婚只有短短两个月，母亲对女儿的婚事可是慎之又慎。

【喜的母亲　定・淑卡】找人帮看啊，两三个不行，一共找了四五个村里有威望的老人，第一个去了说男方好，第二个也说好，他们都说好，再加上我们兄弟姐妹的意见，讨论很多次，我才同意女儿与他结婚的。

众乡亲纷纷来到项・喜家，帮着制作和准备婚礼过程需要的道具和食物。柬埔寨人常住的高脚屋空间陕小，家里赶上婚丧嫁娶等大事，都会临时在家门前搭建个大棚，以应时用。婚礼搭的是彩棚。搭棚、婚宴、音响等事一般交给专业的队伍去完成，项・喜家要做的就是准备好钱，还有就是做些传统食品，如粽子、糕点等等。值得一提的是，波蜜村以及周边地区目前尚不通电通水，负责音响的人员可是准备了充足的蓄电池，在两天的婚礼时间里，整天音乐不停，高音喇叭让人们在老远的地方就知道这儿有人举办婚礼。

波蜜村许多人有华人血缘，结婚或逢年过节仍保留贴对联的习俗，但他们不会讲，也不会看汉语。

【喜的外公　邓・定】老一辈人结婚也是这样的，结婚的时候要贴对联，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懂。尽管我不懂对联上的字，但我通过后面的柬文知道该贴在哪里。这里写“上面”，这是“房间”。

“夫唱妇随到百年。”这意思是丈夫怎么说，妻子就跟着怎么做，一辈子都是这样。我也是一家之主，大家都听我的，我说什么，大家没有不听的。

坐船送新郎出嫁的众亲戚（李峻摄）

与此同时，颂兴家也为儿子出嫁忙碌着，只是场面冷清了许多。颂兴家不排宴席，只制作些小粽子，用于祭祖和带到新娘家。母亲为颂兴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对即将脱离家庭的儿子，不断重复着简单的话语。

【颂兴的妈妈　柒红】结婚后不要到处贪玩了，要努力赚钱。

【颂兴的父亲　印・仕伦】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留在家里也不好，结婚算了，省得他到处玩操心。

下午，大家收拾好行囊，没有迎亲的队伍，送嫁人员由父母和亲戚二十多人组成，新郎颂兴亲自驾驶机动小木船，向波蜜村驶去。

彩棚在送嫁队伍到来的时候才做好，彩门前竖着两棵香蕉树，两穗香蕉被喷成金、银两色，寓意金玉满堂。

黑木村离波蜜村20多公里水路，为方便，颂兴家在波蜜村租了间房子作为临时住处。

傍晚时分，项・喜才从黑木村回到家里。整个婚礼过程她用不着操太多心，只要按长辈的要求去做就行。喜的新房成了化妆间，化妆师按主人家的要求提供化妆服务，及婚礼中新郎新娘所有的服装，在正式或隆重的场合，柬埔寨人都会穿上富有民族特色的叉尾裙。

在临时住处，拿着废弃的摩托车反光镜，颂兴欣赏着自己的新形象。

婚礼的第一天叫“入棚日”，这天最重要的活动是请僧侣为新郎新娘举行的诵经仪式。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满屋子的男女老少，无不顶礼膜拜。诵经约两个小时，新郎显然受不了长跪的煎熬，请朋友在一旁不时按摩腿部，而新娘似乎是久经考验。

2005年12月5日

第二天是“正日”，是婚礼最重要的一天。凌晨四点，高音喇叭闹醒了人们。

和尚在柬埔寨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传统的柬埔寨婚礼仪式上肯定少不了和尚念经（李峻摄）

在临时住处，对着主人家的祖宗牌位，新郎开始祭拜祖先。牌位不写宗姓，也许在人们看来，哪家的牌位都是“祖位”两个相同的符号，也就无所谓在哪儿拜了。

礼盘是男方送给女方的彩礼，通常为一百多盘，装有猪头、糕点、水果和酒等，礼盘越多、队伍越长，女方越有面子。操办婚礼的钱大部分由新郎家负担，颂兴家花费约8000元人民币，这几乎是全家一年半的收入。

彩棚里，三根香蕉杆象征三道门，新郎家要派代表，以歌舞形式表现新郎英俊、能干，表达新郎对新娘的爱。新娘家满意了门才能打开。头两道门由村中长老把关，最后一道由新娘把关。

新郎和新娘的手在摄影师的摆布下拉在了一起，如此亲密接触，对他们来讲还是第一次。

照相对村里人来讲是一项奢侈的服务，为充分体现这服务的价值，千百年形成的婚礼进程也得让位于摄影师的要求。摄影师认为有意义的瞬间被摆成定格；婚礼主持人一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好放下话筒；主人家有时被摆布得晕头转向，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临时背景片是摄影师常用的道具，新郎新娘往前一站，顿时锦上添花。

婚礼过程中，新郎新娘不断更换服装，换得越多越体面，而新房的布置则显得非常简单，两张草席加上枕头、蚊帐、床单，已是新房的全部用具。

按柬埔寨婚俗，新郎新娘胸前不戴花，戴花的往往带有华人血缘。但大家都不认识中文，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对新郎错挂“新娘”标识的错误熟视无睹，有几个人关心新郎的标签，但只限于是否挂正而已。

新郎新娘（李峻摄）

【婚礼服装化妆师　淑・喜】新郎戴这个花就让人家知道他

是新郎了，啊，我从没被采访过，新娘的衣服已经很漂亮了，就不用戴了。

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错误，并提醒化妆师改了过来。

婚礼的各个程序由村中长老主持，礼仪相当繁杂，剪发礼、剪舌头礼，都寓意剪除过去不好的东西，从此讲好话、交好运。

仪式的间隙，被安排表演滑稽搞笑节目。总之，主人家是想方设法把这天里的每秒钟都填满，从早到晚闹不停。

绑手礼被认为是最重要的环节，长老将小红线分别绑在新郎新娘的手上，并祝福新人，仪式结束后，人们就认为他们是正式夫妻了。随后双方亲朋好友会将钱等物放在新郎新娘手上，以示祝贺。

“洗脚礼”喻示男人在家庭中的地位。

“龙女配”演绎的是王子跟随龙女进入龙宫，缔结良缘的故事。柬埔寨民间多以此解释女大当婚、男大当嫁习俗的形成。

晚上，聚集在彩棚里跳舞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这里不管哪家举行婚礼，都是年轻人的节日。农村娱乐活动少，哪儿的高音喇叭一响，年轻人知道那里晚上肯定有舞会。舞会上，新郎和新娘各找各的伙伴，而新郎的胸前不知怎么又挂起了“新娘”的标签。

新郎新娘只能抽空玩一下，还有更多的仪式等着他们去做，总之，按长老说的去做吧。大人们不厌其烦，一旁小孩早已进入梦乡。

旱季里少有的一场大雨，彩棚变成了雨棚，舞池变成了烂泥塘，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年轻人的兴致，他们尽情地狂舞着，而此时颂兴和喜已全然不知外面的喧嚣，麻木地按长老的要求去做，仪式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多才结束。

（撰稿：马伟雄；播出时间：2006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