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到了老年……

龙萨

当你到了老年，晚上，烛光摇曳，

你坐在炉火边，纺着纱，缠着线，

像唱歌一样背诵着我的诗句，并且还惊讶地说。

“想当年我年青貌美，还曾得到过龙萨的赞美。”

这句话你的使女当时并没有听见，

由于劳累，她早已双眼朦胧快入睡。

龙萨的细语并没有使她醒过来，

如泣如诉的诗句不断祝福你，那赞美之辞会永久流传。

那时我已长眠地下，成了飘忽不定的幽灵，

在那香桃木的荫影下我将得到安息。

而你那时也已到了风烛残年，蜷缩在炉旁，

为了自己当年过于骄傲，拒绝了我的爱情而深深后悔。

请相信我，你要真正生活，别去等待明天，

从今天起就请你来采撷那生活里的玫瑰。

（远方译）

［诗人简介］龙萨（1524－1585），法国第一个近代抒情诗人，以写爱情诗著称。出身贵族家庭，曾随从出使，到过很多国家。后因大病成聋，决心写诗。1547年组织七星诗社。1550年发表《颂歌集》四卷，声誉大著。《爱情诗集》共有350首诗，大多是十四行诗。上卷《致卡桑德拉》发表于1552年，共240首，献给一位意大利贵族女子。下卷《致玛丽》发表于1556年，共96首，献给一位朴实无华的乡村姑娘。1578年，受亨利三世之托，创作十四行诗集《玛丽之死》，共15首，这是另一个玛丽，即亨利三世去世的情妇。同一年发表《致海伦的十四行诗》，被认为是四部爱情诗集中的巅峰之作。他还写过政治诗歌《关于时代灾难的时论诗》（1562）、长篇史诗《法兰西亚德》（1572）等。他的诗曾在欧洲宫廷中传诵一时，死后却被遗忘了三百年，到19世纪才风行于世。

赏　析

这首诗选自诗集《致海伦的十四行诗》，海伦是美第奇王后的贴身女仆，才貌双全。龙萨得到王后的鼓励而追求海伦。查理九世去世后，海伦离开王宫，诗人的爱情随之告终。

本诗虽是爱情诗，却并不借助纯粹的抒情，反而充满了戏剧性。第一个戏剧性因素是对老年海伦的想象，此时的海伦在炫耀青春貌美时得到过龙萨的赞美。这一点与叶芝的《当你老了》立意相近。然而，这两首诗不同之处在于，叶芝所要表达的是，“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而龙萨所要表达的是，“为了自己当年过于骄傲，拒绝了我的爱情而深深后悔。”这正是诗中的第二个戏剧性因素，因青春时拒绝了龙萨的赞美而在晚年深深后悔。第三个戏剧性因素则是使女的在场，晚年的海伦自白时，使女昏昏入睡，并没有听到。缺少了听众，海伦的炫耀略显可笑。第四个戏剧性因素则是龙萨对自己死亡的想象，“那时我已长眠地下，成了飘忽不定的幽灵，/在那香桃木的荫影下我将得到安息。”然而所有这些戏剧性最终是为了末尾的关于爱的劝诫：“请相信我，你要真正生活，别去等待明天，/从今天起就请你来采撷那生活里的玫瑰。”“那生活里的玫瑰”无非就是龙萨自己对于海伦的爱。整首诗在戏剧性的铺垫中，让爱情获得了当下的力量，真正的生活、爱情，都需要在当下实现出来。龙萨生活于文艺复兴时期，他的爱情诗也拥有了区别于古典爱情诗的特点，爱和欲望都变得更加直接，变成了当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