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中经历过很多轰轰烈烈的事情,不过和那次在“闻风岩”为杜利特医生举行的盛大的国王加冕礼相比,至今也没有哪个能超过它的一半。当蹦波王子、琦琦、波利、吉格和我终于赶到那个巨大盆地,站在最边缘上,颤巍巍地朝下面观看时,只见到一片古铜色胸膛形成的浪潮。那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整座岛上的男女老少全都赶来了,长箭甚至连床都搬到了这里,没有人想错过这场神圣的庆典。
然而,却没有一点声响打破“闻风岩”里肃穆的气氛。那片肃穆沉静,让你身处其中有种神奇的感受,仿佛整个脊背打了个冷战。后来蹦波告诉我说,当时他看到世界上竟有如此多的人,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中心山峰那块石台上竖起了一根崭新的、色彩艳丽的图腾柱。印第安人通常把图腾柱供在家门前,仿佛是个门牌,又可以当作名片。图腾柱上以雕刻的图案花纹描述这个家庭可歌可泣的事迹或是他们家庭的优良品质。这根图腾柱比其他的都要高出很多,上面的雕刻富丽堂皇。它就是杜利特医生的图腾柱子,或是被称作“忠诚卡罗特的皇家图腾柱”吧。上面雕刻的全是栩栩如生的动物,这是为了彰显杜利特医生非凡的动物常识。入选在上面的动物当然是印第安部落公认的品格高尚的那些:鹿,象征速度;公牛,象征毅力;鱼,象征灵活;等等。而在图腾柱的顶端,通常是放上这个家庭最引以为自豪的标记或是动物象征。那么在这个皇家图腾柱顶端雕刻的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鹦鹉,很明显是为了纪念著名的《黑鹦鹉和平协议》。
石台上的象牙椅,早已用香精油打磨得熠熠发亮。椅子四周撒满了鲜花,随着温和气温的回归,小岛上的花儿已经悄悄地开遍了整个山谷。
不一会儿,杜利特医生就被抬到了大石台上。椅子落下,杜利特医生踩着铺满鲜花的地毯缓步走来。整个场子安静万分,杜利特医生每走一步,脚下都会踩到树枝而发出咔嚓声,连我站在远远的场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那位老者的陪伴下,杜利特医生走到国王宝座前,坐了上去。从上面远远地看下去,他那圆乎乎的身材显得那么弱小!宝座似乎是为长腿国王设计的,比如长箭的两条腿。杜利特医生一坐上去,他的脚就够不着地面了,只好悬在半空,离地面足足有六英寸的距离呢!
那位老者转过身,面向全场,开始了一通长篇大论的讲话。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平和,不过在“闻风岩”,他讲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首先,他一个一个地谈起这个部落的所有伟大国王的名字,他们都曾坐在这把象牙椅上加冕。他指出布普斯帕特尔是个伟大的民族,并说起了部落所取得的伟大胜利和所度过的种种艰辛。随后,他的手指向杜利特医生,开始讲述这位未来国王的英雄创举。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杜利特医生今天所做的一切大大超越了以往的那些国王们。
当他开始讲述杜利特医生的事迹时,尽管所有听众依旧严格按照规定保持安静,但所有人都举起右手向着王位方向挥手,却没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
很快,老者结束演讲,庄重地走向宝座,恭敬地取下医生头上那顶破破烂烂的礼帽。看起来他要扔掉它,杜利特医生一把接过旧帽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随后,那位印第安长者拿过神圣的王冠,把它戴在杜利特医生的头上。这顶神圣的王冠显然是为小脑袋的国王设计的,因为它戴在医生的大脑袋上,明显不合适。这时一阵海风从阳光普照的海面上吹进大盆地,杜利特医生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接住王冠,防止它掉下来。不过,王冠看起来还是非常漂亮的。
最后,老者再次转过身,面对全场说:
“布普斯帕特尔的人们!请看清你们选择的这位国王,你们满意吗?”
禁令终于被解开了,所有人高声同呼:
“万岁!万岁!吾王万岁!万万岁!”
沉寂在这一刻被打破了,好似一百门大炮同时发出阵响,而在这个大盆地里连轻声私语都能传数里之远,更别提这震天的吼声引起的震动有多大了!此起彼伏的轰隆声似乎永不消失,它穿过整个岛屿,回荡在低地山谷之间,又在远远的深海岩洞引出轰轰的回应。
突然,我看见那位印第安老者伸手指着岛上最高的山峰,我立即顺着所指望去,正好看到那块巨大的“悬石”有些震颤了,它确实是在晃动,随后顺着火山口倾倒下去,不见了。
“看哪!漂移岛的居民们,那块大石滚落了!古老的传说应验了,今天最伟大的国王加冕了!”老者高叫着。
杜利特医生也看见了大石滚落,他站起来,带着一副期待的神情朝大海的方向望去。
“我想他一定是在想小岛下面那大气袋的事了。我们还是祈祷这一带的大海别太深吧!”蹦波王子在我耳边嘀咕。
那个大石头滚落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我们听到一阵从远方传来的沉闷的声音,和吱吱嘎嘎的摩擦撞击声,紧接着,又听到嘶嘶的漏气声。这时医生脸上的神情更加紧张了,他又坐上王位,两只眼死死盯着蔚蓝的海平面。
很快我们就感觉到小岛在我们脚下缓缓下沉。周围的海水溢上海岸,海岸在渐渐地消失:一英尺、三英尺、十英尺、二十、五十、一百!停了,谢天谢地!它完全停住了!好像一只蝴蝶停落在一朵玫瑰花上那般轻盈地停住了!从今天开始,这个漂浮的蜘蛛猴岛将不再漂荡,而是稳健地扎根在了大西洋海底的沙地上。
当然,靠近海边的大多数房屋都被海水淹没了,整个布普斯帕特尔村庄都已经消失。不过没关系,因为没有人在这场变故中丧生,所有的人都爬上山顶上去看他们伟大的“忠诚卡罗特”国王加冕去了。
尽管这些印第安人感受到了海岛在他们脚下下沉,但那时他们并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杜利特医生告诉我们,当时一定是部落居民异口同声发出的惊天吼声引起了空气的剧烈震动,把那块“悬石”震得松动了。然而,后来在布普斯帕特尔的历史记载中故事是这样的:当伟大的国王忠诚卡罗特坐上宝座时,这位国王竟是如此了不起,以至于连海岛自己也不得不下沉向他表示致意,而再也不敢四处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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