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彩笔丢了,这都怪谢雷。当然,这也不是他的错,但反正都一样。谁把绿彩笔给了尤尔卡?是谢雷给的。
也不能对他说什么。因为他只要看一眼——如果别人认真地向你借,你怎么能不借呢?——就这样了。换作是我,我也会借,而这是最让人感到难堪的。
也不能责怪尤尔卡,因为他也没错,他只是个笨蛋。他把绿彩笔放在床头柜上,就这么明显地放在柜子上,而莉娜·彼得罗芙娜正好巡房进来查看该死的温度。我问您,谁在医院里量体温?只有那些随身携带体温计的人。第四病房的舒里克正在量体温,因为他奶奶在旁边。而其他人——反正都是在医院里躺着,如果有必要的话就接受治疗。居然还要给他们测体温!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莉娜·彼得罗芙娜看见了绿彩笔——咻!她一把把绿彩笔抓进了口袋里。因为这是药品,不应该在床头柜上。
而我们怎么办?没有了绿彩笔,得了,完蛋了。没有绿彩笔,整个第五层的人都会嘲笑我们。因为无色鱼——这可是耻辱。这比完全不上色还要严重。最好跟那些小毛孩一样,用湿漉漉的输液管编出一条鱼来……
他们用输液管编出一条条的小鱼,以便让您知道这是编出来的。长长的,细细的,黄色的,几乎透明的管子——来吧,如果想象力足够的话,尽管编吧。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仅仅像一年级小学生那样编的话,您的鱼就会膨胀然后坏掉——太可怕了。所以我们需要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
呐,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和托里克白白把这该死的输液管藏到床底下,以便让它延伸、晾干和发白了。我们白白去五楼从那些“小猪”的鼻子底下取得我们缺少的东西了……
“或者,我们编个骑士吧?”托里克问道。
“骑士嘛……骑士需要三个过滤器,开始我们把所有的过滤器都换掉了。谁知道呢?”
“那或者……”谢雷还没说完就沉默了。
除了骑士和鱼之外,我们会编的也就只有小鬼了。可是小鬼这玩意儿连编织都不算,不过是胡闹:一块原木作身体,一块小方木作头,把原木上突出的部分修剪到合适的长度——瞧,手、脚和带耳朵的角就做好了。然而,给小鬼装眼睛和尾巴,然后将所有部件固定在一起——这些事不用学都会做……
因此谢雷沉默了。他提不出建议,因为没什么可提的。但他又不能不提,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过错,因为绿彩笔丢了,也因为自己没能够帮上忙。虽然他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错:他左手正打着石膏呢,一只手怎么可能帮上忙?
我们坐在走廊里,这是住院医师办公室外的一个死角处。这儿有一棵棕榈树,树的背后则是窗台。托里克无时无刻不在抽搐——他的肾不舒服。如果莉娜·彼得罗芙娜发现我们坐在窗台边,她会立刻开启说教模式:“你会受凉的,你会被风吹着的,你都在想些什么呀!……”
托里克想着鱼的事。他带着这两个肾已经活了快十二年了,他总能够忍受这五分钟的。
但是没有绿彩笔,这意味着没法给输液管上色。我们没有得到梦想中的华丽的祖母绿色小鱼——整齐拼接的鳞片,圆圆的眼睛,还有缠绕在铅笔上的鱼鳍和鱼尾!——取而代之的却是难看的无色鲫鱼。而眼下又是什么肾和体温的问题……
该做出决定了。
“我好像在门诊部里见过绿彩笔。”托里克说道。
门诊部在新楼的第一层。但是白天不让我们去:这些医生们规定的,而我们一点地位都没有——晚上它就关门了。
“咱们跟纳斯嘉奶奶求求情吧?”谢雷绝望地说道。
“她会说,我们会拿绿彩笔弄脏整个地板,而她却要负责清理。”我闷闷不乐地说着,因为我们的处境非常糟糕。但是在糟糕的处境下需要采取极端的措施。
“这样吧,”我说道,“没别的办法。需要弄到绿彩笔,绿彩笔就在十二号病房的那个红毛丫头的手里……”
所有人都不说话。因为十二号病房在第五层。去女孩子们的病房——没人愿意。
“我去!”谢雷说。
他非常希望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但是我们没说话。因为我们不想到“小猪”那儿去。
“我出发了。”谢雷说道。
……半小时后他带回了绿彩笔,眉头紧锁着。
“给,”谢雷说道,“她叫萨莎。来涂色吧,来剪吧……”
于是我们开始涂色和剪切。涂色一点都不难:把绿彩笔倒入输液管里,挤压输液管末端并转动输液管,让颜色涂抹得更均匀。唔,再把多余的液体倒出并烘干。
我们就在暖气片上烘干。这里没人会发现,而且很暖和。
剪切比较难。应该沿着长度剪,以便将管子剪成又长又有弹性的带子。
祖母绿色的带子。
谢雷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他还在为他差点弄砸一切而感到难过。
“别难过,”托里克安慰道,“不管怎样这都是我们的小鱼。”
谢雷没说话。
“对了,你对那个红毛丫头撒了什么谎,好让她把绿彩笔给你?”我问谢雷。
“我说我把肚子划伤了。”谢雷回答道。
他表情十分忧郁,就好像他的肚子真的痛了起来。
我不说话了。在医院里头没有什么比为了获得好处而装病撒谎更差劲的事了。但他可是为了我们而撒的谎呀!没有绿彩笔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编织小鱼的过程中我们累得汗流浃背——就像纳斯嘉奶奶说的那样,七颗汗珠都掉了。不知道,也许吧,我觉得从我身上掉出的汗水比他们还多一倍。不过最终还是编好了。
我们把小鱼挂在棕榈树上欣赏。小鱼悬挂在空中,摇晃着,阳光在它的侧面玩耍……
但是我们并不感到快乐,因为我们做出来的不是祖母绿色的小鱼。只是普通的绿色小鱼而已……
谢雷连看都不看一眼。
“不好,”托里克嘟囔着,“这只愚蠢的小鱼……”
然后我们就各自散开了。谢雷最后一个离开。他把这只愚蠢的小鱼攥在手里,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把它送给那个十二号病房的红毛丫头萨莎或者赶紧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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