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走廊

我站起来去拿糖果。上一次探病时，妈妈带给我一些巧克力糖果，含果仁的。我悄悄地吃。

可我一站起来，烦人的丝维塔阿姨立刻吼了起来：“看看你们这些坏蛋，在我刚擦过的地上跑来跑去，一点尊重都没有。”好像我需要她刚擦过的地板似的！

当我在冰箱里找自己的袋子时——袋子上有一张写着自己姓名的小纸片——我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我就已经把最后一颗糖果给吃掉了。就在我读《无头骑士》那会儿。那本书也被我读完了，唉！

于是我在走廊逛了逛。太无聊了。自己人都不在这里。虽然罗姆卡在七楼，但是他才刚做完手术。他一直在睡觉，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呢。

这周我肯定是不能出院了。医生奥列格·帕雷奇说，下周一之前都不可能出院。因为下周一要做超声波检查。不做这个检查就没法出院！我一点都不喜欢超声波检查，因为会被涂上冷冰冰的胶水。不过这总比把一个小爪子似的镜子吞进胃里的检查好多了。算了吧，会撑过去的。

我在办公室的窗台边坐了一会儿。窗外夜幕降临，院子里空落落的，好没意思。这要是在之前，谢雷、托里克、帕什卡或是其他的自己人这个时候都会在我们的这条走廊上出现。

这条走廊位于老楼的第四层，连接老楼和新楼。早在四层的小孩子们还在的时候我们就到这条走廊里玩儿了，为了到那里去看汽车。总的来说，这条走廊是个非常棒的地方。晚上，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很安静。完全可以认为这条走廊不是医院的一部分。这里没有人聊天，没有人呻吟，没有人带着注射器到处跑……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唉，要是谢雷、托里克或者帕什卡在的话……

啊，我一个人去！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

说走就走。

我爬到窗边，坐了下来。走廊上第三个窗口——位置特别好。从这个窗口可以看见有轨电车的站台和一家商店的一小部分。你可以尽情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窗外总会有很多不同的人走过。一开始我只盯着站台看，心想着，要是妈妈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站台上就好了，或者是奶奶，或者是卡佳姨妈。她们要是来的话会先绕过对面的站台，因为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洼，然后沿着栅栏走过来，再……

不知怎么的，我感到有些难过，于是我把目光转向商店。人们在商店的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带着大袋小袋走出商店，不过这个没什么意思。另一些人则手拿着面包，或者酸奶，或者是装着某种腌制黄瓜的瓶子。他们真自在！想吃面包时，就可以去买面包，想吃黄瓜时，就去买黄瓜。我不太喜欢瓶装的黄瓜，我更喜欢瓶装的西红柿。不过这家商店也许不卖瓶装的西红柿。无所谓，黄瓜我也会买的。还有面包、酸奶以及……

我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在通往我们这条走廊的楼梯上响起。这个楼梯看起来很搞笑——它只有三级台阶。台阶是铁制的，所以走上去时声音很响。

到我们走廊上来的是一个……一个短头发的人。他穿着运动服和红色的夹克外套，看上去还只是个小毛孩，就像谢雷说的那样：“四年级生——还穿着为身体发育留出份儿来的肥大裤子呢。”

“你来这儿做什么？”我问他。

“什么也不做。”

“如果没事可做，那就滚开，”我说道，“这是我们的走廊。”

他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抽泣。我从来没见过他。也许他是五楼的。不幸的“五楼人”。

可他并没有离开。他在走廊的尽头站起身，看着墙上张贴的宣传画。我看着他，我看得出他只是在随意地浏览着那些画。我知道他早就看过这些画了，因为它们被挂在这里已经一百年了，关于细胞和其他类似的东西。但他还看着这些画，因为他不想离开这里，离开我们的走廊。

随他去吧。要是谢雷或托里克在的话，我们会在他身边不停地絮叨，很快就会把他赶走。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没心情理他。

于是我继续盯着商店看。不过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站起来，慢慢走回病房。慢慢走回去是因为我不想让这个短发的“五楼人”错以为他赢了。当我快走进房间时，我稍稍回头瞄了他一眼。

他这时已经坐在窗边了，在第三个窗子边。从那里可以看见有轨电车的站台和商店。人们拿着面包、酸奶和黄瓜走进走出。走进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