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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盖茨黑德府

时间:2023-12-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5月1日下午5点左右,我到了盖茨黑德府门房,这里还是那么整洁,贝茜正坐在火炉边上,喂着最小的一个孩子,鲍比和妹妹在墙角不声不响地玩着。她问我在桑菲尔德府是不是愉快,女主人是怎样一个人。在盖茨黑德期间,费尔法克斯太太写信告诉我,府上的聚会已经散去,罗切斯特先生三周前动身上伦敦去了,不过预定两周后就返回。费尔法克斯太太推测,他此去是为张罗婚礼的。我回到桑菲尔德府后的两周,没听到有人再提起主人的婚事。

5月1日下午5点左右,我到了盖茨黑德府门房,这里还是那么整洁,贝茜正坐在火炉边上,喂着最小的一个孩子,鲍比和妹妹在墙角不声不响地玩着。

“哎呀!——我知道你会来的!”我进门时利文太太叫道。

“是呀,贝茜,”我吻了吻她说,“我相信来得还不至于太晚,里德太太怎么样了?”

“医生说她会拖上一周两周,但很难好得了。”

“近来她提到过我吗?”

“今天早上还说起过你呢,希望你能来。不过她现在睡着了。”

贝茜把睡着的孩子放进摇篮,随后她硬要我脱掉帽子,用些茶点,说我显得既苍白又疲惫。我很乐意接受她的殷勤招待。

她问我在桑菲尔德府是不是愉快,女主人是怎样一个人。当我告诉她只有一个男主人时,她问我那位先生好不好,我是不是喜欢。我告诉她这人长得比较难看,却很有教养,待我很好,我很满意。

谈着谈着一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你先去餐室,”贝茜领我穿过府宅时说,“小姐们会在那儿的。”

眨眼之间我便进了那个套间。每件家具看上去同我初次被介绍给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那个早上一模一样。他站过的那块地毯依然铺在壁炉的地面。往书架上一看,两卷本《英国鸟类史》还放在老地方。没有生命的东西依旧,有生命的东西却已面目全非。

我面前站着两位年青小姐,一位个子很高,我肯定这人是伊丽莎,神态冷淡,穿得像个修女。另外一位肯定是乔治亚娜,不过她已经完全长成一位十分丰满的年轻姑娘。我一走近她们,两位小姐都站起来迎接我,用“爱小姐”称呼我,然后就盯住我上下打量,开始了对我的冷嘲热讽。

如果在以前受到她们这样的冷言相待,我一定会愤怒得掉头而去。可是现在我是从一百多英里外不辞劳苦地来到这里,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里德太太。所以,我就去找女管家,希望她给我安排一个住处。这时我在楼梯边遇到了贝茜。

“夫人醒着呢,”她说,“我已经告诉她你来了。来,看看她还认不认得你。”

里德太太的房间,还是从前的老样子。我曾在这房间里被鞭打过。可是现在我已经忘记了往日的怨恨,反而对她的病情寄予无限的同情。我弯下身子,在躺在床上的舅妈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是甥女简吗?”

“舅妈,是我,您好一点儿了吗?”

过去我曾发过誓,不再叫她舅妈,可是现在我却自动地把那誓言放弃了。当舅妈握住我伸过去的手时,我的心急速地跳动。可是,她突然又把手缩了回去,依然用那冷峻的目光凝视着我。我又不禁一阵心酸,流下泪来。我赶快擦干了眼泪,拿张椅子坐在她的床边,说道:

“你打发人去接我,所以我立刻就来了。”

“我有话想和你说,不过,今天太晚了。”夫人翻了一下身,接着又问道,“你真的是简·爱吗?”看来她已经认不出我了。

“是的。”

“简那个孩子,从小在我这里长大,心地不好,脾气又暴躁,很难管教。我出于万不得已才送她去罗沃德的。那里暴发了传染病,很多孩子都死了,而她居然没有死。不过我说过她死了——但愿她已经死了!”

“里德太太,你为什么这么恨她呢?”

“我一直讨厌她母亲,因为她是我丈夫唯一的妹妹,很讨他喜欢。家里因为她下嫁而同她脱离了关系,他坚决反对。她的死讯传来时,他哭得像个傻瓜。他要把孩子领来,比自己的孩子还费心地关照她……约翰一点不像他父亲,我为此感到高兴。约翰像我……呵,但愿他不要老是写信讨钱来折磨我!我已经没有钱可以给他了。我们穷了。我得打发掉一半的佣人。可怜的孩子!他陷进了赌棍窝里,完全堕落了……”

她变得十分激动。我和贝茜说最好明天再来看她。

十多天过去了,她仍旧昏迷不醒或是恹恹无力。医生禁止一切会使她激动的事情。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我走上楼去看看这个生命垂危的女人病情如何。

“谁?”忽然听到这么一声。

我以为里德太太睡着了,原来她睁着眼睛,便说道:

“舅妈,是我呀。”

“你是谁?好像是简·爱吧?”

“是简·爱,是贝茜叫罗伯特把我接来的。”

“我的病好不了了,在临死之前,为了求得良心上的平安,有两件事情想要向你说:第一,我不曾遵从你舅父的遗言,把你当做自己的子女一样抚育长大。第二,咳……简,在那箱子里有一封信,你自己拿去看吧!”

那是一封简短的信:

里德太太:

敝人因无子嗣,拟将私人财产给侄女简·爱继承,请将她的近况及住址

告知为盼!

约翰·爱于马德拉

日期是三年以前。

“当时,您为什么不把这件事通知我呢?”

“因为,我一想起你过去时常顶撞我,我就非常恨你,所以……”

“舅妈,请您把过去的事忘掉吧!我那时候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可是,那时候,我为了要报复,就写了一封信给他说:‘简在学校因患伤寒死掉了。’不过,你现在可以再写信到马德拉,就说我骗了他吧!”

“舅妈,我也不怪您,这都是怪我自己的性情不好,太不懂事的缘故。我想在我小的时候,您还是爱我的。啊,舅妈,您吻一吻我吧!”

我把面颊靠近了舅妈的嘴唇,但她并没有吻我。遗憾得很,她一直到死还是憎恨着我。我对她说:

“不管您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不过,我已经谅解您了。”

就在那一天夜晚,里德舅妈与世长辞了。

 

在返回桑菲尔德的途中,我想,我会在那儿呆多久呢?确信不会太久。在盖茨黑德期间,费尔法克斯太太写信告诉我,府上的聚会已经散去,罗切斯特先生三周前动身上伦敦去了,不过预定两周后就返回。费尔法克斯太太推测,他此去是为张罗婚礼的。

在6月里一个幽静的黄昏,我向桑菲尔德庄园缓步行进。西方的天空一片金黄色,这正是农夫们扛着锄头,从田里回家的时候。

在桑菲尔德庄园的矮树篱笆上面,爬满了盛开着的野蔷薇。因为我心事重重,对于那些已无心欣赏,就抄着一条小路走了进去。

当我走进庭院里,远远地望见那窄窄的石阶上,有一个人拿着铅笔和书本,独自坐在那里,不知在写些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罗切斯特先生。我正想悄悄地绕到别的路走过去,他已经看到了我。

“简,这么久才回来,怎么不叫马车去接你?在这一个月当中,在你舅妈家都做些什么?”

“我的舅妈已经去世了。”

和那怀念已久的罗切斯特先生重逢,固然有无限的欣悦,可是,一想到马上又要分别,我又不禁心头沉重,抑郁寡欢。

他没有离开石阶,我很不情愿要求他让路。我问他是不是去过伦敦了。

“去了,你怎么看出来了?”

“费尔法克斯太太在信里告诉我了。”

“她告诉你我去干什么了吗?”

“呵,是的,先生!人人都知道你的伦敦之行。”

“你得看一看马车,简,告诉我是不是你认为它完全适合罗切斯特太太。她靠在紫色的软垫上,看上去像不像个女王?简,但愿我在外貌上同她更般配一点。你是个小精灵,那现在你就告诉我——能不能给我一种魔力,或者有魔力的药,使我变成一个英俊的男子?”

“这不是魔力所能为的,先生。”我心里又补充道,“一个亲切的眼神是最需要的魔力。你已经够漂亮了,或者不如说,你严厉的神情具有一种超越美的力量。”

罗切斯特先生有时有一种我所无法理解的敏锐,能看透我没有表露的思想,眼下他没有理会我的回答,却以他特有而少见的笑容,朝我笑笑。

“走过去吧,”他说着空出地方来让我跨过台阶。“回家去,在朋友的门槛里,歇歇你那双奔波不定、疲倦了的小脚吧。”

现在我该做的不过是默默地听从他罢了,没有必要再交谈下去。我二话没说跨过石阶。小阿黛勒一见我乐得差点儿疯了,费尔法克斯太太照例以一种朴实的友情接待了我。一时间,我感到无比的幸福。

我回到桑菲尔德府后的两周,没听到有人再提起主人的婚事。连费尔法克斯太太也摸不着头脑。有一件事更让人感到奇怪,英格拉姆小姐家距这里仅20英里,但罗切斯特先生却从没过去拜访。

不久,仲夏明媚的阳光普照英格兰。那天,阿黛勒在山间小路上采了半天的野草莓,累坏了,太阳一落山就上床睡觉。我看着她入睡后,便离开她向花园走去。

此刻是24小时中最甜蜜的时刻,夕阳西沉的地方,铺展开了一抹庄严的紫色,在山峰的一个尖顶上燃烧着红宝石般的光焰,向高处和远处伸延,越来越柔和,浸染了半个天空。

我在砂石小路上散了一会儿步,出乎意料地碰到了罗切斯特先生。他当时背对着我,我正想悄悄溜走,他却头也不回就低声说:

“简,过来看看这家伙。”

我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朝他走去。

“你看,它这一对漂亮的翅膀,在英国是很少见的,但在西印度群岛却多得很。”

可是,那只蛾立刻飞走了,我正想转身离开,罗切斯特先生却跟了上来。

“简,不要那么快就走嘛!这是一个难得的美妙黄昏,你不觉得桑菲尔德庄园的夏日非常可爱吗?”

“嗯,是的。”

“你离开这里时,不会难过吗?”

“但是,我总是要离开的。”

“真是抱歉,也是不得已,就在这一个月以内,我在爱尔兰替你找到一份工作。爱尔兰的人对人都很亲切。”

“爱尔兰,那里太远了吧。”

“像你这样意志坚强的女孩子,就是漂洋过海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我并不是怕那旅途的辛劳,而是难过那种远离英格兰的生活,还有……桑菲尔德庄园……”

“还有——”

“还有远离了您哪!”

“也许你不必非离开这里。”

“不,必须离开。”

“你在哪儿看到的必须呢?”他猛地问道。

“哪儿?你,先生,已经把这种必要性摆在我面前了。就是英格拉姆小姐,一个高尚而漂亮的女人——你的新娘。”

“什么新娘呀?我没有新娘!”

“但你会有的。”

“是的,我会!我会!”他咬紧牙齿。

“那我得走——你自己已经说了。”

“不,你非留下不可!我发誓——我信守誓言。”

“我告诉你我非走不可!”我反驳着,感情很有些冲动。“你难道认为,我会留下来甘愿做一个对你来说无足轻重的人?你以为我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难道就因为我一贫如洗、默默无闻、长相平庸、个子瘦小,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肠?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姿色和充足的财富,我会使你同我现在一样难分难舍,我不是根据习俗、常规,甚至也不是以血肉之躯同你说话,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对话,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本来就如此!”罗切斯特先生重复着。

“是呀,先生,”我回答,“因为你已经结了婚——或者说无异于结了婚,跟一个远不如你的人结婚——我才不相信你真的会爱她,对这样的结合我表示不屑,所以我比你强——让我走!”

“上哪儿,简?去爱尔兰?”

“是的——去爱尔兰。我已经把心里话都说了,现在上哪儿都无所谓了。”

“你的意志可以决定你的命运,”他说,“我把我的手,我的心和我的一份财产都献给你。”

“你别再开我的玩笑。”

“我请求你在我身边度过余生——成为我的另一半,世上最好的伴侣。”

我没有吭声,心里想他在讥笑我。

“过来,简——到这边来。”

“你的新娘阻挡着我们。”

他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到了我跟前。

“我的新娘在这儿,”他说着,再次把我往身边拉,“因为与我相配的人在这儿,与我相像的人,简,你愿意嫁给我吗?”

“罗切斯特先生,让我瞧瞧你的脸。转到朝月光的一边去。”

“好吧,请你看吧!”

我看到在罗切斯特先生的眼神里,放射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光彩。

“您是真心爱我,愿意娶我为妻吗?”

“是的,我可以发誓。”他一脸正经,非常恳切地说着。

“好吧,我相信您了。”

这时,我恍如沉醉在梦幻中一般。不知何时,那月儿已经隐藏了起来,四周漆黑,只听到一阵狂风吹过。突然,从云间闪出一股蓝白色的火花,接着一声霹雳,随后就下起倾盆大雨,我们两个全身都淋湿了,才跑回房里来。

“简,快把湿衣服换下来,早点儿睡吧!”

正在这时,费尔法克斯太太从她房间里出来了。起初我没有觉察,罗切斯特先生也没有。灯亮着,时钟正敲12点。等我离开他的怀抱时才看见那位太太站在那儿,脸色苍白,神情惊讶。我只朝她微微一笑,便跑上楼去了。

早晨我还没起床,小阿黛勒就跑来告诉我,果园尽头的老栗子树夜里遭了雷击,被劈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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