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凡响的武家大院

七、非同凡响的武家大院

只要游历黑井，人们就一定会去拜访武家大院。

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世界正在发生裂变，工业革命催生了几个庞然大物：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资本主义开始控制世界，曾经如星星般耀眼的古老的中华帝国，在茫然与惶恐中黯淡。鸦片贸易、一场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一个个不平等条约将次第落在这个东方巨龙的身上，苦难和世界潮流裹挟着它，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履走进资本时代的世界。

就在这一年，武家大院破土动工，开始二十多年的宅院建设。

东部沿海那边是惊涛骇浪，西部黑井这厢却平静地续写商业繁荣；一个在暴风雨中挣扎前行，一个在风和日丽中享受着旧时代的最后晚宴。

看黑井最豪华、最有代表性的民居建筑武家大院，可以怀着“红楼”般的悲剧情怀，找寻曾经的繁华一梦。

沿锦绣坊而上，很快就可来到武家大院。

高原的阳光总是那样毫无阻拦地倾泻而下，挂满院墙的爬山虎倒也绿意盈盈，只是深藏了武家大院，平添了几分神秘，要不是院子前“武家大院”几个字，只怕会与它擦肩而过。

沿90度的院墙转角而上，回首左望，武家大院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由三层斗拱组成的大门彰显宅第的豪华与气派，门上悬挂一块“画狄芳徽”的匾额。匾额颇有些来历。咸丰皇帝时，武家老主人武继祖考中了恩科进士，御赐旌表匾额以示嘉奖。得蒙皇恩，武家的地位自是不可小觑。武家大门的朝向与一般人家开向正街不同，沿东北方向侧开大门，甚是少见。据说，武家祖籍南京，明朝时政府从应天迁来64名灶丁，加强对黑井的开发，武家便是其中之一。武家大院大门斜对东北方向的南京老家，是希望子孙不忘故土；大门同时还斜对着文庙，是希望家中文运昌盛，子孙谋取功名。大门右侧开有一个小门，与大门一样通向庭院。如同所有的豪门大户，平日里丫环仆役的出入、一般的来客都是使用小门，只有当官员显贵来临时，才由大门而入，身份等级、尊卑贵贱就由一道大门完成了鉴定。门的设计学问真大，主人可谓用心良苦，中国旧时代文化的内涵以自己独有的方式体现在建筑的结构布局和运用上。

武家大院楼高三层，依山就势而建，整个建筑呈“纵一横三”的“王”字布局，有上下两个四合院、四个天井、99间房、108道门，且房房相通，门门贯穿，气势非凡。大院设计隐含“六位高升、四通八达、九九通久、王隐其中”的意味，武家的财富在镇上早已是王者的地位，生意做得如日中天，自然也就有了这般的雄心壮志。

进入武家大院后，走在街上狭窄局促的感觉顿然消失，房屋装饰富丽堂皇，那些飞檐翘角、画栋雕梁让人顾看不及。入门后左侧是一个建有水榭楼台、栽有花草树木的大花园，右侧是楼房主体。花园一侧的花台上摆放着几个用整块石头雕刻出来的容器，吸引大家驻足观赏，纷纷猜测是盛水的，还是腌制肉类的器皿，有人大胆猜测是用来沐浴泡澡的，可又觉得不可能。带着疑惑询问武家大院的工作人员，得到的答复竟然真的是浴缸，引来一片啧啧声。

武家大院大门

石制浴缸

主楼的第一进院尽显武家威仪，第二进院则是武家的公共生活区域，由两个天井组成，中间以回廊相隔。坐在天井里，捧着一杯香茗，去接近主人细腻精致的生活。在回廊另一端的天井三面，分别是厨房、餐厅和一座精致小巧的家庭戏台。在内地沿海发达地区，大户人家遇有各种庆典时，请来戏班唱上几出，倒也常见。却少有在家里搭建固定的戏台，武家雄厚的财力可见一斑。而且，武继祖的儿子武维扬拥有云南省第一部私人小汽车。武家的财富与张扬、追求与享受融汇了东西方特色，突破了传统的中国理念：有钱要藏。

想到这，一种复杂的、变迁的东西似乎清晰起来，近代商人的地位不再是那士、农、工、商的排序，这旮旯角落也是时代的缩影。公元前4世纪商鞅变法以来，各王朝普遍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在小农经济基础上形成的儒家思想，在意识形态中居于主导地位，追求仁义道德。其思想的消极性是将“义”和“利”完全对立起来，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谋道不谋食”。历史上对商人的迫害常常发生，西汉初年曾规定商人不得穿丝绸衣物，不得乘骑车马，不得拥有土地，不得出仕做官，还要翻倍加征人头税。明朝初年为修南京城墙，江南商人被赤裸裸地掠夺，几近破产，甚至遭遇流放。

时至近代，黑井的商人也有与沿海城市商人一样的意识、一样的地位了。一位盐商敢盖超过当地官衙府第的豪宅，敢开官僚没有的小汽车！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说云南人了不起。他们就如同富兰克林在《穷人理查得年鉴》中所说的，追逐财富不是罪恶，而是一种使命，一种荣耀。武家的近代意识，走在了云南人的前列，多少也让人有了些敬意。

喝完茶，沿狭窄的楼梯拾级而上，如同走进了迷宫，游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能在导游的引领下走马观花。楼内厅中有厅，房里带房，据说还有暗道。财富耀眼的光芒，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匪盗。为了保障安全而修有暗道，但未能见识。据当地人说，武家大院的暗道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向后山，另一个通向龙川江河谷。到武维扬时，为保障经商安全，主持成立了一支商人武装“黑井保商大队”，并亲任大队长，拥有近150名武装人员。

种种缘由，武家给黑井留下了这座华丽的宅院，也是黑井目前保存最为完整、最具代表性的明清建筑。这座宅院并不孤单，黑井富豪群还留下了王家大院、上武家大院、包家大院、史家大院……

只是，在见证黑井的繁华衰败后，昔日的富豪已了无踪迹，他们的子孙失去了所有的财富，大多流浪异乡，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富不过三代，是中国富豪的宿命吗？

祈盼，中国能有美国美孚石油公司、德国西门子公司、日本东芝这样百年、几百年的跨国公司，驰骋在世界商海的舞台上，富强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