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朋友！”

那天晚上，兰登和布鲁斯忙着研究新的路线，而米图森却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抽着烟，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兰登，好像还是不敢相信下午发生的事情。从那以后的许多个夜晚，米图森都会告诉自己的子孙还有部落里的朋友，曾经有个和他一起打猎的白人为了救一头灰熊竟然杀死了自己的猎狗。在米图森眼里，现在的兰登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兰登了，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和他一起打猎了。因为他觉得兰登的脑子出了毛病，神灵拿走了他的心，交给了一头熊。当看到布鲁斯和兰登用牛皮袋做了个笼子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他们想把马斯夸带回去，于是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第二天日出以后，北行的队伍排了长长一排。布鲁斯和兰登带着队伍上了山坡，过了分水岭，进入了他们和托尔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山谷。米图森骑着马走在最后头，他身后的牛皮袋里装着马斯夸。

兰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精彩的一次打猎了。”他跟布鲁斯说，“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当时没杀它。”

“你还是一副菩萨心肠啊。”布鲁斯没好气地说，“要是我，现在‘洗碗盆’的背上肯定是它的皮毛，咱们这一路上的每个游客见了它都会抢着要买，咱们起码能赚上一百美金。”

“它活着才最重要，就算给我几千美金也不管用。”兰登反驳着。说完，他便掉转马头去看马斯夸的情况。

牛皮袋里的小家伙儿就像第一次坐轿子一样，一直前仰后翻的。兰登照看了它一会儿，便返回到队伍中去了。

一路上，兰登回去看了它十多次，而且变得越来越安静了，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九点左右，他们到了托尔的领地边缘。前面是一座高山，之前它们沿着走过来的那条小溪突然向西转向了另一个狭窄的山谷。东面是一个高低起伏的绿色山坡，很适合马匹行走。于是，布鲁斯决定往东走。

爬到半山坡的时候，队伍停了下来，让马匹们稍作休息。马斯夸这时候在牛皮袋里呜呜地叫着，像是在哀求着什么。兰登听到它的声音，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山谷。早晨的阳光十分明媚，长达几英里的山坡像是一块天然的、柔软的天鹅绒。两座山之间是一座黑乎乎的湖泊，那就是之前托尔捕鱼的地方。潺潺的水声是他离开托尔的领土前最后一次听到的音乐。这奇妙的声音就像是一首颂歌，是大自然在欢送人类的离开，庆祝万物又恢复到了它们应有的状态。可是，兰登仍然有些怀疑，这真的是大自然在欢送他们吗？可为什么听上去像是伤心的抽泣声？为什么感觉如此悲伤，就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这时，不远处的马斯夸又哼哼起来。

“好吧，”兰登镇定地对布鲁斯说，“我整个早上都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决定了。等马休息得差不多，你和米图森就带着队伍往前走，我要把这小家伙儿送回去，让它找到回去的路。”

他此时的语气不容任何商量，布鲁斯也就没再反驳什么。于是，兰登抱着马斯夸上了马，开始往南边走去。

走了大约一英里，兰登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他下了马，跟马斯夸一起在草地上坐了十多分钟。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纸袋，把里面的糖浆倒在了手心里。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做了。小家伙儿一闻到糖味儿，立刻凑过来，把糖浆吃了个精光。此时，兰登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他试图笑着面对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儿，却始终笑不出来。他太喜欢它了，和它告别比跟任何朋友告别都要难受。

“再见，朋友！”兰登哽咽了，“再见了，我的‘牛脾气’！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的，到那时候，你可就变成一头凶猛的大熊了……到时候，我也不会朝你开枪的……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这么做！”

说完，他便骑着马飞快地朝北边奔去。不到几百码，兰登便忍不住回头看，马斯夸正追着他跑呢，可实在是追不上这么快的速度。兰登伤感地挥了挥手。

“再见！”他声音嘶哑地喊着，“再见！”

半小时后，兰登来到了山坡顶上，拿出望远镜，看到马斯夸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小家伙儿还待在原地，傻傻地等着兰登回来。

兰登看了直笑，可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然后，他翻过分水岭，离开了马斯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