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正确认识《君主论》
中国有本《厚黑学》,他的作者为李宗吾,就是自称“厚黑教主”的人。许多人喜欢把李宗吾与马基雅维利相提并论。这里面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种比较在本质上却是完全错误的。原因非常简单:专门唱“反调”,做“翻案文章”的李宗吾,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作家,他的《厚黑学》可以用到政治以外的场合,而且他要面对的,主要是政治圈以外的读者。而马基雅维利是一个文艺复兴巨人,有丰富的政治、军事和外交斗争的经验。而且,他的《君主论》主要是呈现给统治者,马基雅维利并不讳言,如果一般老百姓想把《君主论》的信条带入日常生活,那么一定会使家庭立即变成地狱。马基雅维利把自己严格限制于政治学的范畴,他对道德层面表现的,是大理石一般的冷漠。同样生于乱世,马基雅维利强调的“不择手段”,毕竟只是手段,他的终极目标是意大利的民族统一,至少是他的祖国佛罗伦萨的强大与稳定。
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当代人,认识马基雅维利的真正意义就在于反对政治虚无主义。从一定意义上看,马基雅维利是当之无愧的现代政治学之父。当文艺复兴“重新发现”古典世界时,波提切利和莱奥纳多·达·芬奇们发现的新世界是文艺,而马基雅维利发现的则是政治。我们知道,在中世纪,政治充其量是神学的仆役,基督教义把现实世界的政治,看做是败坏人性的肮脏之地,是对幸福美丽天国的背叛和遗忘。即便最好的政治,对于鄙弃现世的禁欲思想而言,也是污秽不堪、难以忍受的。
马基雅维利发现了希腊和罗马的古典政治世界,他把政治学从神学的婢女或伦理学的侍妾身份中解放出来。如果我们读了篇幅七倍于《君主论》的《论李维〈罗马史〉前十书》,不难发现,马基雅维利从来没有“使政治与道德离婚”(这是关于马基雅维利最流行的陈词滥调之一),他终结了政治与道德特别是政治与宗教道德之间的“奴隶制”,使政治重新成为亚里士多德和西塞罗讨论的公德世界。我们知道,中世纪基督教把政治贬低为“狗咬狗”,并以天国之名对现世价值不屑一顾。而马基雅维利恢复了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古典政治学思想,用亚里士多德的话来说就是:人与动植物不同,因为人的存在是政治性的存在,唯有奴隶不能参与政治,只有在政治社会中,通过公民的政治美德,才能找到通往完美生活的道路。
五百年来,反对马基雅维利最为激烈的人,往往都是“最为马基雅维利式的”专制君主。他们的目的,不外是希望普通民众心甘情愿地生活在非政治的幻想之中,生活在所谓“远离革命”“远离政治”的麻醉之中。就在疯狂反对宗教改革的时期,罗马教廷在历史上第一个把《君主论》列为“邪恶的”禁书,而在屠杀追求宗教信仰自由的新教徒时,天主教从《君主论》中摘抄使屠杀正当化的词句。有“士兵王”绰号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王,年轻时撰写过一本痛骂马基雅维利的小册子,这位喜欢睡在兵营而不是宫廷里的著名专制君主,却是《君主论》的模范生,以至于伏尔泰极尽嘲讽地挖苦道:“如果马基雅维利还活着,并且给君主上课的话,他向君主讲授的第一条肯定是:陛下,请撰写一本反马基雅维利的书。”
非难马基雅维利,就是非难政治;拒绝马基雅维利,就会使人们错过预报、避免大风暴的最好时机。马基雅维利所发现的,也是马克斯·韦伯晚年确认的真理:政治是人的处境。尽管吃够了政治运动苦头的人,很可能特别喜欢以宗教信仰、神学理论、道德超越、价值中立等取代政治,从而返回“前马基雅维利”的世界,然而,科学技术、标准化、文学审美、市场机制等等,只能短暂掩盖人类的真实处境。
人类是否会等到一个“非马基雅维利”的,或者“去马基雅维利”的世界呢,比如说一个普适同质的“国家的星期天”?在那儿,政治、斗争、冲突等彻底消失,全世界住满了“快乐人”,人们从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游戏,不用斗争,不必决断,不必进攻也不必捍卫?也许有,但是这种“快乐人”还是人吗?
马基雅维利坚持的是一个罗马共和国的政治学信条:人走出家门的那一刻,便由“私民”成为公民,而公德永远比私德更加重要。历史上,成千上万的普通人,因为厌倦政治冲突、阶级斗争而竭力把脑袋伸进“天国”。这位最早提出以国民军取代雇佣军的政治思想家,是厌倦政治的政治虚无主义时代的真正敌人。我们知道历史上最有名的厌倦政治的时代:在罗马人民厌倦了政治时,罗马共和国衰亡了;在魏玛共和国知识分子的政治厌倦中,第三帝国崛起了。如果阅读他的人对他发起攻击了,他将不胜荣幸。
佛罗伦萨的圣十字教堂可以说是佛罗伦萨人的“先贤祠”。近代科学的开创者伽利略、艺术大师米开朗琪罗、伟大的诗人但丁、音乐家罗西尼、政治学家马基雅维利等巨人均在此长眠。马基雅维利的肖像,古怪地出现在石棺上守护女神手持的盾牌上。马基雅维利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流露着无以形容的嘲讽。不管马基雅维利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今人看来,《君主论》语调中的嘲讽意味是无法否认的。实际上,这部书已经成为所有自我粉饰的专制政治的“皇帝的新衣”。所以毫不奇怪的是,在《君主论》的献词里,马基雅维利说道:“深刻认识人民性质的人应该是统治者,而深刻认识统治者性质的人是人民。”不能认识人民的统治者,将以暴政而亡;不能认识统治者的人民,将永远是奴隶;不曾真正认识马基雅维利的人,将不可能抵抗他所预言的无所不在的邪恶与灾难。
(二)对《君主论》的态度:吸收利用
萨拜因在《政治学说史》中说:“席卷全欧洲的如此激烈的变化必然在政治理论方面引起同样激烈的变化。16世纪初,这种变化体现在一位令人难以捉摸,甚至可以说是充满矛盾的人物——马基雅维利的身上。”马基雅维利对欧洲政治演进的方向看得最彻底,不管以何种方式,只要国家能稳定存在就好。所以,他具有强烈的爱国之心和民族统一的意识,他是一个深沉的爱国者,他深爱着他的祖国和人民。
马基雅维利曾经眷恋过古人,内心深处渴望回归古罗马健康的公众生活中。但是,多年的战乱生活,以及异族的入侵,都使佛罗伦萨长期处在别国的威胁之下,致使古罗马的美好传统被迫中断。马基雅维利出生在没落的贵族家庭中,人微言轻,命运多舛,他曾在佛罗伦萨共和国政府任外交、军政要职,但是长期政治外交实践使他深深感到意大利的外族入侵、衰败不堪的原因在于教皇的荒谬之至;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灭亡使他蜗居乡野,贫穷不堪,为了进身谋职,他写了《君主论》,希望美第奇家族重新启用他,可是他的心愿最终没有实现,而他真正的良苦用心却是为了他的祖国和人民的强大。
然而,马基雅维利的理论和观点却在许多方面得到了运用,被后世传颂,这绝不是马基雅维利在世时所能期望到的。
马基雅维利的思想推动着近代政治学向着人类自身意识方向发展;近代史学萌芽的出现马基雅维利可以说功不可没;军事上,他更是被誉为创建近代国民自卫军的先驱。因此,恩格斯称赞马基雅维利为“巨人”,马克思推崇马基雅维利为近代政治学的先驱。
布克哈特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中说:“……所有那些认为有可能建设一个国家的人们当中,马基雅维利是一个最无与伦比的伟大人物。他把现有的势力看做是有生命的和能动的,对于可能采取的方法,观察得广泛而精确,既不想自欺也不想欺人。他不矜虚荣也不尚虚夸,无人能及。”的确,他不是为了一般的群众,而是为了君主和执政者,或者是为了私人朋友而写作的。对他来说危险并不在于他冒充天才和他思想体系的错误,而在于他自己也难以控制的强大想象力。他的政治论断的客观和坦率有时令人吃惊,但那是危急存亡之秋的时代标志。
如果换个角度看,我们必须承认,马基雅维利提到的观点、权术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很实用,这早在历史中得到证明。一切伟大人物,不管他是在哪个领域都可能是马基雅维利的信徒。马基雅维利是我们头上的一个光环,它的光芒与阴影同时罩住我们的双眼,历史在尘封,现实在骤变,我们应该拨开历史迷雾,看清现实,清醒对待。
伏尔泰说,政治家们之所以谩骂和鄙夷马基雅维利,是因为他“泄露了他们的天机”。斯宾塞说,对于马基雅维利的政治哲学,应当“不笑、不哭,也不厌恶,而是去理解”。马基雅维利以功利和实用来主导其政治哲学,他没有羞羞答答地掩盖权力的实质,而是坦坦荡荡地还权力以真实的面目,并对权力的内容进行解剖和分析。对权力这一点来说,马基雅维利可谓是观察入微。
马基雅维利绝非写了《君主论》这样一本“阴谋著作”这么简单,无论人们对他的思想是褒扬还是贬损,他的作品一直都是国际学界的理论焦点和热点,他的作品被一代又一代的思想家研究诠释,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都是马基雅维利的学生,马基雅维利之后几乎所有思想家都直接或间接受到他的影响。
不管世人如何评说,马基雅维利都留给了我们无穷无尽的资产,我们应该取其精华并充分加以吸收和利用。
我们应该吸收马基雅维利式的精神:执著的干劲、缜密的思维、思辨的能力以及深沉的爱国精神。同时排斥沉浸在《君主论》中的暴力与阴谋。我们必须清楚,马基雅维利并不是向我们展示和炫耀人性的另一面,他只是向君主们提供一种统治方法——他那个时代可行的方法。
马基雅维利犹如一面镜子,我们时时面对这面镜子,就能使我们对那个时代把握得更准确;同样马基雅维利也是我们时代的镜子,他的观点已经被同时代人延伸出无数的生存法则,关键看我们如何借鉴。虽然马基雅维利关注的是国家与君主的兴衰荣辱,但经过几百年日月更迭,他的观点已经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人类·社会》也把马基雅维利列入其中,让少小的心灵直接面对被世人恶言看待的马基雅维利。马基雅维利有何秘籍,在与思想巨变相距遥远的今天还显示了他巨大的威力?这值得我们每个人去认真思考。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