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可怕

马可·奥勒留并没有明确表示他很清楚死后的情形只是确知死亡不是可怕的。我们不要惧怕死亡，而应该以一种欢乐的心情等待死亡。对死亡的恐惧只是来自于我们的判断，而我们可以改变这一判断。我们无法避免死亡，但是我们可以避开对死亡的恐惧，不必在死亡离我们很远时就开始战栗和悲恸。我们每时每刻都应当把死亡放在身边，做每件事，说每句话，思考每个问题时，都应意识到这也许是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我们随时随地会死亡。

和死亡对立的就是生命，但对于生命不要过于迷恋，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一切东西都是稍纵即逝的。也不要渴求死后的名声，因为赞颂你的人迟早都会死去。生命的全部意义在于真诚和正直地度过你的一生。

所以，在人生这个舞台上，哪怕你仅仅演了三幕，可是三幕就是你的人生的全剧了，那么满意地退场吧。当你自然地过完你的人生，满意地谢幕时，感激吧，就像果实成熟时掉落一样，感激产生它的自然，谢谢它生于其上的树木。

至于死亡的方式，斯多亚派是不反对自杀的，自杀、自愿去死是自由的死。斯多亚派创始人芝诺是自愿去死的，一说自缢，一说绝食。克雷安德绝食而死。晚期代表塞涅卡服从皇帝尼禄的命令，自己切断静脉身死。马可·奥勒留没有过多谈这个问题，他更多谈的是对生命的尊重。他只是不畏惧死亡，也不急于死亡。但是如果一个人情操高尚、心灵宁静、美德丰裕，即使立即结束生命也未尝不可。保有各种德性之前不要放弃生命。主动结束或放弃生命在马可·奥勒留看来是不可取的。正常地对死亡表示满意，把它作为自然的一个活动静候它，就像生命中的其他活动那样:年轻，变老，接近和达到成熟……不要蔑视死亡，而自杀是对死亡的一种蔑视。

死亡是肉体的消逝，是对肉体服务的结束。那么灵魂呢?肉体死去，葬入大地，被化为血、空气或火焰一般的元素。这种分解为别的尸体腾出了空间，不然大地怎么能容纳下古往今来被埋葬的人的尸体呢。那么灵魂在人死后会怎样呢?一个人死后灵魂会继续存在吗?灵魂是否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灵魂是否不朽?如果灵魂不死，它会以何种方式存在?它会像肉体那样改变和分解吗?这确实是个难题。这大概也是人们觉得死亡可怕的原因之一。

曾经存在过的东西，说逝去就没有了。灵魂之光曾那样耀眼，却在熄灭时毫无声息。熄灭之后还会再次被点亮吗?还是在此处熄灭，又在别处闪烁?马可·奥勒留犹豫不决。他没有明确谈过灵魂不朽，或者永恒的记忆此类的话，只是偶尔流露出这样的迷惑。他无法确定，也不能确定。灵魂不朽或永恒的记忆对生者、死者都有别样的意味。或许他为了让人专注于人生，专注于活着，而不必担心、恐惧死后。不害怕死，必然不害怕生。就像勇敢地面对着死一样，勇敢地面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