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大青楼半部民国史

作者：赵菊梅，张氏帅府博物馆研究室主任。

一

张氏帅府位于沈阳市沈河区朝阳街以西、通天街以东、南顺城路以北、少帅府后巷以南的区域，整个帅府建筑群占地面积5.3万平方米，建筑面积3.5万平方米。

张氏帅府是奉系军阀首领、北洋军阀政权最后一个统治者——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张作霖及其长子张学良的官邸和私宅，俗称“帅府”“大帅府”或“张氏帅府”。张氏帅府始建于1914年，是张氏父子主政东北时期的政治舞台和中心。

张氏帅府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全国近现代优秀建筑群，辽宁省和沈阳市两级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张氏帅府是民国以后最大的一处集官邸和私宅于一体的庞大建筑群，也是东北地区保存最为完好的名人故居。

沈阳建筑大学博士生导师陈伯超教授认为：“大帅府不同于一般的民居和名人寓所——它既是一座官署，一座权辖东北、影响全国的军事与政治中心，同时也是一座民居。作为民居，它反映着民国时期的社会形态、封建伦理和民俗生活；作为名人寓所，其主人地位特殊而显赫，它容纳了张氏父子和张氏家族个人和家庭生活的全部；作为一座官署，它从政治、军事、外交、经济等多角度反映着社会与国家的动态和历史，记载着许多声震中外或鲜为人知的重要事件，承载和执行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中国政治生态尤其是军阀政治的一种物化形式。这是一座虽不能与皇宫相提并论但却类似于皇宫性质、兼有官邸和私宅双重功能的府邸建筑。”

人奇而名，人名府贵。帅府建筑群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府因人贵，而是以其建筑艺术独步当时，为世所重，且留下了宝贵的建筑艺术遗产和历史信息。

二

帅府建筑群由院内中、西、东三路平行的建筑和院外的三座单体建筑——赵一荻故居、帅府舞厅和边业银行组成。大帅府建筑群先后经历张作霖和张学良两个时期的建筑演变，最终形成一处独具特色、风格各异的庞大建筑群。这些建筑奇迹般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一座民国时期建筑文化的博览园。这在国内也是绝无仅有的。帅府内随着时间早晚而先后建成的风格不同的建筑，犹如沈阳建筑近代化的缩影，清晰地体现了民国时期中国东北近代建筑的历史走向与基本特征，对研究沈阳乃至东北近代建筑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中路三进四合院，经典别致，造境宏深。它吸收奉天城清朝各王府建筑特点，并遵循张作霖家乡辽南的生活习俗而建成，是中国传统的仿王府式的全封闭四合院建筑。其一进院、二进院是办公场所，张作霖曾在这里处理政务、军务，并逐步实现控制东北三省、插手中央政权的政治目标。三进院落是张作霖及内眷的居住地，属于内宅。因而帅府具备官署和私宅的双重属性。

东院建筑群错落有致，房苑共生。这里有中国传统园林风格的假山、凉亭、喷水池、荷花池；有中西合璧的小青楼和沿袭民间习俗修建的关帝庙、狐仙堂；还有巍峨壮观的西洋式建筑大青楼，是典型的以西式为主体、含有大量中国文化意蕴的中国式洋楼，亦即中华巴洛克式建筑，体现出较高的艺术品位，是沈阳近代建筑中的精品。整个建筑群体现中西文化相互交汇与融合。

西院红楼群是张学良主政东北时期帅府的重大建设项目。六栋西式洋楼按纵线排列，前三栋是办公楼，后三栋是住宅楼，仍然体现“前政后寝”的建筑功能，是张学良时代修建的“少帅府”。 整个建筑布局规整而活泼，设计手法成熟而高超。红砖清水外墙，局部以混凝土饰面，红白相间，屋面陡峭的坡顶上点缀着突起的老虎窗，体现了纯正的欧陆风格，体量配合与细部构图都十分精彩。

三进四合院

毗邻府外的院外建筑，风格各异，座座精彩。帅府办事处是一处坐南朝北的回字形建筑群，边业银行则面朝大街，前高后低。两处建筑均为罗马式建筑风格，但造型布局截然相异。赵一荻故居则是一处东洋式建筑，是典型的日式建筑风格。它四周围以赭石红的水泥围墙形成一个封闭的院落，仿佛是一座独立的城堡，静谧而安详。

金融博物馆正门

帅府的这些建筑虽属分期建造，但建筑群的整体秩序感很强，院内的东、中、西三路建筑皆以南北三路纵向排列，形成院落式布局。中路三进四合院，以南北中轴线对称布局，形成院落式结构。东路的大、小青楼和花园，也是以小青楼居前，假山居中，大青楼居后的顺序一线排列，前低后高，以大青楼统揽包括三进四合院在内的整个区域。西路红楼群，则以突出原帅府的前水平线营造新的府宅前大门，按照“前政后寝”的中国传统建筑的空间布局，将西式洋楼按纵线排列，也是通过营造院落的形式与中路和东路协调起来。而帅府办事处、边业银行、赵一荻故居等院外建筑，分布在帅府的周围，与帅府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边业银行位于帅府花园东侧，一直延伸到朝阳街。边业银行在建筑高度的处理上很有特色，整幢建筑自东向西依次为三层和二层，高度依次递减，这样，既不影响大帅府的天际线，避免此处建筑气势压过帅府的现象出现，凸显帅府的森严与阔大，又在临街处突出该建筑，也强化它作为公共建筑——银行的开放视角。边业银行采用当时流行的红砖技术和西洋建筑装饰艺术，也反映出作为金融类建筑追求新奇和时髦的性格。帅府办事处建在帅府正南偏东的位置，这是便于张作霖与外界交往的缘故。帅府办事处采用青砖砌筑，保持与大帅府建筑色彩的统一。更值得一提的是帅府办事处的门面朝北，面向帅府，以帅府附属建筑的形式与帅府主体融为一体，这些院外的建筑与院内的建筑产生共生的关系，从而有 “众星捧月”之感。

三

帅府建筑的装饰艺术形式多样，丰富多彩。这里有精彩绝伦的木雕彩绘新颖别致、石雕艺术别出心裁；有堪称一绝的砖雕和彰显个性的绘画书法等艺术形式。大帅府还有标志人神共处的关帝庙、狐仙堂和众多有着文化寓意的吉祥图案，这些反映出张氏家族的习俗与民国时期的东北民俗文化。

帅府的声名远播，除以其建筑艺术超凡独步，更由于其作为张氏父子主政东北的政治舞台和中心，作为东北第一名人故居，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价值。它不但涵盖张氏家族的历史，更承载民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习俗等社会诸多方面的内容，堪称“一座大帅府，半部民国史”。

帅府见证了张氏父子两代三位名人的传奇人生，帅府也通过他们承载了国家民族的一段历史。大帅府的主人张作霖和张学良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张作霖是一代枭雄，是民国时期最大的军阀之一，也是北洋军阀政权最后一个统治者；张学良是国民政府一级上将；而共产党人张学思则是张作霖的四子，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海军原参谋长。一府有父子两代三名人，且其两代相继又横跨清末、中华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三个时代，历经清末以来中国的沧桑变化，这使得帅府在中国乃至世界的名人故居中都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作为张氏父子主政东北的政治舞台和中心，帅府本身承载着许多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具有很强的历史阶段的属性。这里是张作霖统辖东北施政议事之地，也是与南方政府及外国人周旋、谈判等政治活动场所。这里留下张作霖从奉天督军到北洋军阀政权的陆海军大元帅的发展轨迹，他在这里筹划其应对张勋复辟帝制之策，谋划两次直奉战争和郭松龄反奉等重大历史事件。就连“皇姑屯事件”张作霖被炸身死“密不发丧”麻痹日本人的好戏也是在这里上演。这里也记载着张学良为避免国家分裂实施的“武装调停中原大战”“老虎厅事件”及东北易帜直至悲怆离家的曲折历程。与之相伴的，在这里还流传下来众多历史故事和传说，从一个侧面反映当时政治、经济和文化状态，特别是反映张氏家族及东北的民俗文化，成为研究民国史和东北历史文化的重要资料。

张氏帅府四合院二进院的垂花门楼

帅府之所以影响大，还由于帅府与国家民族重要历史节点密切关联，它见证和承载了历史。九一八事变后的第二天日军就占领大帅府，对其进行肆无忌惮的劫掠，并长期占用直至日本无条件投降。在东北沦陷14年人民饱受亡国奴之痛中，被占领的帅府与其主人的耻辱就更具典型性。抗战胜利后这里一度成为中国共产党在东北的领导中枢。当时，中共中央东北局曾设在大青楼内，彭真、陈云在帅府主持召开了第一次东北局扩大会议，决定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1946年2月，国民党军进驻帅府，大青楼被国民党沈阳市党部占用。1948年沈阳解放后，已经破败的帅府被人民政府接收管理，作为政府机关单位办公场所，并予以修缮。

四

大帅府建筑群具有重要的历史、人文价值，一直以来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周恩来、贺龙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早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就曾到过帅府。随着社会各界人士对帅府的关注日益增加，帅府的保护与开放被逐步提上日程。1985年3月，沈阳市政府将张氏帅府定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12月，辽宁省政府将其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正式成立张学良旧居陈列馆并对外开放。2002年6月，张学良旧居陈列馆暨辽宁省近现代史博物馆由辽宁省文化厅划归沈阳市文化局管理，并更名为张氏帅府博物馆暨辽宁近现代史博物馆。经过十几年的维修和复原工作，张氏帅府建筑得到很好的保护，文物资源得到有效的开发利用。

2008年，根据征集到的反映20世纪20年代帅府的珍贵历史资料片，重点恢复三进四合院“万福流云”仪门和彩绘门神秦琼、尉迟敬德的大门以及几处重要的匾额，大大提升了张氏帅府博物馆的文化品位，使得帅府这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宅院散发出独具魅力的文化气息。

陈列展览吸引众多海内外人士。张氏帅府博物馆以复原陈列带动历史陈列取得显著的成就。早在初期名为陈列馆期间，就吸引大批人员参观，其中江泽民、胡锦涛、李瑞环、杨尚昆、刘华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社会各界知名人士杨得志、吕正操等，港澳台同胞和海外侨胞相继前来参观。定名为张氏帅府博物馆后，复原陈列展览规模进一步扩大，历史展览内容丰富。以四合院、大青楼、小青楼、赵一荻故居为代表的复原陈列和以展出张学良将军戎马生涯及其晚年生活的照片和实物的“百年张学良”为代表的历史展览，吸引了众多海内外人士前来参观。2012年参观人数达到80余万人次，比1989年增长52.33倍。

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帅府正以其厚重的历史内涵、独特的文化魅力和风格各异的建筑艺术，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海内外游人，并逐渐成为沈阳乃至东北地区文化展示的平台和旅游发展的新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