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呕心苦唇录》序
和钟明分别好几年了,今年夏天在重庆匆匆一见,谈得很高兴。他的工作很忙,工作的兴致很好。但那一见太匆匆了,没有来得及问他这几年的经过的细节;这些也是我乐意知道的。近来他让他的弟弟钟兴先生送来他七年来所发表的文字,说要出一本书,请我作一篇序,我细读了这些文字,仿佛听他自己告诉我这几年的故事似的,觉得津津有味。这就弥补了我们夏天见面时的缺憾了。
这些文字多半是议论和杂感,也有叙事的,题材虽然都是陈旧的踪迹了,可是读起来并不缺少新鲜的趣味。因为有些题材和我们关系太大,太切,我们不会忘记。而钟明那管笔圆转自如,举重若轻,也教人不会倦。这些文字里有许多处论到抗战前的中日关系,可以见出钟明的热情和苦心;当时读了他的议论一定会抑郁不堪的。可是现在读起来轻松得多了。我们抗战已上了第六年,而且胜利的日子越过越近了。我们毕竟抬起头来了。读钟明的这种文字,真像吃了橄榄在回甜。感慨和安慰交织在我的心里,这一段儿过去真在我眼前活着。
钟明的职务似乎不能离开宣传,可是读他的文字,并不觉得他在宣传。一般的宣传有时不免夸张,有时不免刻厉;这就教人不敢轻易相信,而且时有戒心,不容易跟宣传者打成一片。钟明的文字却只娓娓说来,不装门面,不摆架子,而能引人入胜。他能让读者和他水乳交融———至少在读他的文字时如此。他是一个很好的记者,虽然并未加入记者群。记者的写作,最要紧的是亲切;这正是钟明的长处。
钟明在《呕心苦唇录·自序》里说:“虽皆芜语,悉出至诚”,惟其“悉出至诚”,才能亲切有味。宣传与写作都不能缺少这种至诚的态度。他又在他的《第二集自序》里说:“其中典礼集会之词,标新立异固不可,机械陈腐亦不可,每殚精极思,广事征引,而学识肤浅,语焉不畅。”这也是至诚的态度的表现。钟明的文字读起来像流水一般,其实是经过一番惨淡经营来的。
钟明正在壮年,他的事业和文章都有无限的前途,本书不过发轫罢了,我们对于他的期望是很大的。
1942年,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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