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凹凸凸的大路
腊月三十,郑大爷披着褪了色的军大衣,冒着鹅毛大雪,一大早就立在公路旁边,等候那辆蓝色小轿车。乡上昨天来过电话,说郑大爷的老战友、交通厅杜厅长今天要来视察这段公路并顺便回老家过年。
郑大爷在这儿等他,等那个当年为他多次送过鸡毛信的杜三娃子。
孙子劝郑大爷直接去杜家院子等候,可他执意不去。他要在这儿等。由于这段公路年久失修,通而不畅。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水流淌;沟沟坎坎,凹凹凸凸,无论什么车开过,无论怎么加大马力,都只能呼哧呼哧地向前爬。大车颠来簸去、狠拖死拽,好歹还能开过去;小车可就不会这么“顺当”了:它轮子小,底盘低,一开进“陷阱”,就被卡在里边。你越想开快,越想“突围”,空转的车轮反而越陷越深,进不得,退不得,往往要人助一臂之力,才能“脱险”。近年来,这里便常有人守候在路旁,靠掀车挣几个小钱。郑大爷今天破例地加入掀车人的行列,却不为挣钱:他只希望在掀车时见到阔别多年的杜三娃子——杜厅长。届时,他要请他在这儿下车,请他下来现场察看他属下的“赫赫政绩”;他要他出面管一管这些只管收养路费而不管养路的败家子。
别人管不管这件事,他说不上来。但他的杜三娃子一定会管的。因为杜三娃子对这段路是有感情的。当年打游击钻山沟,来来去去,他俩曾在这段路上留下过数不清的脚印……
等啊等,郑大爷在路旁等了一整天。老羊皮帽子上的雪,积上又抖掉,抖掉又积上,望眼欲穿,却不见有杜厅长的小车过来。
天已黑了。远远近近的爆竹声此落彼起,除夕之夜的喜庆、温馨气氛使得他急于见到老战友的心情倍增。
孙子来催他回家。他不仅不回,还把孙子给“扣”下了。他说天黑了,掀车的人怕冷,都早早回家过年了。要是杜厅长的车这时候开过来,我爷孙俩不帮着掀一掀像话吗?
爷孙俩正说话时,有人由远而近走过来。
“郑大爷,”来人说,我去您家找,才知道您老在这儿。您不用等了,杜厅长中午就回到杜家院子了。”
“我咋没见他的小车过去?”郑大爷问。
“考虑到厅长的健康,在这段路上颠来簸去他受不了,我们站长叫小车从村后开了过去。”
“村后?村后没有公路嘛——咋能过去?”
“小车是从麦地里开过去的。我就是为这事来找您的呢。您老的二亩青苗因为这受了些损失。经我们管理站研究,决定给您老赔款三十元。”来人一边说一边把钱递给郑大爷。
“这钱我不要。这钱从哪儿开支呀?”
“从养路费里抽出来的。这可是专款专用。您快收下吧。毁了你的青苗,赔偿是应该的嘛。”
郑大爷猛地把那三十元钱迎面劈向来人,气呼呼地用拐杖狠狠戳打着地面,叹道:
“唉——!你们毁掉的,何止是二亩青苗?你们毁掉的,是原本平展展、好端端的一条大路!这个,你们——赔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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