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有了一辆自行车
高中毕业的第二年我参加了一个中文函授班。那时,家里还没有自行车,每一次我都是步行15公里去城里听课。那时候城里到村里还没有通班车,进城只能到4公里外的一个火车站坐火车,家里困难,我不好张口向家里要钱。有时候我就趁机跳上车,下车的时候匆匆地从火车站的一个豁口逃出去。可是有一次我还是被截住了,我身上仅有的几块钱让他们罚了,然后我在城里的大街上瞎转悠,等待着晚上的开课时间。没有了钱,我只好空着肚子。就是从那个晚上起,我开始步行去城里听课,夜晚下课之后再步行回家。白天我往县城去的时候还有可能搭上谁的车,但晚上回来就没有可能了,我是顺着大堤上的路回家的。夜静得很,星星和月亮在河水里炫耀着,风吹动着大堤下的庄稼叶子簌簌响。有一次,半路上我蓦然听见一群大雁的叫声,大雁从河滩里跃起来,在我的头顶旋绕。我先是被叫声吓愣了,后来我因为有了大雁做伴,有了雁的叫声壮了胆。那群大雁一直陪着我走,在我走进村庄时,大雁又向前飞远了,站在村头看着大雁的影子远去,我在心里感谢大雁。
我的母亲那时候已经患了重病,在医院住过几个月,在病床上卧了两年。但我每次听课回来都能看见母亲的身影,她倚着我家胡同口的那根电线杆,张望着村口,张望着儿子的身影。母亲总是拉着我,然后才放心地舒出一口气,然后我搀着母亲往家走。我说:妈,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去听课了。可是我再回来的时候,又总能看见母亲的身影。
我和妈怄着气,我真的不去听课了。
那次妈流着泪,她说:是我连累了你,弄得咱家穷得连个自行车也买不起。妈又说:孩子,我知道你听课是想有出息,你就赶紧去听你的课吧!
我怀着向往又惴惴地往城里去。
就是那年的秋天,三叔忽然从济州回来了。他是搭乘厂里的顺路车回来的,他骑回来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剑鱼”牌的。三叔说他在济州收到一封信,说他的侄儿听课半夜老步行回来,有病的母亲不放心老是在街口等,有时候拄着根棍子往村外迎,有人还给他寄了一百块钱,说是为这个有心的孩子买个车吧!
三叔摸着我的头,拉着我站在我母亲的病床前,三叔对我妈说:嫂子,这样你就可以放些心了!
我听见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20多年了,那辆自行车我还在骑。
妈也离开我们2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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