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岁月
马厅长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有客人来访,而且是个面生的老农。
老农放下一塑料袋鱼干子,一塑料袋白莲,朗声说道:“马书记,你还记得我吧?我是老黑啊!”
老黑?马厅长一时感到茫然。老农补充道:“我以前是紫圩乡吴村的民兵营长,你经常来村里指导工作的。”
马厅长明白过来了,老农说的是乌油县紫圩乡的吴村,马厅长在那里当了整整五年的乡党委书记,当时乡里在吴村建了个脐橙场,马厅长的确没少往那里跑。
“唉,一晃都二十年了,岁月不饶人哟!”马厅长接上了话。
老黑就添了几分激动,说:“就是嘛,乡亲们都说,马书记肯定没忘了我们,这不还记得吗?”
马厅长招呼老黑坐下来喝茶。记起紫圩是个库区乡,便思忖老黑是不是为移民安置的事来找他。
老黑却说,自己这次是来省城探亲——儿子博士毕业后在医学院做了教授,买了新房,特地接他来城里小住。临行前,村里人想到马书记在省里当领导,许久没回过乡,所以都提醒他有机会要去见见马书记,只捎一声问候就行。
看老黑的样子,的确不像有事相求的人,马厅长就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动。
老黑说,马书记你还记得不,你来村里检查工作时,每次都是在我们几个村干部家里吃派饭,每次都叮嘱炒两碗青菜就可以了,我们的娃崽想借机吃两口好菜都吃不成。现在的干部下村来,多少年没在老表家里吃过饭了,都是村干部带他们到镇上甚至城里去吃。所以呀,二十年了大家都说马书记你这人实在。
马厅长呵呵地笑着,努力地搜索吴村的记忆,试图想起农家菜的模样。
老黑说,马书记你别生气,二十年了我们还记得你那时穿得和我们村干部一样土,有时我们来乡里办事,在你房间里喝茶,常常看到你床下净是臭袜子,桌子上净是脏碗筷,有的碗都快长毛了也没洗。好像那时你那口子在另一个乡当老师,马书记你也不习惯干娘儿们干的活啊!
马厅长哈哈笑起来,想想自己在生活方面还真是那么回事,现在还有一双脏袜子扔在茶几下,忘了丢进洗衣机呢。当然,后来职务上去了,在县里、市里工作时,这些婆婆妈妈的事都不再是自己的事了。
老黑说,马书记你还记得吧,那年头,你要去县里开会时,我们都爱搭你的吉普车去县城赴圩。有一次,你坐在前面,车子坐满了人,又跑来一个老太婆说要进城,你就让她坐前面,自己钻进车屁股。刚跑出几步,又有几个老表拦车说要进城,你就从车屁股钻出来,让他们钻进去,还挥挥手:“你们先走,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后来我们才知道,你是搭班车进的城,开会迟到了,还被县领导点名批评了哩!
马厅长听得有点惊讶,说真的,他还真不记得这回事了。这些年来,除了特别亲近的人和他共过车,他的小车总是和别人保持着严肃的距离。
老黑越说越兴奋,已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马书记,我们当时的村书记二牛牯还讲过和你一起去地区送礼的事呢!那一年,我们的果园挂果了,为了争取一笔专项资金,你带着二牛牯他们去地区几个部门送礼,也就是白莲、鱼干子这样的土特产。不巧的是,其中有一份送错了,送到一个不相关的领导家里去了。当时大家都说算了,不好意思去 要回来。你却说,不行,钢要用到刀刃上,不能浪费了!于是,你又倒回去,敲开那个领导的门,说:“不好意思,领导,这份土特产有点质量问题,我们先拿回去,下次换一份好的过来。”立马就把莲子鱼干子扛走了。二牛牯他们都说,马书记这个实在人,其实也蛮刁哩!
马厅长不禁生出几分愧色来。老黑这么一说,还真记得有这么回事呢,真说不清楚自己当年怎么会耍这种“花招”。再想想这些年,自己大笔一挥,有多少巨额资金根本不问事由就从账面上消失了……
老黑在马厅长家里足足坐了一个钟头,尽情地讲述马厅长在紫圩乡当书记的往事。这些遥远的故事终于揭开了马厅长尘封的记忆,马厅长仿佛回到了逝去的岁月,和老黑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亲切,最后甚至不舍得把老黑送出门外。
老黑走了,马厅长还沉醉在兴奋中,他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二十年前的事,越想越清晰。
老黑是今年第一个来马厅长家里做客的人。早在去年年底,马厅长已经退居二线,改任不用上班的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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