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海豚

1

知道这几天什么事情最牵动临海市孩子们的心吗？是“中国好声音”的人气歌王要来演出？还是NBA（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球星要来举办表演赛？才不是呢，临海市的孩子们可不仅仅会追星，他们关注的事情，远比追星重要得多呢。这么说吧，眼下临海市每一个孩子的心，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捆得紧紧的，细线的另一头，连在临海市那著名的碧浪海洋馆里，确切地说，连在一条名叫灰灰的海豚身上。因为，灰灰生命垂危。

对于临海市的孩子们来说，海豚灰灰比市长更有名。因为孩子们不见得个个认识市长，但只要是在临海市长大的孩子，几乎人人都观赏过灰灰表演的节目，许多孩子还不止观赏一次。拿孩子们人均观看灰灰表演节目的次数来说，起码是两次以上。灰灰表演的每一个动作，孩子们都会模仿。瞧见没有，碧海广场上那座活灵活现的海豚雕像，原型正是灰灰。不少孩子每个暑假都会去海洋馆看灰灰，并不一定是去欣赏它表演节目，而是就想去看看它。在临海市孩子们的心中，灰灰就是他们的小伙伴，伴着他们一起长大。

可是，现在灰灰却要死了。

此刻，灰灰就静静地潜在海豚池的南面，那里有升降台投下的一片阴影。那片阴影仿佛一片乌云，把灰灰包裹在里面。如果光是在这里面待上一阵子，那也没什么，就好比我们在阳光下玩得热了，就想着去树荫下凉快一会儿一样，那多舒服啊。可问题是，在这片乌云里，灰灰已经待了一个星期了，不吃也不动，就像一段灰色的木头那样悬浮在水中。如果不是它每过一阵子会浮出水面透一下气，还真以为它是一根木头呢。

灰灰是见过死亡的。在它来到碧浪海洋馆的第三年，一条名叫晶晶的海豚就像它现在这个样子，也蜷缩在这片阴影里。只过了三个星期，晶晶的身子便侧翻过来，漂浮在水面上，犹如一片枯焦变色的大芭蕉叶漂在那儿。灰灰至今还记得晶晶的眼睛，那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竭力想看清什么，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现在，灰灰的身体几乎已经不再动弹，它能预感到用不了几天，自己便会像晶晶那样侧翻着漂浮在那儿，还不如一片漂在海面上的芭蕉叶呢，因为海上的芭蕉叶还能享受海浪的抚摸，但海豚池里没有，海豚池倒是有水，人造海水，没有浪，更没有大海特有的海腥味儿。这几天灰灰常常看见自己飞了起来，就跟从前与爸爸妈妈一起在大海里蹿跃一样。瞧，刚才它又蹿跃了一下，简直比海鸥飞得还要高。自从来到海洋馆，它还从来没有飞过这么高呢。虽然有时候驯养员们也会让它们在池子里跃一下，但那才多高呀？池子那么小，稍不留神，都有可能蹿到外面去，谁也不敢真的用力蹿跃。

它还看见了小时候常常跟自己玩的伙伴。那不是秃秃吗？秃秃的鼻子跟一般的海豚的不一样。其他海豚的鼻子像瓶子，可是秃秃那“瓶尖”的部分却没了，秃了，那是在白螺岛附近，被那条名叫大脑袋的虎鲸咬掉的。秃秃也真够倒霉的，那是它们第一次学习捕鱼呀。幸亏“大脑袋”只是一条半大的虎鲸，也幸亏秃秃躲闪得快，否则的话，秃秃的整个鼻子非给咬掉不可，那它就成了一条没有鼻子的海豚啦！不过，秃秃这家伙也真够勇敢的，被咬掉半截鼻子以后，非但没有被吓破胆，反而更加勇敢了，还故意游到虎鲸经常出没的水域去逮鱼。哦，那是菲妮，族群里最好看的雌性海豚，它们的小妹妹。瞧，它的额头有一块淡淡的色斑，犹如弯弯的月牙儿，每当它游动的时候，那“月牙儿”还在水中一抖一抖，好像要跟真的月牙儿那样升上天去似的。伙伴们最喜欢带着菲妮一起玩儿了，遇到鱼群时，大伙儿总是自觉地让菲妮首先享用，这可不光是因为它长得漂亮，还因为它的脾气好。有一回灰灰练习飞跃，一不小心砸在菲妮的身上，差点儿把它砸晕过去，可是它一点儿都没生气。

哎呀，那里来了一群黄鱼，伙伴们，赶紧去逮住它们呀。灰灰看见自己一跃老高，一马当先，径直向鱼扑去，一口叼住一条肥美的黄鱼……其实，它的身体一点儿也没动弹，但如果旁观者观察得够仔细的话，会发现它的眼底布满了喜悦，那眼神根本不像是一条已经濒临死亡的海豚所流露出来的，倒像是即将踏上某个愉快的旅程时的内心反应。

它还看见了那三个孩子，他们就待在海豚池的边上。这段日子他们天天待在这儿，似乎对其他的海豚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专门盯着它。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呀？这三个孩子，灰灰都认识，因为他们总是往海洋馆跑，比其他任何孩子来的次数都多。即使海洋馆打烊了，他们也迟迟不肯离去，还常常跳进海豚池中畅游一番。以前灰灰能动弹的时候，他们有时候会大呼小叫、争先恐后地往它身上爬，骑着它在海豚池中游行。每次都是那个精瘦的孩子动作最快，也最机灵，往往是另两个孩子刚刚游到它身边，他就“嗖”地一下，从水里钻了上来，蹿上了它的背脊，气得另两个孩子只好在一旁嚷嚷。说实在的，那个时候灰灰还是挺喜欢那三个小机灵鬼的。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那三个孩子，它就觉得他们与别人不一样。别人来到海洋馆，都是来寻开心的，还动不动就往海豚池里扔东西，它正是吃了那些东西以后，肚子开始不舒服的。可是一看这三个孩子的眼神，就像看到自己的伙伴一样，仿佛他们就来自海洋，他们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它的。

2

灰灰想得不错，这三个孩子的确与一般人不一样，因为他们是“海洋探秘科普小组”的同学，这个小组还有个响亮的名称，叫作“超星组合”。实际上把灰灰的这种状况传播到临海市的孩子们中间的，正是“超星组合”。这个小组是什么来头呀？你要是这样问的话，那可就落伍啦！在临海市所有的少年儿童中，如果说有谁连“超星组合”也不知道的话，那非得遭大伙儿的白眼不可。得啦，还是听我来介绍一下吧，否则的话，你保不准会被临海市少年儿童的十万双白眼电死呢。

上学期，智慧星杂志社举办“海洋探秘科普小组”选拔活动，要在全市十万少年儿童中选出三个孩子，参加海洋科普探秘活动。大伙儿想想看，在十万个孩子当中选出三个孩子，竞争多么激烈，比考北京大学可难多了。结果你猜猜看，都选出了谁？保证你大吃一惊，选出的三个孩子居然都在灰兔街小学读书，而且是同班同学。难免有人会产生怀疑，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儿腻呀？据说其中一位同学的舅舅是位著名的海洋生物摄影家，经常为智慧星杂志社提供稿件，会不会是他跟杂志社打了招呼，让这三个孩子走后门入选了？其实才不是呢，这三个孩子入选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智慧星杂志社举办选拔活动之前，他们三人已经是铁杆海洋动物粉丝，已经抢在智慧星杂志社成立“海洋探秘科普小组”之前，进行过几次海洋科普活动了，比杂志社行动还快。要是智慧星杂志社不选中他们，自己还不得惭愧死了？所以他们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实力，才入选“海洋探秘科普小组”的。

瞧，那个像猴子一样机灵的男孩，就是这个小组的核心人物陶淘，正是他第一个骑上了灰灰的背。灰兔街小学的同学都知道，陶淘有个吓人的绰号，叫作“疯小子”，并不是说他真的是精神方面有毛病，而是指他的胆子特别大，鬼点子又多。举个小例子：去年万圣节，同学们刚进校门，忽然听到半空传来吓人的怪叫声，几个喜欢看恐怖片的孩子都说，那是正宗的鬼叫。然后大家看到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仔细一瞧，可不正是一具僵尸吗？偏巧那天早上又下起大雾，僵尸怪叫着，在浓雾中钻来钻去，异常迅速，一会儿隐入雾中不见了，一会儿又出其不意地贴到人的眼前。那红通通、湿漉漉的长舌头，从许多同学的脖子上一掠而过，那股逼人的凉气直朝人心里钻。同学们吓得大呼小叫，四散奔逃，两个胆小的女生当场晕倒。事后查明，这神出鬼没的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僵尸，而是一架遥控航模，只是在上面披了件“僵尸”的外衣而已。搞这个恶作剧的，正是疯小子陶淘。后来陶淘也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批评，他的理由充足着呢，谁叫那一天是万圣节呢？校长不是特许在这一天庆贺一下吗？万圣节不“搞点儿鬼”，难道要像庆祝元旦一样放烟花？

真正让陶淘成名的，倒不是那次万圣节搞鬼，而是在跟着“星辰号”科学考察船考察座头鲸时，留下的一张被座头鲸的胸鳍高高挑起的照片，并且照片还被刊登在了《智慧星》杂志的封面上。凡是读到这期杂志的同学，无不对疯小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全球六十亿人，有几个骑过座头鲸？除了灰兔街小学五（2）班的疯小子陶淘，找不出第二个人。陶淘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为他赢来了无数的粉丝，甚至有同学在QQ群里说，陶淘的壮举，可以媲美人类首次登上月球。

所以，疯小子成为这支三人小团队的核心，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陶淘也确实没有辜负团队成员的期望，每回遇到困难和危险，他总是带着大伙儿突破难关。他还特地给这个三人团队取了个够炫的名字，叫作“超星组合”，那意思是，什么样的明星组合，也比不上他们这个组合。因为截至目前，全世界从事海洋探险的少儿组合，似乎仅有“超星组合”一个。

第二位成员就算不加入“超星组合”，在整个灰兔街小学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就是赫赫有名的“灭绝师太”。不过不要误会，这位“灭绝师太”可不是《倚天屠龙记》中的那位“灭绝师太”。别看她长得纤巧秀气，在临海市小学生中，她的名头响亮程度，比起《倚天屠龙记》中的那位“灭绝师太”来一点儿也不差，她就是灰免街小学五（2）班的学习兼纪律委员吉蒂。可想而知，身为纪律委员，没有两招杀手锏是管不住班上那些捣蛋鬼的。吉蒂的杀手锏是什么呢？灰兔街小学的同学就算是在睡梦中也能够一下子回忆起来。她的第一个杀手锏是比护士注射用的针头还要尖利的尖叫。举个小例子：四年级的第一学期，学校举办“红领巾跳蚤市场”，班主任杜老师让吉蒂负责监督同学们的纪律。同学们第一回摆摊做生意，都兴奋得跟刚出笼的麻雀似的，哪里静得下来？吉蒂连着吆喝了三七二十一声，一点儿用都没有。她急了，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尖叫声犹如火箭发射时产生的啸音一样，从她的口中汹涌而出，不仅一下子盖住了五（2）班同学的喧闹声，而且把整个操场上的声音全盖住了。这声啸叫过后，偌大个操场，上千名学生，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同学头发竖了起来，还有三分之一的同学连呼吸都暂停了。事后，灰兔街小学的奥数尖子生计算过，吉蒂当时的尖叫声的覆盖范围起码长达一千米，宽达五百米，高达三十米，因为在这个范围之内，她的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吉蒂一啸成名，不仅震住了灰兔街小学的全体同学，而且声名远播，连不少外校的同学也领教了她那“超凡脱俗”的尖叫声，因为当时有一些外校的同学也在逛灰兔街小学的红领巾跳蚤市场。

如果说吉蒂的尖叫声看不见摸不着，多多少少有点儿虚幻的意思的话，吉蒂的另一个杀手锏可就是实实在在的了。班上不少捣蛋鬼都领教过这种杀手锏。不过，她的这个杀手锏可不会轻易亮出来。想领教一下吗？那也容易，只要你成为五（2）班的一员，一个劲儿犯同样的错误，在学习兼纪律委员吉蒂的提醒下连着三次不改，那么等你犯第四次时，吉蒂的另一个杀手锏——五根尖利的手爪就会牢牢地掐在你的胳膊上。凡是被掐过的同学都说，吉蒂准是练过“九阴白骨爪”，不然的话，她那犹如葱白一样又细又长的手指怎么会那么有力呢？

这两样杀手锏一出手，“灭绝师太”这个名号也就毫无悬念地落到了吉蒂的头上。实际上在这个组合里，经常呼来喝去的，是吉蒂，只要吉蒂一开口，另两位成员往往缩头缩脑不敢吱声，还美其名曰“好男不跟女斗”。谁叫那两位也是调皮鬼呢？不过可千万不要误会，吉蒂绝不是冷血心肠，她的心肠热着呢，只有遇见屡教不改的捣蛋鬼，她才会抖一回“灭绝师太”的威风。

“超星组合”的第三位成员，是绰号“胖包子”的包笑笑。从包笑笑的绰号就不难想象，这家伙的身体长得多么“肥沃”。乍一看他的外表，就会让人想起“憨头憨脑”这个词。的确，在这个三人小组中，数胖包子的脑筋转得最慢，还经常会闯点儿小祸。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热爱海洋动物，因为他老是觉得，他的属相应当是海象。他的身材和海象多相似呀，海象肉乎乎的，他也肉乎乎的，为此他不止一次地咨询过自己的老妈，他和海象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每次都毫无例外地换来老妈的当头棒喝：“又胡思乱想了，你是属马的，陆地上的马！”

3

因为肩负着探秘海洋动物的神圣使命，所以“超星组合”会经常出入海洋馆。他们能够比其他孩子早一步发现海豚灰灰的状况，当然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啰！

胖包子一看到灰灰的样子，立刻跟降临凡间的神医一样下了结论：“自闭症。”

陶淘和吉蒂都将信将疑，因为他们一向清楚胖包子不爱动脑筋，往往看着问题的表象就信口开河。陶淘和吉蒂可不知道，胖包子早已经憋了一股狠劲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要抢在陶淘和吉蒂前面回答。因为别人常笑话他脑子笨。班上的刘豆豆甚至还说，他是猪八戒投的胎，他的脑瓜子比猪八戒还笨。哼，现在他们班男生中脑子最灵活的，就数陶淘了，女生中就数吉蒂，以后每次遇到问题，只要能抢在他们前头回答，看谁还能笑话我笨！

吉蒂说：“没听说自闭症会死呀。”

胖包子搔搔肉乎乎的脑袋，肯定地说：“我听我外婆说，我表舅就得了自闭症，后来跳河死了。”

他觉得这话好像又有点儿毛病，就算海豚想跳河，那也淹不死，因为海豚就生活在水里。幸好两个伙伴没有听出毛病来。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胖包子赶紧继续说：“我有办法治它。”

他说着，“扑通”一下跳进海豚池，潜向海豚。别担心胖包子会淹死，“超星组合”的成员水性好着呢，不然的话，怎么能够进行海洋探险？何况负责驯养灰灰的老吴叔就坐在海豚池的另一端，真有什么危险，他立马就会把人捞上来。

胖包子很快潜到灰灰身边，用巴掌轻轻碰了碰它的身体，但灰灰一动不动。他又用力朝它推了推，它还是一动不动。胖包子可不想就这么放弃。他朝陶淘和吉蒂竖起两根手指头，那意思是“别急，胜利一定属于我”，然后绕到灰灰前头，搂着它的脖子。胖包子用他那肉包子似的胖脸颊一下一下地在海豚头部摩擦着，好像在跟它说着悄悄话似的。胖包子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他们家的小狗如果不开心了，他就常常这样安慰它，每次这样跟小狗说上一会儿悄悄话，小狗就会高兴起来。对于胖包子的举动，陶淘和吉蒂在池沿上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不由得心里一动，胖包子这样做说不定真的管用呢。老吴叔当然也知道胖包子在干什么，可是他只瞧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眼睛无神地盯着窗外，眼神里满是忧伤。

池子上面的两个伙伴看到，在胖包子的摩擦下，原本跟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的灰灰，脑袋轻轻摆动了一下，二人不由得拍着手跳起来：“啊，动了，动了，灰灰动了！”

欢呼声惊动了老吴叔。老吴叔不禁站起身，向这边走来。胖包子却“呼”地一下，从水中钻了上来，长长地透了口气，嚷道：“哇，差点儿没把我憋死！”

吉蒂兴奋地拍着胖包子那胖胖的胳膊：“动了动了，刚才我看见灰灰的脑袋扭动了一下！”

胖包子得意极了，要知道，吉蒂平时管五（2）班的纪律，小脸蛋儿总是绷得跟结了一层薄冰似的，想得到她的一句表扬，真有“千年等一回”的感觉。胖包子的嚷嚷声起码比平常高了一个八度，好似寒山寺的钟声，震得旁听者的耳膜嗡嗡直响。

“哈，我跟你们说，咱们现在只要跟灰灰玩儿，把它逗得开心起来，灰灰就愿意接受治疗。只要它愿意治疗，病保证马上就好。”

陶淘和吉蒂互相看了一眼，心想，别看这小胖子平时笨得跟猪八戒似的，净冒傻气儿，但这个主意说不定真的管用呢。嗯，可能是这小子跟着“超星组合”探险，锻炼多了，把脑子也练聪明了。班主任杜老师不是常说，刀不磨要生锈，脑子不用会变笨吗？跟着“超星组合”探险，当然少不了要动脑子。陶淘一拍胖包子的肩膀：“包子，只要你能把灰灰救活，我天天请你吃肯德基！”

“真的？说话算数！”

“当然，谁不算数谁是小狗！”

胖包子却又突然沮丧起来：“就是在水底下憋气的时间太短了，还没开始玩儿，就快要憋死了！”

陶淘说：“有办法！”

话音未落，陶淘便像只机灵的猴子似的，“嗖”地奔向白鲸馆，转眼间抱回三副潜水设备来。这些潜水设备是白鲸馆内的驯养员们在表演“人鲸共舞”的节目时用的，现在正好用来潜入海豚池与海豚嬉戏。老吴叔走到孩子们身边，帮着他们把潜水服往身上套：“孩子们，只要你们能把灰灰逗开心，让它愿意接受治疗，我天天请你们吃澳洲大龙虾！”

老吴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颤抖，眼中也隐隐闪烁着泪花。吉蒂也不禁跟着眼圈红了，大家的心里都酸酸的，都明白，老吴叔跟灰灰相伴了二十余年，实在不忍心看着灰灰就这样死去。胖包子“砰”地拍了一下胸脯：“老吴叔，您放心，包子说到做到，我们一定把灰灰救活。要是救不活，我……我就一辈子不吃零食！”

也许在别人看起来，不吃零食没什么了不起，但对于胖包子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事。胖包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他那满身肥肉百分之八十是偷吃零食吃出来的。只要醒着，他的嘴巴就会动个不停，除了说话，就是在吃，连上课也不闲着。别以为老师在前面讲着课，胖包子便只能在心里想着零食干瞪眼，就算是校长在前面讲课，照样难不倒胖包子。他上课偷吃零食的本领可高明了，那是从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开始，一直练到今天练出来的，名副其实的百炼成钢呀。如果设立一个“偷吃零食技能排行榜”的话，胖包子百分之百高居榜首，谁也没资格和他争冠军。就算教室后面坐着一排老师听课，他也照吃不误，神不知鬼不觉——装着揩鼻子，把胖胖的巴掌往嘴上一抹，一块零食就悄然进了嘴巴。因此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要他对谁发誓说不再吃零食，那想都不用想，百分之一万是掏心窝子的话。

很快，三个伙伴穿戴完毕。胖包子因为刚才被极为难得地表扬了几句，热情高涨得跟一枚被点燃的炮仗似的。他一扭肥胖的脖子，就要往水里跳，却被陶淘拦住：“等一等！”

“还等什么？”胖包子急不可耐地嚷嚷道，“灰灰快死了，还不赶快下去救它？”

陶淘说：“你就知道瞎玩，你知道灰灰最喜欢玩什么吗？”

一句话问倒了胖包子。是啊，既然打算跟海豚玩，就要挑一个海豚最爱玩的游戏，让它真正开心起来。胖包子搔着脑袋问：“那，灰灰最喜欢玩什么呢？”

陶淘说：“老鹰捉小鸡。”

吉蒂跟胖包子都有点儿纳闷。老鹰捉小鸡是人玩的游戏啊，灰灰会喜欢玩吗？吉蒂疑惑地盯着陶淘，这疯小子看上去挺正常，没说胡话呀。

陶淘当然明白两个伙伴都在想些什么。他嘻嘻一笑，说：“你们忘啦，有一回，有几个孩子在海豚池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灰灰往水面上一蹿一蹿的，还冲着那几个孩子‘咿、咿’地叫唤呢。”

吉蒂和胖包子一下子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吉蒂还给了其中一个孩子一块棒棒糖呢。胖包子咧嘴一笑：“呵呵，那还等什么？赶紧跟灰灰玩老鹰捉小鸡去啊！”

话没说完，他便带头“扑通”一声跳下水，肥胖的身子砸起好大一片水花。陶淘和吉蒂也赶紧跳了下去。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谁没玩过呀？只要是上过学的孩子，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游戏该怎么玩。所有玩这个游戏的孩子都想当老鹰，老鹰多威风啊。所以胖包子一下水，也习惯性地游到最前头，准备担任老鹰的角色，却冷不防被陶淘从身后扯了一下。陶淘瞪了他一眼，朝吉蒂指了指。胖包子马上醒悟过来，哎呀，应该让吉蒂当老鹰，怎么把女士优先这个理儿给忘了，自己也太没男子汉风度了。他赶紧游到吉蒂身后，并殷勤地对吉蒂做了个“请”的手势，心中后怕地想，幸好陶淘提醒得早，要不然弄不好会挨“灭绝师太”的“九阴白骨爪”呢。前天挨了一“爪”后，胳膊上还青紫着呢。吉蒂也毫不客气地走马上任，谁叫这个组合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士呢？班主任杜老师曾经郑重地叮嘱过这两个小男子汉，要重点保护好吉蒂，因为那是考验男子汉们风度的时候。

转眼间，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就开始了。尽管这个游戏大家熟得不能再熟，但是谁在水底玩过这样的游戏？而且与在平地上玩时不一样，在水底玩老鹰捉小鸡，从各个方位都可以追击。当然，三个小伙伴都明白，他们玩游戏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灰灰开心，所以三个人始终在围着灰灰转圈儿。

陶淘一边做着游戏，一边关注着灰灰的动静。他注意到，伙伴们刚下水时，灰灰的身子还稍微扭动了一下，可是从那以后，它又跟一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了，连眼珠子都不再转动一下，真跟一条僵硬的死鱼差不多。陶淘的心直往下沉，灰灰到底是怎么啦？

其实，对于孩子们的动静，灰灰都看得清清楚楚。它刚才的确是动了一下，胖包子搂着它时，它也动了一下，但它绝不是动了心，它的心早死了。别说是这三个孩子，就算来三十个孩子，它也不会动心。从它进入碧浪海洋馆的第一天起，便有一群群的人在它面前晃悠，到现在为止，它所见过的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它之所以会动一下，是它本能地想离开这些人，那是它习惯性的表示。但是它又知道，它是走不了的，因为它脱离不了这个池子。它一点儿也不想动弹，甚至连呼吸也不想。在这死一般的宁静中，它又看见自己化成了云，越升越高，就像从前在大海里看见的那些飘在碧空中的云朵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它只愿意沉浸在这虚无缥缈而又无边的遐想里，这遐想是多么美妙，多么享受，它不想受到任何干扰。可是，这三个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来干扰自己呢？自己的身体飞不出去，难道连在心里想一想也不可以？其实它内心很愤怒，它想咬人，尽管从前它的脾气那么好，但就算它是泥土捏成的，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自己都快要死了，为什么还得不到安宁呢？如果此刻它能够动弹的话，它一定会蹿起来，咬向所有敢于靠近自己的人，咬得他们再也不敢“欺负”自己。

三个孩子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他们不禁面面相觑，眼神里写着同样的疑问：灰灰不动心，这可怎么办？在瞧向胖包子的时候，吉蒂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都是这胖小子出的馊主意，白白浪费了大家这么长时间。胖包子当然明白吉蒂的意思，这种眼神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以往他一犯错，吉蒂就会对他这样瞪眼，那其实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意思是你给我当心点儿，再犯浑我就赏你一招“九阴白骨爪”。浑小子们一见到“灭绝师太”的这种眼神，往往会识趣地避而远之。可是胖包子今天不怕，自己今天可不算犯浑，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救海豚灰灰。这灰灰也真是，跟你玩都不给面子，你当你是龙王爷呀？

陶淘把头一低，朝灰灰的身子底下钻去。胖包子和吉蒂心想，陶淘想干什么？还想玩老鹰捉小鸡呀？却只见陶淘钻到灰灰胸口，扛着它的身子，使劲朝上面顶。一旁的两个伙伴眼睛都一亮，对，灰灰不是不想动弹吗，带着它动起来，看它怎么办。灰灰显然太沉了，陶淘那瘦猴一样的身体哪里顶得动它？两个伙伴见状，也钻入灰灰的身子底下，借着水的浮力，居然慢慢把灰灰那沉重的身体顶了起来，直顶上水面。三个伙伴心中都十分兴奋，灰灰，你不是照样动起来了吗？三个人又一齐扛着灰灰，在海豚池中缓缓游动起来。岸上的人如果不仔细看灰灰的身子底下，还以为是灰灰自己在游动哩。但只游了一圈，三个孩子就吃不住劲儿了，灰灰毕竟太沉了，它自己根本没动弹，完全靠三个孩子顶着它在游动。只要大伙儿一松劲儿，灰灰便又会重新朝水底下沉去。大家心中越来越沮丧，肩头也越来越无力。陶淘和吉蒂心里都对胖包子充满了抱怨，都是这胖包子自作聪明，说会治疗灰灰的自闭症。他们净跟着他瞎折腾了，还以为他真的变聪明了呢！

4

陶淘忽然看见老吴叔在上面冲着他们连连挥手，便拽了拽了两个伙伴。三个人从灰灰身子底下钻出来，纷纷爬上了池沿。老吴叔叹了口气，说：“孩子们，别再白费力气了，没有用的。”

吉蒂问：“老吴叔，灰灰到底得了什么病啊？到底是不是自闭症啊？”

两个伙伴怀疑胖包子是在信口开河。胖包子觉得很没面子，赶紧高高地举起右手，就像课堂上抢着回答问题一样，他必须赶紧扳回面子。他在课上回答问题时从来都是这样，虽然举着手，但不等老师点他，口中已经抢着把答案报了出来，生怕别人抢了先。要知道，胖包子的脑袋瓜子向来比别人慢半拍，老师问十个问题，他往往答不出一个答案，一旦想到了，那可比吃到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零食还要激动。如果被别人抢先回答了，那他这一天就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提不起劲儿来，连吃零食也没滋味。其实吉蒂很讨厌别人上课抢答问题，那其实也是扰乱课堂纪律的行为，如果人人都这样，那课堂上不就乱套了吗？所以每当胖包子课上抢答问题的时候，她那一对本来如同月牙儿似的秀眉便会高高向上挑起，变成两把小镰刀，恨不能化成十根尖尖的手指，“噗”，狠狠地给扰乱课堂纪律的人一招“九阴白骨爪”。这会儿她心里也正是这样想的。

“老吴叔，我知道！我从书上看到过，生活在海洋馆里的海豚，寿命要比生活在大海里的海豚短得多，因为它们在海洋馆里过得很压抑，心情不好，还容易生病。灰灰是寿命到了，要……要驾崩啦！”

胖包子本来想说个“死”，但觉得把这个字用在灰灰身上太不吉利，灰灰那么可爱，谁愿意看着它死去？情急之下，便用了“驾崩”这个词，这是他从那些讲皇帝故事的电视剧中听来的。

吉蒂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只有皇帝死了才说驾崩，你当灰灰是皇帝呀？”

胖包子听得脖子一缩，不敢顶嘴，他可不想挨上一招“九阴白骨爪”。自己的这身肥肉虽然有时候不太美观，但其实他心里挺爱惜的。

老吴叔忧伤地盯着水中一动不动的灰灰，缓缓地说：“虽然说海洋馆里的海豚比大海里的海豚寿命短，但其实灰灰的寿命没有到。”

吉蒂奇怪地问：“那它到底怎么啦？”

老吴叔叹了口气，说：“它吃了游客们丢在海豚池里的杂物。”

三个伙伴一齐“啊”地惊叫一声。吉蒂问：“那些杂物还在它的胃里吗？”

老吴叔说：“那些看得见的杂物都取出来了，但是还有看不见的。”

三个孩子一齐问道：“看不见的？”

老吴叔说：“对。有人竟然把电池丢进海豚池中，被灰灰吞了下去。那些电池的固体物质倒是取出来了，但是电池中的有害物质，有很大一部分被灰灰的胃壁吸收了。”

三个伙伴一齐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到灰灰的胃在电池的侵蚀下，痉挛成一团。

胖包子气得扬起一只肉乎乎的拳头，仿佛要找谁拼命似的：“那些人太不文明了，怎么能这么害灰灰呢？”

陶淘着急地问：“为什么不给灰灰治疗呢？”

“治了，用了最好的方法，最好的药。应该说，电池的伤害，对它已不再致命。可是从那以后，它却不再进食。”

“为什么？”三个孩子齐声问。

“它的心死了，拒绝任何食物。”老吴叔眼中满含着绝望，说，“所以，说它得了自闭症，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一听老吴叔肯定了自己，胖包子激动得浑身肥肉乱颤，眼睛不时地瞧向两个伙伴，那意思是说，怎么样，我胖包子没有瞎说吧？人家老吴叔都肯定我了！可惜的是，两个伙伴谁也没有注意到胖包子的激动，注意力全在灰灰身上呢。胖包子的激情白白浪费了。

吉蒂看看池中，又看看老吴叔，眼圈红红地问：“老吴叔，为什么灰灰的心会死了呢？”

老吴叔咽了口唾沫，说：“对于所有的野生动物来讲，大自然才是它们真正的家。对于灰灰来说，大海才是它真正的家。”

吉蒂脱口而出：“对，孟子夫舅舅也这么说过。”

孟子夫就是陶淘的亲舅舅，著名的海洋生物摄影师。孩子们熟悉的许多海洋动物照片，就是孟子夫舅舅拍摄的。“超星组合”跟着“星辰号”科学考察船在海上开展科普活动，顶头上司就是孟子夫舅舅。

老吴叔点点头，继续说：“没有哪一种野生动物不想回家。灰灰也一样，它的生命属于大海。”他环顾着海豚池：“这片小小的海豚池，把灰灰的生命圈死了。孩子们，你们见过蜡烛吧？灰灰的生命也像蜡烛，从进入这座海洋馆的第一天起，它就在天天盼着回家。在这里每多待一天，它心中的希望就减少一天，求生的欲望也被缩短一天，缩减到今天，已经快燃到尽头了。它一定以为，电池的伤害，就是宣告了它生命的结束。也就是说，从那时起，它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陶淘急不可耐地问：“那，那就没有办法救它了吗？”

“有。”老吴叔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只有大自然才能重新给它活力。”

老吴叔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圈中含着泪水。陶淘隐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老吴叔，您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呀？”

老吴叔哑着嗓子说：“因为，灰灰就是我和其他人一道，从大海里捕回来的，然后又与灰灰同一天进了海洋馆。那时我才二十多岁，现在我已经快五十了。这二十多年中，我与灰灰天天朝夕相伴，我们已经成了彼此的一部分。它心里想些什么，我明白；我心里想些什么，它也明白。要是早知道灰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年说什么我也不会去抓它。如果灰灰死了……”

老吴叔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说不下去了。

吉蒂首先叫起来：“那，那为什么不把灰灰放回大海里去呢？”

老吴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这里面所有的动物都是老板花大价钱买来的，要是就这么白白放了，老板不是亏本了吗？对于这里的每只海洋动物来说，生命并不属于它们自己，而是属于老板。只要灰灰活上一天，老板就要让它为海洋馆挣上一天的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为止。”

吉蒂的两道秀眉又挑得跟小镰刀似的，声音也高了一个八度：“老板也太狠心了，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灰灰死去吗？”

胖包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对，灰灰太可怜了！”

老吴叔叹了一口气：“灰灰属于海洋馆老板，老板想怎么处置，那是他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呀。”

陶淘眼珠转了转：“我有办法！”

陶淘说着，三下五除二扒下潜水服，朝老板的办公室跑去。老吴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孩子，快回来，没用的，我早就求过老板多少回了！”

喊声中，陶淘已经拐进通往总裁办公室的走廊，不见了踪影。老吴叔急得对吉蒂和胖包子说：“我说没用就没用，我每次跟方老板提起这事儿，他就很生气，说我巴不得海洋馆早点儿关闭。还说以后再听我提起这事儿，就请我卷铺盖回老家。”

吉蒂和胖包子也听说过，这位老板可厉害了，手下的人都对他怕得要死，在他面前连咳嗽一声都不敢。陶淘要跟他说的话，他肯定最不愿意听，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派保安把陶淘抓起来？胖包子不禁朝吉蒂看了一眼，心想，刚才要是让吉蒂去当陶淘的保镖就好了，要是方老板敢发火，说不定只要“灭绝师太”一扬“九阴白骨爪”，方老板就吓得不敢吭声了。

大家都以为，陶淘与方老板会谈的时间肯定得挺长，说不定得长得像马拉松长跑一样。可是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走廊上就传来脚步声，一个脚步声重得像大象，一个脚步声轻得像猴子。然后方老板和陶淘出现在大伙儿面前。方老板那胖胖的大脸庞上堆满笑容，哪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过了拐角以后，方老板停下脚步，俯下壮硕的身子，伸出像腿那样粗壮的胳膊跟陶淘握手。瞧那样子，似乎陶淘根本不是一个小学生，而是一名来自异国的外交官。“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合作愉快！”

陶淘也跟一名外交官似的，伸出瘦瘦的巴掌，握住方老板那蒲扇般的大手，郑重其事地说：“合作愉快！”

海豚池边的三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等方老板转身离去了，胖包子和吉蒂“呼啦”一下迎上来：“陶淘，怎么回事儿？他干吗对你这么客气呀？”

“陶淘，怎么样？成功了吗？”

陶淘得意地一扬脖子，那神态犹如一只骄傲的公鸡：“疯小子出马，什么样的事情不能摆平？”

老吴叔也走了过来，半信半疑：“我费了那么多的口舌，都没能说动老板，还差点儿被他开除，才眨眼的工夫，你就把他说动了？”

吉蒂急得直跺脚：“陶淘你快说呀，你到底跟他讲了些什么？”

“哦，也没什么。我只不过跟他说了一句话。”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扫了大家一眼，那神情犹如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军。“我说，把灰灰放回大海，我能给海洋馆带来十倍的人气。”

吉蒂心想，这个疯小子，这下牛皮吹得可没边了，他凭什么能给海洋馆带来十倍的人气？就算他变成一只海豚，也做不到啊。

陶淘不慌不忙地说：“我对方老板说，反正灰灰就要死了，死了就一分钱不值了。与其白白看着它死，还不如趁着它还活着，让它再发挥最后一次作用。我对方老板提了个建议，在全市的少年儿童中搞一次活动。”

吉蒂和胖包子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活动？”

“灰灰，我们送你回家！”

所有的听者都眼前一亮。呀，这个点子太高明了，既成功地把灰灰送回了大海，又得到了全市十万少年儿童的关注，肯定也会得到无数家长的关注，碧浪海洋馆得到的人气何止十倍呀。

三个小伙伴生怕海洋馆老板反悔，所以一回到家，就赶紧把“灰灰，我们送你回家”的想法公布在“超星组合”的微博上。不出所料，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海洋动物迷们的响应，这下子就算方老板想反悔也不行啦。不过方老板还是狠赚了一把。孩子们纷纷涌进碧浪海洋馆去探望灰灰，海洋馆的大门都快被挤破了。光是这几天赚到的门票钱，就超过了平常的三个月。

把灰灰放回大海的地点早就选好了，就选在白螺岛。因为灰灰就是在那儿被捕获的。人们在等待着一个日子，等待白螺岛的海豚群回归，因为灰灰原来就生活在那个群体中。这么多年过去，虽然这个群体中的成员有一些变化，但大部分老相识还在。海豚是群体性的动物，如果灰灰回到大海以后孤零零地独自生活，对它来说，将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如果让它重新加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群体，那也不现实，谁知道那个群体会不会排斥它？所以，让它回到原来的群体，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