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光子,总能想起那堆沙土,毫不费力地,那堆沙土就堆在了我的眼前,还有沙土上玩耍的孩子,我,光子,芳芳和国刚。
光子说,我们建一座城堡吧。
光子是我们四个的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都听他的。因为他能偷来玉米甜秆,摘下蛋柿子,刨到花生。我们都不敢去。秋庄稼有人看护。而且,他撅得玉米秆比甘蔗还甜,上树摘蛋柿子,跟个猴子一样,看庄稼的人还没发现他,他已把柿子摘下了,装在胸前的书包里,给我们吃。
光子说,我们建一座大大的城,城里有楼房,好多好多的楼。
一会儿,沙堆上就立起了一座一座的楼房,很是壮观。我们拍着手上的黑沙,乐得嘎嘎的。
一辆车过来了,小汽车。嘟嘟叫得驴欢,叫我们让开,要从沙堆上过去。沙堆在路中。我们跳着脚,跑开了。光子没有躲,还在建“楼房”,很勤恳很敬业的样子。
嘟嘟嘟嘟,小汽车急吼。
光子还是蹲在沙土上。
小汽车上的人出来了,指着光子骂,要光子滚开让车过。
光子没滚开,指着他的“城”,气哼哼的,这是我的城,是车让城,还是城让车?
小车上的人愣了,随即就嘎嘎笑,嘣地拍了下光子的光脑勺,这小家伙,还有理哩。车吞吞吐吐地绕着光子的“城”,呜地跑了。
光子初中没毕业,就跟他舅舅的建筑队去干活了。再听说光子的名字时,他已经是一家建筑队的“总”。没人“光子”“光子”地唤他了,见他的人都“张总”“张总”地唤。光子姓张。国刚和芳芳跟我说起光子时,也张总长张总短的,叫得媚欢。
对了,忘记说明,国刚和芳芳成一家了,他们找我,是他们的孩子要上幼儿园。芳芳把我从教室扯出来,说,你跟园长说说。你这幼儿园是县上最好的啊袁老师。
我说芳芳,你别叫我袁老师,你一叫我袁老师,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芳芳呵呵笑,好好好,还是咱们亲,从小玩大,“青梅竹马”。
芳芳跟我亲不顶用,园长不跟我亲,理由很充足地拒绝了我的请求。我实话告诉芳芳。没想到,第二天芳芳却带着孩子来报到了,手里捏着园长的条子。
我的脸打了鸡血般,连眼珠子都是血红。
芳芳说,亏了咱的张总。
晚上,芳芳和国刚请张总吃饭,把我也拽了去,说都在一个城里,也好多年不见面了,光子也不是昔日的光子了。
我见到光子时,光子正在大厅跟一个漂亮女孩说笑,他的胖手在女孩的肩上拍一下,再拍一下,很有“王”的气派。光子看到我的时候,眼睛瞪了一下,就张开了臂,好像在等我扑过去。我没动,他扑了过来。我呵呵笑着闪开了。他甩着手,哈哈大笑,不愧是老师,反应敏捷。又对着我的耳朵,窃窃地,别忘了你还当过我媳妇哩。现在咋样?给你一套房子,县里最好的小区。我甩开他,说,你要是光子,还可以考虑的。说完,我就哈哈大笑,笑得有些得意。
据说,县里的高层底层楼房,不是光子建筑公司建的,就是从光子手中转包出去的。光子现在建一栋楼房,比小时候在一堆沙土上堆一栋楼还省力。
芳芳说,你看人家光子,多有出息,手里不知有多少钱呢。
芳芳说,你若跟了光子,还可怜巴巴的租啥房子住啊。光子在县里有三四套房,省城还有一套呢。
我呵呵笑,人家现在是张总,可不是什么光子了。
再听说光子的事情时,光子已经被关进“四堵墙”里了。
原来,是光子建筑队开发城北一片空地时,遭到了城北村民的阻拦。光子亮了他的这手续那手续,又答应楼房建好后,城北村民优先选房。楼房风吹着般呼呼地建好了。可是,人刚搬进去,就出问题了。白亮、光溜的墙上轻轻一掰,就能掰下一块一块的水泥沙子来,敲一敲,也能掉下一大堆的水泥沙子。墙上的裂缝也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深深浅浅、宽宽窄窄梦魇般展现在人们的眼前。住户不乐意了,找光子的售楼处找光子,终于在“天上人间”堵住了光子。
光子说,杀一儆百,要不他们不知道我光子是从啥山上下来的。
那些人把一个住户给打死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见到了光子。
光子说,谢谢你来看我,出了事还没一个人来看过我。
我问光子到底应该是车让城还是城让车?
光子迷茫地瞪着我,不知我说的啥意思?
我无奈地一笑,没说话,摇摇头。
光子说,到底是车让城还是城让车?你问的是这句话是吧?我会好好想的。
光子说完后就起来走了。
看着光子的身影消失在玻璃后,我又想起那个在沙堆上建城的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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