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芳 数学教育名师的风采永驻
◎任祝景
徐桂芳教授
徐桂芳(1912—2010),浙江温州人。数学家,共产党员,九三学社社员。1924年就读于温州联立商科学校(今温州二中前身)初中,后到上海大夏大学附中读高中,高中毕业后考取上海交通大学数学系,1937年毕业后回到温州。1946年受聘交通大学,1956年随交大迁西安,先后任西安交大校务委员会委员、数学系主任、陕西省数学会副理事长。1985年退休后,任上海交大名誉教授、应用数学系顾问,西安交大数学系名誉系主任,中国计算数学学会名誉理事。发表数论、计算方法文章多篇。1956年,编译出版了《积分表》。先后主编《高等数学》、《纯幻方的构造原理和方法》等学术著作。
徐桂芳出生于温州,温州素有“数学家之乡”的美誉,来自温州的我国数学界的名师众多,如姜立夫、苏步青、李锐夫、谷超豪等一批数学家,灿若明星,闪耀在国内外数学讲坛上。徐桂芳和他们一样,以自己的学术成就,塑造了温州人的形象。
选择数学 受到一批名师教诲
徐桂芳出生在一个封建家庭,祖上书香门第,家境殷实。他的父亲徐仲英曾经是清朝的贡生,是当地的文化名人。徐桂芳从小便接受传统教育,饱读孔孟之书。
据他回忆,从小就喜欢数学,天生如此,就如同他的个性一样。他在上海大夏大学附属高中读书时,遇见了一位终生难忘的数学老师,名叫臧渭英。臧渭英老师是温州乐清人,和他是同乡,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徐桂芳天资聪颖,热爱数学,臧老师对他关照有加,不但时常鼓励他,指导他用数学的方法思考问题,而且介绍了许多数学课外书给他读,他受益匪浅。这样,经过几年的学习,他对数学的认识又深入了许多。
1933年,他高中毕业,报考了两所大学:一所是浙江大学,一所是交通大学。结果,两所学校都录取了他。但是由于一时疏忽,他把报考方向弄错了:报考的是交通大学数学系,报考浙江大学的是土木工程系。而在当时,交通大学的强项是土木工程等相关专业,而浙江大学的强项却是数学系,著名数学家苏步青也在那里。为了对两个专业了解得更详细,他特地征求了一位在交通大学读书的同乡的意见。这位同乡告诉他:“在这个‘毕业即失业’的年代,只有交通大学的学生毕业后不会失业,学生如果没有找到工作,由铁道部分配到各铁路局去工作(当时交大隶属于铁道部)。”他得知这些情况后,从就业的角度考虑,再加上臧渭英老师的支持,最终选择了交通大学数学系就读。
当时交通大学数学系和化学系、物理系一并属于科学学院。在社会上和中学生中,名气从大到小依次是化学系、物理系,然后才是数学系。当时数学系里一年级只有两位学生,另一个学生在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中没有及格,补考也没能通过,退学了。这样,这个年级就只剩下徐桂芳一个学生。很多时候老师就把他叫到办公室去上课,一对一教学。他回忆起这段学习经历就赞不绝口,说交大管理学生,特别是对低年级学生有一套严格管理的办法。比如《理论物理》,考试题目又偏又难,甚至大多数学生都很难过关,得分很低。老师计分就用学生实际考分的开方乘以10来计。即使这样,也有很多学生不能过关。对于不及格的学生,教务处(注册处)会把他们的名单在布告栏公布出来。
徐桂芳在交大科学学院数学系学习时,有幸遇上了许多名师,如科学学院院长兼任物理系主任裘维裕教授、数学系主任胡敦复教授、化学系主任徐名材教授等,都是全国大名鼎鼎的教授。胡敦复上的是微积分大课,这是理科、工科学生的基础课。在他们的教育和影响下,徐桂芳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比如,每届毕业班在毕业前夕,学校都放春假,组织学生到外地进行毕业实习和旅游,有时候从上海出发,乘火车经杭州、南昌、九江,从九江乘轮船到武汉,然后北上经石家庄到达北平,再南下天津、南京,回到上海,他体会“这是非常好的一种教育形式,它让学生走出校门,全面了解国家大致情况,增强热爱祖国的感情,还可以增加学生的社会知识”。当时的大学中只有交大有条件这样做,因为交大属于铁道部管辖,坐火车可以免费。
满腹经纶 难觅一张三尺讲台
徐桂芳1937年即将毕业时,抗日战争爆发,日本军队占领了上海、南京等地,到处战乱,经济萧条,民不聊生。就是在这种危难时刻他踏上了社会。随着南京政府一路内迁到重庆,教育部、铁道部也随之内迁。在重庆沙坪坝九龙坡,经过校友们的帮助,建立了交通大学,坚持在上海法租界办学的交通大学师生中许多人也到了重庆交大,徐桂芳等留在上海的交通大学毕业生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学校只发给他们一张英文毕业证书。“文革”的时候,他的这张英文文凭被造反派烧掉了。回忆这段经历,徐桂芳非常伤感,眼里充满无尽的遗憾。
毕业时,徐桂芳想留在交大数学系,可是学校没有留校名额,数学系主任胡敦复将他推荐给在浙江大学任教的弟弟胡明复。胡明复在交大教过徐桂芳的物理课,时任浙江大学理学院院长,胡明复把他介绍给数学系主任苏步青先生,问苏先生:“你有没有助教名额?”苏步青说:“只有半个名额,只拿一半的薪水。”徐桂芳考虑到家里比较困难,就没有去浙大。交大数学系的老师再把他介绍到上海医学院当物理教授。他想,我在交大学了比较扎实的物理,可以胜任教学,准备就职,但由于抗战已经开始,乡下家人要他照顾,他就回到温州。先是到茶山一户人家当了一个多月的家庭教师,后又与蔡孔耀、叶献文、方恭敏、项公博、吴秉金和周臣等在温州七星殿办起了“浙南学园”,这是一所初中补习学校。
1939年,因战乱上海的英士大学迁到了丽水,他又经人介绍到英士大学任职。为解决一家的生计,他还同时在处州中学(现丽水中学)、碧湖杭高(杭州高中当时迁到丽水碧湖)两所中学兼职。1942年暑假,日本兵占领丽水,英士大学去向不明,他又再次返回温州,经人介绍在龙泉的浙江大学分校谋到一职。1944年暑假,温州第三次沦陷,他只得逃到仙岩。后又经著名数学家陈荩民先生介绍,在泰顺百丈口北洋工学院任职。不久,他又同时在温州师范学校(当时从温州迁往泰顺莒江)和温州中学(当时从温州迁往江口)兼职。这三处学校在泰顺境内几乎是三角等距离,都有10多公里。他的一家老小生活需要他坚持任教,他不辞劳苦,每次都是翻山越岭,徒步行走十几公里,来回地奔走于课堂间。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抗战胜利。徐桂芳兴高采烈,从莒江乘竹排沿飞云江再次回到了温州,全家人在自家后屋的阳台上放鞭炮欢庆。后来,徐桂芳对他的学生说:“我们这代人经受的苦难,真是太多了。”的确,只有经历过兵荒马乱的人,才能体会今天和平生活的难得。
教坛风采 手执教鞭四十年
抗战胜利,给徐桂芳施展数学才华带来了机会。经交大数学系的学友莫叶介绍,1946年的一天,交通大学函请他去任教,从此,他开始了真正的数学教学与研究工作。
他非常热爱母校的教学工作,一心钻研数学,十分敬业。认真上好每一堂课,精心编写教案和教材,讲课时,概念清楚,逻辑严密,琅琅有声,不时提出问题启发学生思路,他的学生回忆时曾这样称赞他:“他在黑板上画的直线笔直,画的圆像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立体感很强。”1953年毕业的唐齐千说:“记得我二年级的时候组织春游到杭州,住在浙江大学。在去的时候,车厢里有徐桂芳老师,在杭州玩的时候没有见到徐老师,而回上海的火车里又看到他,原来在杭州的3天,他泡在浙大图书馆里翻阅资料去了。”可见徐桂芳是多么的敬业。
1955年,国务院决定交通大学内迁西安后,徐桂芳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支持学校迁西安。在迁校过程中,他曾作为教师代表之一,与张鸿、钟兆琳等12人一起,参与了彭康校长主持讨论的迁校新方案:即“一校两地”,“交大分设西安、上海两地,两部分为一个系统,统一领导”。这一方案,不仅解决了迁校工作中争论不休的问题,而且为西安交通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的建设和发展,打下了基础,徐桂芳那种爱国爱校的愿望得到了实现。
1956年,在迁校工作中,他在知名教授中带头去西安。他第一批赴西安,从上海出发以前,他把自己的住房交给了学校,举家西迁。他家在上海住的房子很不错,是老图书馆旁边的二进式洋楼。一同前往的数学教师有张鸿、陆庆乐、邵济熙、游兆永和马知恩等。徐桂芳到西安后,参加了主持数学系的建系工作,功不可没,在交大人中享有很高的声誉。
迁校到西安的初期,学校还在建设之中,工地的脚手架林立,道路晴天灰尘扑面,雨雪天泥泞不堪。生活条件艰苦,他却满怀豪情,和陆庆乐等从头做起,筹建数学教研室。他除承担繁重的教学任务外,还分别担任一年级办公室主任和数学教研室主任的行政工作。
他十分关心年轻教师的培养,发动老师们发挥创业精神,带动一大批年轻教师全力以赴地投入教学工作。每个青年教师要辅导4个小班,每周必须听课6小时,每周为每个小班开4学时的习题课,共16学时,对作业,要求全部批改。
上海交大应用数学系总支书记毛杏云(左2)等教师看望徐桂芳先生(右3)
他十分关心年轻教师的教学质量,严格指导年轻教师上课。那个时候不是刚毕业就能上课的,首先需要上辅导课、习题课、答疑、批改学生作业本。这样,就使年轻教师对教学内容熟悉了,教学能力提高了,年轻教师很快锻炼出来了。他和张鸿还组织青年教师在开课前试讲,试讲以后还进行讲评。他们对年轻教师上讲台讲课很慎重,有时,教师在讲课时,会突然发现张鸿、徐桂芳等坐在教室后面听课。张鸿、徐桂芳担任校、系、教研室的行政工作那么忙,还很注重对年轻教师的具体指导,使青年教师深受教育和鼓励。
随着学校教学工作的发展,徐桂芳又和游兆永等教师,一起带领年轻教师去开创“计算数学”专业方向,成立了“应用数学专业”。从1957年7月起,交大(西安部分)设置11个系,其中有应用数理系。1964年毕业的校友屠规彰回忆时指出:“当时母校数学专业与国内许多高校相比,无论在师资还是在资料设备等方面都显得薄弱。但在当时担任系领导的赵富鑫和徐桂芳的勉励督办下,数理系办得十分兴旺。学生们个个学习努力,教师们人人治学严谨,强调抓基本功的训练,并强调与工程方面的结合。因此历年来数学专业毕业生基本功扎实、动手能力强,颇得用人单位的好评。”
马知恩教授亲身经历了西安交大数学系初创工作,他对张鸿、徐桂芳的工作有很高的评价,他说:“交大工科数学课程建设的成绩和声誉就是当时的数学教师们在张鸿、徐桂芳、陆庆乐等教师们无私奉献,艰苦创业精神的带动下,用心血和汗水开创的。”
1978年,上海交大准备重新恢复建立应用数学系,校领导想请徐桂芳回来参加建系工作,任系顾问。但他一时无法到任。1985年,他从西安交大退休后,欣然回到上海交大。他十分关心上海交大应用数学系的建设和发展,在专业建设、学科发展、青年教师培养、学术交流等方面热心提供指导意见。他的学术成就和广泛影响,受到上海交大应用数学系师生的仰慕。这样,徐桂芳为两所母校工作了40多年。
他在教学上发扬老交大“基础厚,要求严”的优良传统,辛勤耕耘于数学教学和研究领域。他关心学生成长,精心培养青年教师,重视教材编写工作。主编有《高等数学》、《纯幻方的构造原理和方法》等著作。在《纯幻方的构造原理和方法》中提出了猜想2(2n+1)阶方阵不存在纯幻方的观点。他于1937年写作的上海交通大学毕业论文《数论》,对鲍尔定理进行了扩充,产生不小的反响。1952年他编译的《积分表》,于1956年正式出版,成为大学数学教学的基本工具书之一,一直沿用至今。
教学之余 爱好修表和旅游
徐桂芳长期潜心教学,准时上下课,养成了守时的习惯,他要求手表准时。由于工作漂泊不定,长期来往于偏僻之地,手表坏了不能一次一次送到表店去修理,索性自己动手修,久而久之,修理钟表就成了他的一门好手艺。数学系的老师都知道“徐桂芳喜欢修理钟表”。老师们到他家访问时,一进门就可以见到他家客厅桌上摆放着旧钟表和修理工具。据校友韩宪耀(1948年考入交大)回忆:“徐桂芳家有个工具箱,专门用来修理钟表的,他曾经帮校友杨念如修过钟表呢”。
他还有一个业余爱好,就是旅游。他在交大1937届校友通讯第9期上还发表了一篇《琼岛记游》,记述了1993年偕夫人去海口市旅游,并到二女儿徐玉莲家中过春节的情景。
九十高龄 仍心系母校育人事业
徐桂芳热爱母校,关心两所交大的发展。他一直热心参与组织1937届校友的各项活动,与校友们编辑出版有《1937届校友通讯》,到2000年该刊已出版了15期。他们联络国内外校友,建立校友活动基金,奖励交大学子。在交大老图书馆大门左侧建有一组假山石,石上书有“百年树人”题词,深深表达对母校的关爱。
他在90岁高龄后,从上海返回家乡温州休养,但仍时常挂念着交大和数学系的发展。2007年4月校庆期间,他由三女儿徐玉羊、女婿汤林专门陪同从温州来沪,坐着轮椅到交大徐汇校区访问。校史研究室的毛杏云老师和数学系的老师在“中院”亲切接待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寿星,并聆听了他所作的深情回忆。
徐桂芳先生(左1)
这次来校访问后,他了解到数学系正在征集史料,为庆祝建系80周年而组织编撰系史,就由家属将数学家苏步青教授赠予的亲笔书法字轴、历年来有参考价值的各类照片,以及获奖证书等珍贵史料提供给数学系,供编撰系史作参考。再一次表达了他的拳拳之心。
直至2009年,他已97岁,数学系系史编写组的老师和他还有热线相通,互致联络问候,他耄耋之年仍不忘母校,数学情怀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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