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下半年,由陈诚一手筹划并主持了两次“阳明山会谈”。陈诚宣称,“阳明山会谈”的要旨为:
(一)商讨反攻复国大计,积极解救大陆同胞;(二)加速复兴基地的经济发展,增进人民的生活,充实反攻力量;(三)加强海内外的团结,一致为复国建国而努力;(四)交换对政府应兴应革的意见,造成更多的成绩和更大的进步。[46]
早在这年4月13日,会谈即开始筹备运作,陈诚聘袁守谦为会谈筹备处主任。经两月余筹划,工作大致就绪。6月22日,陈诚召集会谈筹备处副组长以上人员及“行政院有关部会首长”在“行政院”举行筹备会议,他指出:“阳明山会谈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邀请参加会谈的人士,也一致对会谈表示重视,希望有关人员充分准备,使会议圆满成功。”
7月上旬,陈诚以“行政院长”身份,主持召开了“以研讨经济的发展,配合反攻军事,增强反攻力量为主旨”的阳明山第一次会谈。陈诚在发给与会者的邀请书中指出:“当前大陆及国际情势之发展,尤亟需海内外一切力量之加强团结,以助反共抗俄国策之实现,尤亟需我全民族一切力量加强团结”;为此,“特决定邀约各方贤达硕彦,分别举行会谈,交换对时局之意见,商讨应兴应革事宜,期以博访周询之功,收集思广益之效”[47]。被邀请参加阳明山第一次会谈的,有工矿、农林、渔牧、水利、商业等各界从业人士和专家共104人,其中台湾60人,海外华侨44人。
7月1日,阳明山第一次会谈在台北阳明山庄会场正式开始,有84名被邀请者与会,40名“政府”官员及有关人士列席。陈诚出席主持并致词。他重申,这次会谈的主要任务,“是为了商讨反共复国大计”;希望“与会诸先生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精神,来发表意见”。他特别强调了经济力量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他说:
历史告诉我们,经济是决定战争成败的主要因素,也是保障军事胜利成果的主要条件,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情形均可证明。我们第一次会谈以经济财政为主,原因亦正在此。
陈诚在致词中,提出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为会谈定下了基调。
第一,“加速复兴基地经济发展”。他指出,应努力实现19点财经改革措施和积极推行第三期四年经济计划;对于如何使生产的增加适应人口增加的需要,如何依加速经济发展的要求培植人才并使人尽其才等问题,都需要更进一步从社会观念、经济制度、技术知识各方面互相配合,加倍努力。
第二,“配合反共复国的需要”。他认为,“反共复国”的行动,需要经济与军事密切配合。因此,必须一面求经济力量的充实,以适应一切可能的变化;一面谋求经济与“外交”、侨务等方面的配合,以肩负对中共经济作战的任务。“一切工作尤须着重适应军事行动的需要,作支援前线的适当准备”。
第三,“拯救大陆同胞,重建自由康乐的国家”。他宣称:“光复大陆,建设民有、民治、民享的新中国,是我们反共斗争的最终目标。”他还鼓吹,在“光复大陆”后,要运用台湾的物资、技术、生产能力,及在国际贸易上的信用,来供应大陆人民粮食、布匹、果品、种籽等生活必需品,“使他们能恢复建康,从事生产,得图休养生息”。[48]
与会者先后听取了“行政院副院长”王云五的一般政务报告,参谋总长彭孟缉的军事报告,“经济部长”杨继曾的经济建没报告,“外交部长”沈昌焕的当前国际形势与“外交”情况报告,以及有关大陆情况的报告;同时,进行了综合会谈。
6日,与会者按三组进行分组会谈。第一组着重研讨经济发展问题,其中包括对于经济建设的困难、经济行政、工矿、农林、渔牧、交通运输建设、美援运用、发展毕侨经济及劳资关系方面的检讨。第二组着重研讨财政金融问题,主要包括促进预算收支平衡、改进税制及税务行政、粮食、金融制度、通货发行及货币供应、银行贷款与利率及储蓄存款等问题。第三组着重研讨外汇贸易问题,其项目包括政策、输出入、贸易商业管理、有关外汇贸易调查研究工作等。各组的会谈,均将围绕“加速复兴基地经济发展,充实反攻力量”这一中心内容进行。陈诚表示,希望各与会者在会谈中,“不必讲我们已有之成就,最好把政府没有想到和没有做好的工作尽量指出,以作今后改进的参考”。
7日,陈诚为这次会谈作了总结。他首先肯定这次会谈的举行,具有重要意义。由于进行会谈的目的,是要“了解国民的需要”,“依据国民的需要来做”;而通过会谈,“使政府同仁对财政、经济以及贸易等问题,都有了深切的了解”,“这次会议的结束,即是政府行动的开始”。他表示,“政府”将根据会谈中所提供的有关农、工、渔、矿等方面的建设性意见,来修订第三期四年经济建设计划。接着,他对会谈中着重讨论的8个问题,分别作了综合说明。
第一,“国防”负担与经济发展问题。他说:“带着国家安全的背包往经济发展的道路上走,自然很吃力,但如果抛弃了国家安全的背包,我们生产建设的成果以及由此所产生的希望,都可能化为乌有。”因此他认为,“国防费用”的支出,并非全部是消耗性的,很多支出,对于促进经济发展与增加“国民”就业,也并非没有益。
第二,经济体制问题。他指出,11年来,台湾当局的做法,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向,即不断扩大企业的自由,扶植民营企业;今后仍要坚持这种做法,并将公营事业转为民营,以培养民间的经济力量,加速经济发展。
第三,农业与工业问题。他分析,一方面要适应时代的要求,以工业化为目标;但是另一方面,也要注意现实的条件,循序渐进。他说,今后我们仍要努力加速经济的现代化,以工业生产总值超过农业生产总值为目标。
第四,增加生产与节约消费问题。他认为这两个问题表面上看来是矛盾的,但实际上是可以调和的;并宣布今后将运用租税政策来推动节约,鼓励生产。
第五,资金、利率与货币供应量问题。他承认在会谈中,大家对此问题的认识有距离。他强调:货币的发行量,必须“兼顾经济的发展与经济的安全”。从原则上说,为了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在通货不致恶性膨胀的条件下,适度增加货币供应量,使其用于生产建设方面似有必要;但在当前财政收支还不能平衡,人们对通货膨胀比较敏感的情况下,需作审慎的处理。
第六,平衡财政收支与改革租税问题。他提出:要通过严格控制预算、实施绩效预算、健全“国债”管理制度、切实整顿税收等办法来平衡财政收支;要建立并迅速实现以直接税为中心的税制。
第七,辅导对外贸易问题。他打算充裕外销货款,放宽出口限制并简化手续,成立保税仓库及工厂,加速办理退税,加强外销组织与商务调查,开辟国外市场,严密商品检验。
第八,行政上的问题。如“法令”、机关事权、行政效率与风气等。[49]
陈诚在这篇总结报告的最后,特别提出“复国大计”的问题。他谴责了“现在国际间酝酿的‘两个中国’的阴谋”,表示决不会接受这类解决办法。他重申“反共复国”的决心,并要求大家发扬“在艰弥劲,遇阻不回”的精神。
陈诚主持的这次阳明山会谈,着重研究的是台湾经济发展的问题,但具有浓烈的政治色彩。“反共复国”是其基调。从时间安排上来看,用于政治喧嚣的时间也远多于对经济问题的实质性的探讨。台湾当局对此举大肆宣传,毒化了海峡两岸的气氛,掀起了一股新的反共浪潮,在海内外造成了极坏的政治影响。但会谈毕竟为经济界的著名人士和专家商讨问题,交换意见,提供了一个场所,开放了言路,对于暴露和解决经济方面存在的问题,有一定的作用。陈诚在政治上反对“两个中国”的主张,这在客观上也有利于祖国的统一大业。
距阳明山第一次会谈约50天,陈诚又于8月下旬召开了阳明山第二次会谈。8月上旬,陈诚本人还在美国纽约访问,台湾“行政院阳明山会谈筹备处”已根据陈诚出台前既定的方针,将准备邀请出席第二次会谈的第一批名单75名,经“行政院”第726次院会通过,予以公布,并陆续发出邀请。此次会谈,主要邀请对象为教育、学术、新闻界人士。会谈将依照原订计划,以讨论现行教育设施、“国家”长期科学发展及“光复大陆后的教育重建工作”为重点。
陈诚于13日由美返台后,使举行阳明山第二次会谈的各项筹备工作,得以迅速落实。17日,“行政院”例会通过了出席会谈的第二批邀请名单计31名。在前后两批106名被邀人士中,一部分为台湾本岛和香港各公私立大学、学院及新闻事业单位的著名人士,一部分则为旅居美国、西德、加拿大、萨尔瓦多等地的学人和新闻界人士。
22日至24日,与会人士在正式参加会谈前,首先被组织在台北、金门等地,参观了军政、经济、文教设施。
25日,第二次会谈在台北阳明山庄正式召开。这一天,在被邀请者中有87人出席,另有62名有关部门和单位人员列席。陈诚出席主持会谈,并首先致词。他在讲话中,概述了国民党当局迁台前后政治、军事、财经、社会、教育等各方面的情形。他说:“这次会谈是以文化、科学、教育为主,与会诸位先生,或在学术上有卓越的成就,或在文化岗位上有重大的贡献。”他强调,必须“运用教育的力量”,以“谋求社会安定与政治的进步”。陈诚还重弹“反共”老调,宣称:“我们的国策是反共抗俄,而达成这项国策的重要工作,则是先求确保并建设台湾,再谋反攻大陆,拯救水深火热中的同胞。”[50]继陈诚致词后,与会者先后听取了“行政院副院长”王云五的一般政务报告、“外交部长”沈昌焕题为《世界的危机与我们的奋斗》的“外交”报告、“教育部长”黄季陆题为《近年来教育文化的发展和今后努力的方向》的文教报告,以及有关大陆情况的报告。
26日,由陈诚主持进行了综合会谈。与会者就留学政策、文化思想、新闻等方面,提出了意见。陈诚在当天会谈结束时,发表了讲话。关于留学问题,他说:“对于青年出国留学的名额,不宜加以限制。凡接受技术训练的,亦不必大学毕业。”他表示相信,那些希望延长留学时期或暂时留在岛外就业者,“在光复大陆以后,他们一定愿意回国效力”。关于香港和海外的“思想文化斗争”,他对于在海外、尤其是在香港“从事思想文化斗争人士”,“极表钦佩”。他指出:“在海外、在香港进行文化思想斗争的艰巨,和保卫金马前线的将士,具有同等的功劳与重要。”关于新闻事业问题,他说,台湾现在已有报纸31家,刊物700种,通讯社42家,电台64家。“今后与其求量的发展,不如求质的改进,更为重要,”他告诉与会者,“自出版法修正公布以后,政府从不愿轻于援引执行。”[51]
陈诚在28日综合会谈结束时,就当前的国际形势及“反攻复国”的问题作了补充说明。他认为:“当前世界紧张局势,悉由苏俄集团扩张侵略、渗透煽动所造成”;目前,“反攻复国的客观条件已经具备”,“我们惟有更加团结合作,充实光复大陆的主观条件,并由此增进国际的同情与支援”。对于与会者发表的众多意见,陈诚表示欢迎,认为“虽见仁见智,各有不同,但同样值得重视”。同时,他又提出,“希望在大家对反共复国作艰苦奋斗的时候,各方人士最好在批评检讨之中,多多鼓励政府能够认真负责,勇于做事”。他重提过去说过的几句话来要求大家,即:以创造代替占有,以团结代替倾轧,以互信代替猜忌,以鼓励代替责难。陈诚特别强调说:“中华民国”决不可能被中共所打倒,但可能被自己骂倒。“因为各种谩骂攻讦而使士气人心受到严重影响,并为政府各项措施,增加许多阻力。”[52]
自29日起,第二次会谈分4组进行。各组重点研讨的内容分别为:第一组,“大陆光复后教育文化重建问题”;第二组,当前教育措施问题;第三组,文化建设与新闻事业问题;第四组,交换有关国际情势及“反共复国”的意见。与会者每人可填报第一、第二两个志愿,参加两个组的会谈。填报结果,第一志愿参加“当前教育措施问题”组者最多,有51人;而第一志愿参加“大陆光复后教育文化重建问题”组者最少,只有1人,会谈组织者不得不动员第二志愿者,参加该组活动。
在分组和综合会谈的基础上,第二次会谈于31日上午通过了《当前教育措施问题》、《文化建设与新闻建设问题》两项研讨结论。这一天,在陈诚的主持和操纵下,还以全体与会人士的名义,发表了《促请政府早日反攻大陆的声明》和《对当前局势与反共复国的综合意见》。这两份文件,充满了“反共”和“反攻”的叫嚣。《声明》敦促台湾当局,“应把握时机,反攻大陆,击垮中共”。
31日下午,陈诚在6天的阳明山第二次会谈结束前,为会谈作了总结。他认为与会者对于当前世局与“反攻复国”的问题,已经取得了一致的看法,主要是:第一,“当前世界紧张纷乱局势的日益严重,系由共产集团扩张侵略所造成”;第二,“没有自由统一的中国,亚洲和世界的安全和平便不能确保”;第三,“相信我们的奋斗一定会得到最后的成功”。[53]
由陈诚主持的阳明山第二次会谈,也和他在1个半月前主持的第一次会谈一样,政治的喧嚣淹没了对于实际问题的讨论。这只不过是陈诚秉承蒋介石的意旨,对文化、教育、学术界的海内外知名人士,采用的一种拉拢手段和精神战。当然,一些正直的学者和新闻界人士,在发展文化、教育、科学事业,争取新闻自由方面,还是提出了若干有益的建议。
按照陈诚最初的设想,阳明山会谈共应召开四次。第一次以经济发展为主题,第二次以文教建设为主题,第三次以政治问题为主题,第四次则为综合性讨论。但在举行了第二次会谈后,该项活动便即行中止。
陈诚和台湾当局,开动了全部的宣传机器,打出了最强的阵容,全力以赴筹备,组织了这两次会谈。这决不是任何个人一时心血来潮的举措,而是台湾当局面临外交、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形势,所作出的重要决定。当时国际上时时吹起“两个中国”的冷风;台湾当局自大陆撤退台湾后,经过10年多的整顿、努力,政权基本巩固,军事上与大陆隔海对峙的格局已经形成,经济上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亟待振兴起飞,学术文化方面需要解决许多实际问题;中国大陆恰逢三年困难时期,这使台湾当局产生了可以加快“反攻复国”步伐的错觉。台湾当局深感,自己处于发展与障碍、有利与不利、成功与失误等多元的矛盾之中。要解决这些矛盾,求得自身的巩固与发展,就必须团结内部、整齐步伐,加强海内外的联系。为了做好海内外实业、文化等方面著名人士的工作,适应经济、文化发展的需要,阳明山会谈便应运而生。
尽管两次阳明山会谈,都使对经济、文化等问题实质性的讨论,淹没于“反共复国”的政治喧嚣之中,但对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专业讨论,毕竟是会谈的主题,也是会谈所打出的旗号,因而会谈对于沟通台湾当局与经济界、文化界的联系,听取各有关专家、学者的意见,制定经济、文化发展的战略决策,都有着实际意义。会后,台湾当局修订了经济发展计划,以及有关教育、留学生、新闻等方面的政策。此后台湾经济的起飞,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都与两次阳明山会谈有一定的关系。作为会谈影响的另一个方面,还有以“反共复国”为中心口号的消极的、恶劣的政治、军事影响。由于这两次会谈系由台湾当局中枢直接主持,出席对象又来自海内外,因而加剧了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第二次会谈所形成的反共《声明》和《意见》,更被台湾当局视为一种政治资本。这种“反攻”的喧嚣和浪潮,发展到最高点,便成为1962年蒋军准备窜犯大陆的军事行动。中国大陆当时面临的经济困难,在客观上也有助于这种反共浪潮的泛滥。
会谈体现了陈诚“虚实并重”的风格。两次阳明山会谈,是在陈诚一手筹划和主持下进行的。陈诚在长期追随蒋介石的政治、军事生涯中,形成了“虚实并重”的风格。所谓“虚”,就是讲国民党那一套政治,几乎自抗战胜利以来,他反共的思想一直不变。所谓“实”,即认真负责、脚踏实地地抓政权、军事、经济、文化方面的建设。陈诚在国民党内是著名的实干家。因此,会谈的“双轨”制内容,既是时代打在它身上的烙印,也是会谈主持者陈诚风格的真实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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