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公振先生所著的《中国报学史》,分我国报纸为四个时期:第一为“官报独占时期”,自汉唐以迄清末,以邸报为中心,在此时期内,因全国统一于一尊,言禁綦严,无人民论政之机会。(清末虽有外报民报,为时极短。)这样说来,在二千年以前中国就有报纸了,但在昔官报所载无非皇室动静,官吏升降,与寻常谕折,备与官看而非备与民看,实际与现代所谓报纸者迥异,故我国现代的报纸实开始于外报,有西文华文之分,乃进而为第二时期,即“外报创始时期”,此时期开始于一八一五年,距今一百十五年前。官报固无民意之可言,外人在中国办的报仅可代表外国人的意思,由我国人民所办的报纸则始于同治末年,距今五十七年前,是为第三时期,即“民报勃兴时期”。至第四时期则为“报纸营业时期”,此时期开始于民国成立以后,党争岁不绝书,凡不欲牵入政治漩涡的报纸遂渐趋向于营业方面。
综述起来,官报时期开始于二千年前,外报时期开始于一百十五年前,民报时期开始于五十七年前,营业时期开始于十九年前:这是我国报学史的大概。此书关于此四时期内搜得之重要报纸样张颇丰富,最饶兴趣,为此书材料最可宝贵的部分。著者对第四时期的报纸有几句很痛快的话:“夫自常理言之,报纸经济不独立,则言论罕难公而无私,但近观此种商业化之报纸则不然,依违两可,毫无生气,其指导舆论之精神,殆浸失矣。”
在第三时期的报纸,有声有色的《时务报》,其主笔即梁任公先生,时梁年才二十四岁,文字已为一时传诵,《时务报》为捐款所开办,梁与数同志实参与规划,而经理汪穰卿倡言为彼所创办,梁不服,此书录有梁著《创办时务报原委记》一文,即辩此事,其中述及梁初做主笔时的吃苦况味,颇有趣味,试撮录一段如下:“同人既议定此报为众人之事,不得作为一人之事,因得以公议向各同志捐助,而海内君子亦以公议之故而乐助之……今穰卿称《时务报》为彼所创办者,不知置捐款诸君于何地也?……启超自以不谙会计,惮管杂务,因与穰卿约,彼理事务兼外间应酬,而启超主报中文字……每期报中论说四千余言,归其撰述,东西各报二万余言(按指译文)归其润色;一切公牍告白等项,归其编排;全本报章,归其复校。十日一册,每册三万字。启超自撰及删改者几万字,其余亦字字经目经心,六月酷暑,洋烛皆变流质,独居一楼上,挥汗执笔,日不遑食,夜不遑息。记当时一人所任之事,自去年以来,分七八人始乃任之……”现在人提起《时务报》,都知道是当时最为有声有色的刊物,但有几个人注意到梁老先生当时“独居一楼上”的工作情形?
十九,十,五,晚十一时。
(原载1930年10月26日《生活》周刊第5卷第46期,署名韬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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