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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告与悔过

时间:2023-12-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么个大小伙子章龙生,这几个小时比活一生还难过,秦部长不满意他只能再写了一遍。而后,看到孟庆辉受委屈,他心里也不好过。孟庆辉被这举动乱了方寸,他急急把章龙生扶起来。孟庆辉听到秦部长要章龙生诬告夏书记和自己,心里不由得发火了!上调这件难事,总算顺利过去,开河的情况可以,还得到营部、场部的表扬。

九 诬告与悔过

章龙生跟着秦部长走到老职工连队,一路上两人都没声音。连队里冷冷清清的,几家老职工的住房烟囱在冒着青烟。走进工作组的办公室,秦部长说:“你坐下好好想想!”说着自顾自地看起报纸。他看报纸是假的,他是想让章龙生感到紧张,紧张了就好办事。这是他的工作经验。秦部长到老职工连,“革命”没有抓上去,生产反倒垮了。他想轰轰烈烈搞出点名堂证明自己是最革命的,最有眼光的,也是立场最坚定的,可是没有人理他。开河就是这样,大家松松垮垮的爱干不干,连“新兵连”也比不上。秦部长怎么没有心事呢?要是上面怪罪下来,他能不挨批评吗?当他看到章龙生在开河工地出现时,就在想:“天助我也!”他看了半天,才明白章龙生的用意。他心生一计,既要能救得了自己,也要出出心中的气。于是把章龙生叫来办公室。

“想好了吗?”秦部长问。“想好什么?我今天做的事不是很清楚的,我没有破坏生产!”章龙生说。秦部长阴沉地笑了笑:“你就不想上调了?老实说,我到场部把情况一反映,你这次就休想上调!”提到上调,章龙生一下就软了。昨天晚上他分明听夏书记说名单场部有权更改,要是秦部长到场部一说,我上调肯定泡汤了!他开始后悔刚才对秦部长的态度。“我想上调,秦部长你知道,我妈妈在盼我回去呢,我爸爸去世后,就是妈妈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带大,我,我要上调……”“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以为名单报了场部,你就可以放心了?”“不不,秦部长,你要帮忙,我错了,错了行吗?放过我吧!”“放过你?那么谁放过我呢!”秦部长这一句倒是心里话,只是章龙生听不出话里的话。“哦,哦,那么我放过你!”章龙生已经口不择言了。“怎么?你放过我?我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秦部长开始气急败坏了。“没有没有,我说错了,我想说,请你放过我,放过我!”“这才对了嘛!”秦部长缓了缓神,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听好了!要我放过你,也很简单,就是,你必须交代,是夏长根、孟庆辉让你来挖坝的。”“没有这回事,我怎么能说!”“那么,我帮不了你了,你就不要想上调了,你可以走了。”秦部长这次是欲擒故纵。“我不走,我不能走,除非你让我上调!”章龙生哪里敢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小性命在秦部长手中。

“那么你就写个经过,注意了,要写清楚夏书记是怎么说的,孟庆辉是怎么指使你的!”章龙生不言语了,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他流下了眼泪,不写不行啊!只能对不起夏书记和孟排长了。他慢慢地写好送到秦部长手里。这么个大小伙子章龙生,这几个小时比活一生还难过,秦部长不满意他只能再写了一遍。走的时候,秦部长说:“今天的事不要声张,你就太太平平地上调去吧。”嗨,上调,此时对章龙生而言,像上吊一 样!

再说孟庆辉在等章龙生回来,等来等去不见他的影子,他感到奇怪,于是自己上开河工地去,什么人也没有见到,河水顺新开的河道一直延伸到尽头。他到河沿上看看,发现了章龙生的脚印,也看到已挖去的坝址。他大致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夜雨水把坝冲了。他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恨自己没有经验。章龙生哪里去了?走回连队也不见他的影子。直到近中午,才看到章龙生失魂落魄地回来,眼光呆滞,不敢看人。孟庆辉问了他好久,章龙生像没听到似地不搭理他。是太累了吧?孟庆辉干脆去食堂把饭菜端来,章龙生只是摇摇头说:“不饿,不想吃。”“那么你就睡吧,休息一下也许会好的。”章龙生还是不声响,钻进被窝,倒头就睡。孟庆辉只能无趣地走开,心里只觉得奇怪。晚饭时孟庆辉再来看他,章龙生坐了起来,他已经把饭吃了,说:“感到浑身没有气力。”孟庆辉说:“那好吧,明天再给我说说遇到什么事。”

这一夜秦部长欣喜若狂,而章龙生却是一夜无眠。最早他跟秦部长攀上关系,自己还以来找到了靠山。要他揭发孟庆辉,他想这是干革命的大事,不听从不行。而后,看到孟庆辉受委屈,他心里也不好过。人家孟庆辉大人大量,官复原职还不计前嫌。所以当孟庆辉把饭菜端给他的时候,他想说:“对不起,孟排长!”“可是能说吗?这一说,不就出大事了,我还上调得了吗?”想到上调他更睡不着了。突然他想:凭秦部长这样的人品,说不定听了他的话也上调不了!可是白纸黑字已经写成的材料在秦部长手里,那怎么才好呢!他翻来覆去,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亮起身,满身是汗,连被子都湿了。早上,孟庆辉又端来粥,摸了摸他的头,惊叫着:“你病了!”说着去叫来卫生员量了热度,38.5度!又给配了点药,说:“太累了,休息休息会好的。”孟庆辉正要离开,章龙生一把抓住他,轻声说:“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说说吧。”孟庆辉虽感到奇怪,但觉得其中必有因果,就点点头。到大家开工了,他安排好工作,就回来看章龙生。章龙生穿上衣,裹得紧紧的,到老富的小屋去。老富通常去上班,家里没人,门又不关。

一进门,章龙生就把门关上,然后一下子跪在孟庆辉面前:“孟排长救救我,救救我!”孟庆辉被这举动乱了方寸,他急急把章龙生扶起来。“有什么事,你就说,要我做的我一定会做。”章龙生这才站起身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把昨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孟庆辉听到秦部长要章龙生诬告夏书记和自己,心里不由得发火了!等说完了,章龙生又要跪下来,孟庆辉忙止住。章龙生说:“我的确不是人,写下了材料,可我这是不得已啊!否则,他就不让我上调!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不告诉你真实情况,我心中不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帮帮我,帮帮我!”孟庆辉一下子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按说他得感谢章龙生才好,让他知道了真相。他脑子里乱得很,好像什么都往脑子里涌,脑子转得很快,又好像死死的什么也没想。过了好久,他才出声:“总会有办法的。反正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干!”“是的是的,那么怎么办?”章龙生还是一个劲地问。孟庆辉说:“这样吧,这件事反正已经牵涉到夏书记了,我们也必须向他汇报。夏书记是个正派人,我想他会有办法的。”“那行吗?那行吗?”章龙生心中有疑惑。“我们一起去,有什么事,我来担!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夏长根这两天心境很好。上调这件难事,总算顺利过去,开河的情况可以,还得到营部、场部的表扬。虽说是口头表扬,但也是一种肯定。新建的连队平平安安。一早上孟庆辉就派人到河边自己连队的一侧,把挖河挖出的泥平整,到开春种上棉花,明年收成还能增加。田边四角历来不算正面积的,算在大田里,收成会上去一点,也不无小补。他在思考春节期间连队留人值班的问题,总要先拿一个方案才行。正这个时候,孟庆辉带着章龙生进了门。章龙生还是十分小心,把门关上。夏长根很奇怪:“关门干什么?有什么事吗?”他见孟庆辉脸色沉着没吭声,心想:怎么又有事情发生?章龙生正要向夏书记跪下,被孟庆辉止住:“龙生,你就向夏书记一五一十把情况汇报清楚吧。一定要相信夏书记!”夏长根一听就知道真有事了。他把烟拿出来,孟庆辉也不拒绝,于是三支烟在小屋中燃起。听完了章龙生的汇报,夏长根连声说:“可恶可恶,岂有此理!”章龙生还以为在说他,忙说:“我是没有办法啊!我就是想上调,才写了材料。”“这是诬告!你也要承担责任的!”章龙生被吓住了,眼泪直往下流。

孟庆辉见气氛不对,插话说:“章龙生还是有是非的,要不怎么来向夏书记汇报呢!他真不负责的话,拍拍屁股走了不就好了吗?”夏书记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太重了,于是深深呼了一口烟:“哼!要听他的,只怕你也上调不了,这种人什么事情做不出!”夏长根想了想:“章龙生,你要到场部去反映,看他怎么解释。”孟庆辉说:“现在去反映,场部没时间核实,反倒把章龙生上调的事耽搁了。”“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夏长根问孟庆辉。孟庆辉说:“叫章龙生把全部经过写下来,包括怎样逼迫诬告的经过都写上,你看……”夏长根眯起眼睛思忖一下,“就这么办!”章龙生看他们看法一致了,也点头道:“不能害了大家!”他伏在桌上写了起来。外面有人叫孟庆辉,说是土地平整有事找他定夺,于是他就走了。夏长根趁章龙生写材料时,边踱步边想。头脑中渐渐清晰起来。章龙生写完后交给夏长根,夏长根慢慢地从头到底看完。章龙生说:“这样可以吗?我送到场部去告他!”“现在你去告他,你上调的事呢?”章龙生说:“还是书记想得周到。那么我投寄到农场局告他!我到上海报到后马上寄,行吗?”夏长根想了想说:“还是放在我这里,要寄也是我来寄。”章龙生点头。“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以后免不了要调查的,到时候要说真话,反正你也已经回上海了,是吗!”章龙生想想也对,他放心了。夏长根想得很多。他在想秦部长在搞什么鬼?是借刀杀人?没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目的。宁愿想得深些,否则怎么对付人家?他突然想到:是借尸还魂?于是他眼睛亮了,他脱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两侧。“是啊是啊,我怎么搞的,把这个搞错了呢?把我打下去,他不就什么都不错了?什么生产,开河,什么抓‘封资修’,抓搜书,都是为自己贴金!没想到自己栽了,还想靠这个诡计翻身!”他吩咐章龙生对谁也别说,“反正上调事,我搞定。”

孟庆辉大致搞清楚了夏长根的心思,也猜度出秦部长的算盘。这些他都无暇顾及,他承认自己没有天分。他此时倒担心章龙生这次是否能顺利上调。秦部长马上动手翻脸?暂时可能性不大,因为马上过春节,即使有人信他,也来不及做事。更何况,他还怕章龙生反水。他一定要到章龙生走了才动手。这一下章龙生可就能逃之夭夭了。那么夏长根会不会马上把情况向场部报告?不会不会。秦部长不出手,他是不会出手的。看来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了。这样一想,心里就不好过,好像自己也参与阴谋之中。这是阴谋吗?像是,又不像是。秦部长此着肯定是心里有鬼,那么夏长根呢?至少是保护自己,没有害人的成分。孟庆辉越是不想惹事,偏偏事事轮到他。他只想好好抓生产,做些活,不想把心思放在人对付人的上面。但此时他已经无法做到,就让章龙生逃之夭夭吧。反正明人不做暗事,大不了再挨斗,大不了不当什么排长,干活就行了呗!他其实气馁得 很。

秦部长叫秦显荣,在他到老职工连任工作组长时,由秦显荣的副手——江山红来暂时代理工作。江山红也是知青,是秦显荣提拔的,以后调到场部宣传部当干事。见到他的人总会说:“江山红,你的名字起得真好!”江山红说:“是改的,本来叫江富贵,父亲起的,太俗了。祖国江山一片红嘛!我自己改的。”夏长根到场部去了几次,发现章龙生的名字仍在,看来秦部长没有做手脚。他料定秦部长要在春节后向他发难,他还料定秦部长会在自己工作不顺的时候发难,好把罪责都推卸给夏长根,所以他也不必早动手。他又想这样做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没有,没有,我不是在维护秦部长的威信吗?”他推了推眼镜,轻轻地笑了笑。笑意只出现一瞬间,然后就是铁板的脸。他到宣传部见了江山红,江山红对他的态度还不错。

章龙生拿到了上调报到通知,是去港务局,他住在虹口区,公平码头离家也很近。他很高兴,想到这上调通知来之不易,他神情也比较收敛。这次上调的职工和回上海过春节的职工同船回上海,欢送会也就免开了。这也是夏长根的英明之处。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样的场面很难驾驭。大家都出发了,连队里一下子空空荡荡。孟庆辉自然要留下来,夏长根准他在大年三十回上海。因为连队有些收尾工作要做。他先回上海,大年三十回来,春节他值班。

早上孟庆辉被县里的广播吵醒,一口标准的崇明下沙口音:“无产阶级革命的同志们,革命的造反派同志们,现在播送天气预报:今天晴,下午到晚上有雪……”孟庆辉马上起身,先到饲养场看了看情况,关照要给猪准备足够的饲料,还有保暖的措施。再到牛棚也作了安排。大田里空荡荡的,暂时不需要做什么。下午过后,雪花就开始飘,不多久就大雪纷飞,大地马上被雪覆盖,好一片干净的世界!下雪天不冷,这一夜他睡得很香,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他太累了!忽然饲养场值班的小陈来报告,说是一头半大不小的猪,被大猪又拱又追,跨栏跌下,一只脚骨头断了,这怎么办?孟庆辉没见过这样的事,于是问:“以前怎么处理的?”“杀了送食堂。”可是这几天食堂不开伙,怎么办?他不敢怠慢,急忙给场部打电话请示。可是没人接。他只能出门去场部,雪地不能骑车,只能徒步走。场部只有值班的,请示也没有权威结果。回来后,稍事休息,想到给夏书记打电话,可夏长根不在家。直到晚上夏书记才来电话,问清情况说:“这么个小事,你就不能处理吗?杀了吃!还有,回上海给我送点肉来。”“这,这……”孟庆辉仍觉得为难。那次吃山芋事件已经让他心有余悸。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杀!”

小陈有杀猪的经验,一会儿就完成了。孟庆辉要他上秤称一下:六十斤。于是砍下一半用盐腌上,然后再把剩下的三分之一给小陈留着,他要留下过年。另三分之二他得带上。剩下的猪杂,由小陈收拾。到晚上,他炖了满满一大锅,香气扑鼻。这个晚上,两人喝了点酒,从来没有这样痛快。大年三十到了,孟庆辉对小陈一一交代后,就背上行李回上海了。

虽然是大年三十,来往的旅客还是很多。船到下午三点才到十六铺码头。上了岸,孟庆辉直奔夏长根家,他家在南市区一个小巷里。夏长根正在家,见到孟庆辉很是高兴。把他给哥嫂介绍,特地说:“我们‘新兵连’的大学生!”老职工都爱把高中知青称为“大学生”,孟庆辉也见怪不怪,不作解释,把情况汇报了,随后从袋里掏出猪肉。夏长根的哥嫂笑得合不上嘴,买肉要肉票,要钱,这些他们都紧缺。夏长根说:“那么你的呢?”“我就不要了。”“这怎么行?”他的嫂子说:“我来。”她砍下窄窄的一条肉。夏长根笑笑,心想:“随她去吧!”他脸上有光。大年初一他就回农场,哥嫂们的生活不会受影响。

孟庆辉赶到家正是晚饭时光。大年三十合家团聚自然喜庆。他看看父母看看弟妹,心里好像有很多感触。虽然大家都在说好,孟庆辉知道这只是一种期盼罢了。他看得出这一年大家都很苦。父亲还在上班,秃了发,弯了腰;母亲忍受的更多,白发多了,皱纹多了,但还是忙个不停,脸上笑着。弟妹们比上一年老成多了,他们在老家插队,也许在人际关系上少一些波折吧。“哥,你话少了!”“是的,年龄上去了嘛!”他提议为父母敬酒,大家举起杯,笑着,大家应该都有期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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