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如鸿毛重如山

轻如鸿毛重如山

“嗯嗯……，这这，轻点，哎哟……”

我轻轻地为老伴捶着腰和腿，按着老伴儿话语的指点，手掌轻重缓急地变化着。

她这几年更累了，光今个儿一天就翻了三道小梁，走了四十里小道儿。什么道儿哟，弯弯曲曲的盘山道，走到半山腰，要稍一走神儿就有泡坡的危险。今年秋天就有两个打草的人泡坡摔死了。想到这儿，我就不由得打冷战。可我老伴命大，别看五十岁的人了，为那山后的三家住户送避孕药具，每月去一趟，劲头可足呢，可岁数不饶人，她毕竟老了。

这十年来她太累了，为计划生育走遍了16个山村，进村入户算起来加在一起的路程怕比二万五千里长征不短呢。

我望着她花白的头发，满脸的倦怠，闭着的双眼，苦辣酸甜一齐涌上心头。我知道她今天不去山里开会的原因，她是怕选先进个人选不上她。她常说抓计划生育是得罪人的事，力气没少费，可人们不理解，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哪，唉……

她翻了个身，眼仍闭着。

我知道她表面上睡着了，其实没睡着，还惦记着会场。

多好的老伴啊，我得选她一票，她为计划生育连家都不顾，乡里连续三年获计划生育先进乡，没有出现计划外生育，有她一份汗马功劳，我轻轻地给她拉上被子，披着月亮的银辉，向会场走去。

我觉出老伴动了一下身子。她准在偷偷地看我，那是充满希望的目光，我假装不知道，没有回头瞧她。

一个钟头过去了。

我双手捧着一个大镜框回到了家。

老伴睡着了。

她真的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开门的响声也没惊醒她。

她心里已全没有了希望，更不会有一丝儿一毫儿的信心了，她肯定今年先进个人奖不会有她了。

我站在她床前，选举会场上动人心弦的场面使我久久不能平静。各村的干部们夸她的话语真多，让我听了高兴得手不知往哪放，光知道乐，嘿嘿嘿……好些人问：

“她怎么不来呢？”

“你没告诉她吗？”

开始选了，当乡长念候选人念到她时，树林般的手臂举起来了，她得了满票，获得了出席区政府的计划生育先进个人称号，并获得乡政府先进个人奖。啊，计划生育深入人心了，我老伴终于被乡亲们理解了。

“嘿，快起来，你的奖状！”

她听了噌地一下站起来，把被子甩出老远，揉揉双眼，惊喜地说：“真是我的？”

她双手捧着奖状，无声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