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旮旯里的电话

山旮旯里的电话

一

深夜十二点，山阳县计生委刘强值夜班，电话铃响了，刘强拿起听筒“喂……喂，计生委……救护车，我……”

“喂，喂喂，你是哪里呀，不要放下电话，喂，喂！喂！”

在对面宿舍睡觉的王春惊醒了，穿着大白裤衩走进来，满脸不高兴地说：

“对方把电话放下就得了，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一吵又睡不着了。”

王春边说边回过身睡回头觉。

刘强忙说：

“嗨，小王，那电话是个女的打来的。”

王春扑哧一笑，说：

“也不是你对象来的电话，不要见异思迁，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哈哈哈。”

刘强急扯白脸说：

“你别开玩笑了，那女的像得了急病，说话断断续续，要救护车，这可人命关天！”

王春一听，笑容从脸上消失，认真起来！

“哎呀，那在什么地方！应该出车呀！”

“嗨，她没说地址呀，把电话挂断了。”

铃铃……

刘强一把抓起话筒。

“喂，救护车，快。”

“喂，你怎么啦？”

“我流了好多血，裤子都湿了。”

“喂，快说地址，快说！”

“地址，是山……心跳得……难受……”

电话又挂断了。

刘强急忙下楼，到一楼叫醒了主任，把情况如实一说，并建议立即出救护车，李主任睡意全消，让他马上打火着车赶往出事地点，把打电话的流血病人送往医院。

刘强一拍脑门：“嗨，主任，地点，哎呀！地点电话里可没说，只说是什么山？”

李主任恼火地说：

“这么多山区，上哪去找，快问清是什么山？”

“是，马上就问。”

刘强一溜小跑一溜烟，一气儿跑回三楼，愣在电话机旁，他不知拨什么号码。

王春一拍大腿说：

“嗨，刘强，快查问县总机电话员！”

刘强精神一震，立即查问了总机。

“王春快跟我上车，是桃花渡乡打来的。”

“刘强，慢着，气象预报今天夜里有雨，得带上雨衣。”

“好，带上两件……”刘强忙不迭地在楼梯上应了一声。

二

夜，像一口大锅扣住了星星和月亮，不透一丝儿光，满天黑云压得人们透不过气儿来。

夜幕中，一辆救护车的灯光，如同两把利剑，把大锅劈开两条缝，车从这裂缝中钻过去。

刘强双手攥紧方向盘，两眼眨也不敢眨，从公路向西上了八十里盘山道。

桃花渡乡离县城六十公里，位置在县城西南，在野马河上游，在河西边的半山坡。

刘强顺着河边儿往西开始爬山，他要赶在大雨的前头，所以他尽量把车开快些，可是七曲八拐盘山路，尽是山顺路转还是路随山转的胳膊肘儿弯，不加小心，随时都会出危险，车毁人伤不说，还救不了病人。

刘强格外小心，身上的每根神经都绷得紧上加紧，不敢有一丝儿一毫儿的大意，两眼瞪得圆圆的，连眼皮都不敢眨。

六十公里山路，用了一个半小时，车开到了桃花渡乡政府大院。刘强和王春下了车，连车门都没有关，一溜小跑进了广播电话室，电话员小王说：

“呀！谢天谢地，车可来了，李主任打电话已告诉我了，快，喝杯茶吧。”

“没有时间了，那电话是哪村打来的，救人要紧！”

“哎，对了，刚才来电话说，让车快救她，她说她快死了。”

刘强急头白脸地说：

“快，哪呢？”

小王一下子愣了，着急地说：

“哎呀，对了，是杏花岭村来的。”

刘强转身出了门，边走边说：

“上车，出发！”

小王赶紧蹦跳着追上来，说：

“慢点，桃花渡乡有大小十九个山村，有三个杏花岭村，我忘了问是哪个杏花岭了。”

“你怎么这么粗心呢？”

刘强看小王姑娘急得眼里含着泪花，他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怕小王姑娘掉眼泪。

这时，电话铃响了，小王抢进广播电话室拿起电话：

“喂，桃花渡吗？”

“是！”

“我是计生委李主任，让刘强接电话。”“你是小刘，喂，你刚开车走，你未婚妻柳枝来了，说你忘了约会……”

“呀，我是忘了……请您代我向柳枝解释一下吧。”刘强用恳求的话对李主任说。

“喂，我跟柳枝说了你去救病人，她有点不高兴，可也没说什么，你放心好了，她说白天再来找你，你先救人要紧，有什么困难及时来电话。”

“是，我们正在查找村子。”

刘强刚放下听筒，电话又响起来。

刘强刷地拿起话筒：

“计生委……快来车，我马上就要死了，血……已流了一地了，我晕过去……不知几次了。”

“你是哪村，是杏花岭吗？”

“是杏花岭……”

小王姑娘一把抢过电话筒：

“喂，你是南山的还是东山的还是北山旮旯的杏花岭啊？”

小王姑娘问话好似连珠炮，一口气不打壳儿把三个杏花岭全说了，可是电话里却没了话声，只听到一大口一小口的轻微的喘气声。

刘强和王春很着急，小王姑娘尖声喊叫：

“喂，喂，你说话呀！喂……”

刘强灵机一动，说：

“小王姑娘，你赶紧给三个杏花岭打打电话，就清楚了。”

小王姑娘给其他两个杏花岭打了电话，已是深夜四点钟了，没有人接，又给北山旮旯的杏花岭打电话，电话占线。小王姑娘高兴地说：

“就是北山旮旯的杏花岭了，没错！”

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飞驶在盘山道上，用二十分钟赶到了北山旮旯杏花岭，大队办公室一个中年妇女，手握电话筒，已昏倒在屋地上，她脸如白纸，没有一点血色，下半身的天蓝色裤子已被血浸湿了……

救护车开亮车灯，载着病妇向县医院驶去。

三

“柳枝，柳枝！”

刘强边大声喊着柳枝，一边急促地在滨河公园里的假山前后，亭子左右，花丛树下，寻找着柳枝。

柳枝和刘强第三次约会，他因为陪病人一天一夜，误了时间，病人前天出了院，他才离开了医院寻找柳枝，可柳枝却怎么也不见他。刚才他下班见柳枝往滨河公园来了，他边跑边喊，柳枝却一闪身进了公园深处。他左寻右找，千呼万唤只是不见柳枝面，急得刘强像心里着了火，干着急，团团转。

“刘师博，刘师博，让我们好找。”

“刘叔叔，你好。”

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女孩，恭恭敬敬地站在刘强面前。

那位中年妇女上前双手捧着大果匣，红光满面地说：

“我叫李莲，因私自取避孕环造成大出血，要不是您开车及时抢救，我也就完了。这是我七岁的女儿，这是出差刚赶回来的丈夫，我们全家来谢您，你家在哪住哇？”

李莲的丈夫满脸带笑地递过四条凤凰过滤嘴香烟，说：

“刘师博，多亏了您，救了我媳妇，您收下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

小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红本儿，说：

“刘叔叔，这是我爸爸刚领回的独生子女证，您也收下吧。”

刘强高兴地说：

“真是好孩子。”

“孩子，吃糖。”

柳树后的假山石，忽地走出柳枝，吓了小女孩一跳。

“这位是……”李莲欲说又止。

柳枝笑着说：

“我是他未婚妻。”

说着红着脸冲李莲一笑：

“大嫂，错怪你了，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刚才你在哪……”

“噢，我在石头后边，是，是和刘强捉迷藏闹着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