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麻河作证(序一)
——读秦晟长篇小说《清清的都麻河》
长篇小说《清清的都麻河》中的主要人物是沙河清,这是个从农区到牧区的人物。这个人物到牧区时才十几岁,然后,他终其一生都生活在牧区,生活在都麻河畔。年轻时的沙河清进入牧区是有偶然性的,他和母亲在原住地遭受到种种欺凌后被好心的藏人贡布接到了牧区。贡布将沙河清和他母亲接到牧区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贡布对沙河清的母亲有着同情之心,另一个原因是当时贡布所在的村里需要一名教师,而年轻的沙河清是个初中毕业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在牧区的都麻已经算是最有学问的人了。于是,出于要让沙河清在牧区当教师的目的,贡布将沙河清带到了都麻河畔。在这里,从贡布身上能体会到牧人对牧区文化被毁后的忧虑,这种忧虑表面看是出于对牧区孩子们的前途的忧虑,但实质上它是在精神层面上的忧虑。一个没有教师,而且寺院被毁的地方面临的是缺乏知识指引的局面。这种局面意味着这个地域的人们没有未来,或者说,他们的未来由于缺乏知识的指引而会处于生活停顿的境地。在中国,不管是在农区还是在牧区,这种在精神层面上对教育、对知识指引的渴求是到处存在的。
沙河清到都麻牧区成为一名民办教师对于他来说是对他个人能力的一次肯定。这种肯定奠定了他以后生活的方向。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把在都麻牧区当教师当作一种使命,一种以知识指引人们的使命。这个时候,他更多地满足于环境对他能力的肯定上,也满足于由这种能力带来的生活自立的状态上。
小说的时间跨度很大。少年沙河清成为一名民办教师时正处于大跃进带来的灾难时期。在后来的日子里,一连串的运动使牧区的都麻也处于动荡中,人的命运被激进的、荒唐的政治指令所掌控。沙河清也不能幸免,和他一起共事的其他教师也不能幸免,他们都被卷入,而且,在后来不断到来的政治运动中,他们都成为被批判或被挤压的对象。政治运动的威力不但来自于上面,而且,也来自于被激发起私欲的底层。这种自上而下的全民性的暴虐所造成的灾难首先是教育的灾难,而教师就被放置在这种灾难的风口浪尖上。年轻的沙河清也由此被置于不断到来的困境中。这种困境对他来说是厄运,同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修炼。在这种修炼中,他对教书育人有了新的认知,可以说,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他所从事的教育事业是使命性的,这种使命要求他承接一个地域文化和精神上不断延续的历史。沙河清的这种认识同时也得益于一个老僧人的启迪。可以说,在老僧人身上显现的是藏民族在文化和精神上的渊源,而作为汉族人的沙河清在这个时候已经融入对这种渊源的认识中,或者说,这个时候他认识到的使命感已经超越了民族界限。在这里,小说已经将主要人物放置到了人的共有精神命运中。
教育成为一种文化和精神的历史使命,承担起这种历史使命的是一些不起眼的草原或者山村教师,这些平凡的教师在高官和权力面前可能地位卑下,但他们承担的是一个民族建基的任务,承担的是历史的使命。这种任务和这种使命感使得他们在默默无闻中显现出可贵的品格,而正是这种品格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这些,也正是小说要传达的意蕴。
对我来说,祁连山下的藏族生活是陌生的。但我有着甘南草原生活的经历,因此,对小说中的牧区生活我还是有一种亲近感。这种亲近感使得我能体味到作者在叙述中的那种自信和坚定,以及在写作时对于人内在精神品质的追求。我对秦晟这个作者也是陌生的,他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通过他的小说我能与他共有一方天地,并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就这部小说而言,它在意蕴上的追求我在上面已经做了充分的肯定。在内容的表现方面,尤其是在对牧区生活的表现方面是鲜活的,生动的。对人物的把握上也做到了准确和恰当。有些章节的描写可以说是很精彩,这种精彩是基于独特性的。
总的来说,《清清的都麻河》是一部有着内在品质和内在追求的小说,小说的人物在经历了许多磨难后立于时代之中。时代可以过去,但都麻河会永久流淌,流淌的都麻河可以为那些知识引领者的存在而作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 张存学
甘肃省文学院副院长
2010年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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