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之交臂的人
所有的认识都是从不认识开始的。这两个人也是这样。
是怎样认识的,那一天的天气如何,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再重要。总之,是认识了。他们都为能认识对方感到高兴、喜悦。彼此很珍惜这偶然的相遇。
认识以后就应该是交往了。在这里,他们显现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说,别人跟他们不大一样。
他们不在同一城市。认识她的时候,他正筹划着要在她的城市里开一家分公司,因为认识了她,他对这个城市有了多一层的温暖感觉。他等待着在适当的时候给她去电话,约会她,请她吃饭,跟她交朋友。他甚至设想未来在这个城市的生活因为有了她的参与而美妙。肯定是美妙的。他时常这么想。
这之后的某一天,他的手机丢了。他记在手机里的她的电话号码也一同丢了。他分明记得他向她要电话时的情景,但那个他没来得及打出的电话号码现在又成了他命里的未知数。当他添了新手机的时候,他想,他把她永远丢了。丢了只能是丢了吧?尽管这会使他往后的日子里想起她的频率会高一些,可也只能是丢了!他沿用了旧的手机号码,他觉得自己的坚持里有一种守株待兔的意味。现在只能坐在这里等她找他了,可她,会找他么?
某一天他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不觉又想起她。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呗”的一声响。
嘿!他突然就笑了。他知道是她。他那一刻的笑容灿烂极了。
他立即给她回电话。他喜出望外,他忍不住就对她倾诉了这么久以来他对她的想念。他说,我以为我把你丢了呢!我以为我真的把你丢了呢!他像个孩子,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他给她说了他丢手机的事情,她在那边也忍不住地大声感慨,她说,原来这样啊!你真的不知道我也把手机丢了呢,隐约地记得你的手机号,是因为那天你说给我的时候,后面的几位数字跟我家原来的电话号码非常相似,我排列组合了好多遍,觉得这个很接近,就打了,就通了,还真就是你啊!真的没想到啊!
她的语气里满满地装着喜悦,他听得出来。而他的惊喜。也早已经溢于言表了。
可突然像是给什么噎了一下。她问,要是我不先找你,我们从此不就失去联系了么?
可不是!他大声说。有种失而复得的侥幸和通常在这种状态下持有的珍重之心,忘我情态。
可我告诉了你我的单位的呀。你要找我也是能够找得见的么!
他像是给谁猛击了一掌似的觉得尴尬。语气不自觉地也跟着迟疑了一下。
她的确是告诉过他她的单位的,记得他当时还炫耀自己的眼力,说他能从她的气质谈吐里判断出她的职业。
明显的,他感觉她在那边陡然的沉默。
他收敛了一种狂喜,努力想要挽回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该挽回什么?怎么挽回?嗯嗯地找着词,心里也很奇怪自己怎么从来都没萌生过去找她的念头!他为什么没想到去找她呢?因为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啊。
她适时地转变了话题,语气听上去煞是平静、快乐。像春日午后玻璃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样。
他们后来说了再见。说再见的时候他很想问她,他们以后还能够再见面么。可那句问话噎在喉咙里,终于没有问出来。终于听见她在那端说,再见。他心里突然明白,这一次自己真的是把她丢了。
不再见面,也就再也没人知道,为了排列组合出记忆里他的那个似是而非的电话号码,她把自己仅有的那点数学知识都使用上了。在连接上他,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她简直有中了头彩的喜悦。可谁想结果竟然是如此的不在意料之中。
本来他们会因为失而复得而格外珍惜缘分,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或者爱侣。但是现在的结果是,他们成了两个失之交臂的人。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些迎面走来的人,又背向而去。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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