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走的椅子
在S市,他是一个很出名的人物:只用一年多的时间就把一个濒临关停的电镀厂救活了。于是,省报、市报上常常可以看到被冠以“改革家”开拓者”名字的有关他的报道。没多久,民意测验时他得票最多,便被任命为抓工业的副市长。
上任的那一天,秘书将他领到前任副市长(前任副市长已经病故)的办公室里,指着写字台前的那把雕花木椅笑着说:“可怪,这间办公室空了快一年了,可它却像昨天还有人坐过……”
“真的吗?”他睨了秘书一眼,像怕惊动什么似的轻轻走过去,俯身打量起这把椅子。
从外表上看,它很有些年代了,花饰上的老漆早被磨掉,透出木质那原有的暗紫色光泽,很像一件露出底色的古董。四条腿弯粗,高高的靠背和座上都装上了软垫。宽厚的扶手摸上去滑溜溜的,没有一丝灰尘……
他忽然想起来了:已故的副市长生前就是坐在这把木椅上,两手一边在扶手上来回滑动,一边大声训斥他……
想到这儿,他的眼皮不禁跳了几下。他直起腰,用手抹了一下眉头,对秘书说:“来,咱叫它搬搬家。”
他和秘书将椅子抬到另一张写字台前,也就是他过去面对那位副市长站着挨训的地方。放好之后,他便坐上去试了试,感到格外舒服。头一歪,冲着秘书笑了:“不错、不错!”
可是第二天他一进办公室便吃了一惊:椅子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叫来秘书,问这是怎么回事。秘书半张着嘴,瞪着微微发红的眼睛瞅了一会儿,抽了抽鼻子:“这……我不知道。”
重新把椅子搬好后,他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修改昨天写好的那份关于全市工业改革的方案。当拉开抽屉时,他又吃了一惊:那东西不见了!
他慌忙打开别的抽屉,还是不见方案的踪影。
“上哪儿去了呢?”他蹙额小声念叨着。
“不会丢——不会丢吧。”秘书也拉开一个个抽屉帮着翻找,连小柜也打开摸摸……最后,竟在已故副市长的抽屉里找到了。
“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他瞧着秘书手里的那份材料发愣。
“我也不清楚。”秘书说,一边扭脸看那个抽屉,好像里面有鬼似的。他接过方案,顺便翻了几页,发现上面批了很多诸如“慎重”“行不通”等字样。
“你看这像谁的字?”他窝住火问秘书,“我好像见过……”
秘书歪着头扫了两眼,惊叫道:“他不是死了吗?”
“怪事,死了还会写字!”他嗤笑了一声。刚抽出笔,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跳就离开了椅子;然后弯下腰来,用法官似的眼光审视起这把椅子:四条弯粗的腿……暗紫的光泽……两只滑溜溜的扶手……再仔细看时,恍惚还有两只手在扶手上来回滑动……
他轻轻“哦”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别处。奇怪的是等他再坐上去的时候,老是觉得有人在慢慢将他往下推。坐一会儿就得移移重心,不然就要掉下去。整整一天,他的脑海里几乎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转儿:幽魂……
自打这以后,他看见这把椅子心里就发憷,很少再坐它办公。而它也已回归原位。与此同时,整个市政府大院都知道他这个才提的副市长精神有些不正常。
一年过后,再次进行民意测验时,他得票寥寥无几。他只得辞去副市长职务,应聘到外地一家电镀厂去当厂长。
临离开市政府大院的那天夜里,他硬是睡不着,蓦地想到那间办公室的钥匙还没交,便一翻身起来,踏着朦胧的月光朝办公室走去。
走到水泥甬道拐弯处的松树旁,他习惯地抬了一下头。就在这一刹那,他的两条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那间办公室的窗口镶着一片幽蓝的光!
他稳了稳神,悄悄走到窗下。窗帘像一块没拉严的大幕,闪出一道窄缝。他扒住窗台,从这道窄缝看到“幕”内的情景:在柔和的台灯光圈里,一个人正跷着腿坐在雕花木椅上,两手不住地在扶手上来回滑动,那动作酷似前任副市长……再看看那人的脸,竟是半眯着眼的秘书!
他马上明白了:这一定是“夜游症”。
他默不作声地离开窗口,将那把钥匙从门底缝塞进去,长看一眼,擦擦涌出的泪水走了。
过了些日子,又调来一个副市长。到任那天,秘书将新来的副市长领到这间办公室,还是指着那把雕花木椅笑着说:“可怪,这间办公室空了三个多月了,可它却像昨天还有人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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