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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师和孟老师

时间:2023-12-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个男人的声音将孟子潼从个人的臆想中拉扯出来,她扭头看见年轻的孔存凡老师从外面跑进来。孟子潼说,孔老师,你找我吗?方子仕看了孟子潼一眼,说,哦,孟老师还不知道成绩吗?方子仕的话再次印证了孔存凡的消息,这时的孟子潼才完全相信孔存凡没有骗她。孔存凡问办公室里的一个老师,说,孟老师今天没来上课吗?孔存凡很反感李丹自以为是的样子,似乎他是老师,自己倒是学生了。

孟子潼坐在办公室里。此时同事们都还没来,难得的清静让她身心愉快。月考结束后的这个周末,给了她充分休养生息的时间,孟子潼像一辆开了太多旅程的车子一样开进了维修站,重新补足了养分。现在,她觉得身体恢复了轻松的状态,甚至好像不用点力定住,就会随时飘起来一样。可能是为了体现这种难得的轻松感,她还笨拙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孟子潼给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捧在手里,也不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热气。想起来,这段日子可真是累坏了。这是自己到红旗中学后的第一场重要考试,虽然只是月考,但为了不考砸,为了给领导留下好的印象,这些天,她忙前忙后,又是备课,又是给学生出习题,累得够呛。可不巧的是例假刚好来了,这让她在那些男教师中周旋的时候举步维艰,连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生怕走漏了风声。

幸好,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终于可以缓下来喘一口气了。

孟老师,原来你已经来了呀!

一个男人的声音将孟子潼从个人的臆想中拉扯出来,她扭头看见年轻的孔存凡老师从外面跑进来。孟子潼说,孔老师,你找我吗?

孔存凡说,是呀,找你请客呢。

找我请客?

你好像还不知道?

孟子潼说,我知道什么呀?

孔存凡说,呀,这你可就不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知道。

孟子潼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孔存凡说,那你要将桌子的角扶住了,别听到这个消息身子一软摔到地上。

孟子潼就笑,你就快说吧。

孔存凡说,这次月考的语文成绩,你是第二名,仅比方子仕老师差一点。

孟子潼怔了一怔,她有些不自信地说,你看错了吧?

孔存凡说,怎么会看错,我刚从教务室过来,大家都在说这事儿。老师们都说后生可畏呢。

孟子潼的耳朵抖了一下,确认了这个消息。但她不想自己表现得过于高兴,以至于显得轻浮了。她抿了一口菊花茶,说,其实这种月考没什么的,老师们都不重视,我才钻了空子,做不得数的。

孔存凡说,哎呀,我要是月考能考好,我就烧高香了。对了,晚上我请你吃饭,为你庆祝一下。

孟子潼说,还是我请你吧。

孔存凡说,呵呵,随便,反正有饭吃就行,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放学,我过来找你。

孟子潼说,好的。

孔存凡走了,孟子潼坐在办公室里,觉得心情很激动。刚才由于孔存凡的在场,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现在孔存凡走了,她终于可以独自享受一下这种喜悦了。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能考第二。要知道红旗中学是这个县城最好的两所中学之一,而且这次考试就是和另外一所学校联考的。原先自己想能不考砸就行,没想到竟然考了个第二。想想学期初,自己从大学来到这里,很多人在背后说闲话,说自己是沾了教育局那位局长舅舅的光。虽然平时老师们对自己都很客气,但自己知道,那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自己背后那个身材有些发福的舅舅。现在好了,自己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以后谁也不能小瞧自己了。

想着想着,孟子潼忽然扑味一声笑了起来。就在这时,方子仕老师从门口走了进来,方子仕冲孟子潼笑笑,坐到自己座位上去了。孟子潼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她有些担心方子仕知道自己是因为考试的事情而笑。为了掩饰,孟子潼就说,方老师,月考成绩下来了没有,也不知道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

方子仕看了孟子潼一眼,说,哦,孟老师还不知道成绩吗?成绩已经下来了,你们班语文成绩很不错。具体的,你可以到教务室看看。

方子仕的话再次印证了孔存凡的消息,这时的孟子潼才完全相信孔存凡没有骗她。她又恢复了镇定的神态,将备课笔记拿出来看。但她却一点都看不进去,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考试的事情。孟子潼想,方子仕考第一名自己还是服气的。方子仕今年37岁,无论从身体还是经验上都是最出成绩的好时候。你看他不仅带的班级成绩好,还经常在一些教育部门的报刊上发表文章,让别的老师着实羡慕。自己刚刚来时,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向方子仕讨教,方子仕也从不摆架子,有问必答。这样的礼遇对于刚刚走出学校的孟子潼而言,实在是感激得很的。

这样想着,孟子潼忽然说,方老师,晚上一起吃饭吧?

方子仕说,不了,这几天我爱人身体不舒服,我得回去给她做饭。

孟子潼赞美道,方老师可真会体贴人。

方子仕笑笑,又将头低下去了。

临放学的时候,学校开了一个会。在会上,校长王概点名表扬了孟子潼。王概说,这些年轻教师充实到我们学校,让我们获得了新的血液、新的思维方式。不是有个沙丁鱼的故事吗?我觉得这些年轻老师就是沙丁鱼。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一些老教师可要抓紧了,要有危机感了,不能再混日子了。王概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一下语气。

孟子潼坐在下面,感到有些激动。她听到校长点自己的名字,血就流得快了些,她觉得脸有些烫。她借着捋头发的时候,用手轻轻触了一下脸,她想自己的脸一定特别红。虽然她不知道王概为什么把自己说成是沙丁鱼,但她是高兴的,她知道这个比喻一定是表扬她的。

开完会的时候,同样教语文的中年女教师王一凤和孟子潼肩并着肩一起走出会场。

王一凤说,孟老师,祝贺你呀。

孟子潼说,王老师别这么说,我也是碰巧的。

王一凤说,呵呵,后生可畏呀,看来我们这帮老家伙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孟子潼听了,想再谦虚几句。但王一凤显然不愿意再给她这个机会,接着说,年轻人,好好努力吧。

说完她就转身走掉了。

孟子潼觉得王一凤这个人还是诚恳的,看她的时候,王一凤的眼睛里充满了期望,仿佛在这个窄窄的过道上,已经完成了新老教师一个历史性的交替。

回到办公室,孟子潼的脑子还是晕晕的,校长的表扬以及同事的赞美让她有些发飘。这时,孔存凡来找她了,孟子潼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跟孔存凡约好一起吃饭的。

孔存凡说,孟老师,现在能走了吗?

孟子潼赶紧说,能的能的。

出了教学楼,两个人一起去自行车棚取车。孟子潼一推自行车,忽然“呀”了一声。

孔存凡说,怎么了?

孟子潼说,我自行车的气门芯给人拔了。

孔存凡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情,说,他娘的,肯定又是哪个坏学生干的。没关系,你坐我车子后面来。

孟子潼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两个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那个春来饭馆。菜上来后,两个人便边吃边谈起来。由于都是年轻人,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找到了共同语言。你一句,我一句,并不时响起愉悦的笑声,气氛显得十分融洽。

说话的时候,孟子潼偷偷地观察了孔存凡,孔存凡今天穿着一件不是十分合身的西装,但头发却梳得很整齐,一根根精神抖擞地证明了主人的洁身自好。

事实上,孟子潼能够感觉出孔存凡对她好像有些意思,但她又不想这么轻易地确定一个恋爱对象。她觉得时间还早,自己刚来学校,用不着像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样的急。孟子潼看着孔存凡,心想,虽说这个男人长得不好看,但人好像还是不错的。听老师们说,他还很有才气,平时经常写些诗什么的在报纸上发表。而且和领导的关系也处理得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委书记。

让孟子潼感到奇怪的是,她刚想到诗的时候,孔存凡正好就说到了诗。

孔存凡说,我宿舍里有一本诗集,市面上买不到的,我明

天上班拿来给孟老师看看。

孟子潼说,好啊。

第二天早上,孔存凡就拿着那本诗集来找孟子潼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孟子潼竟然不在办公室。孔存凡问办公室里的一个老师,说,孟老师今天没来上课吗?

那个老师说,来过,又走了。

走了?孔存凡说,怎么走了,说好早上我送书过来的。

那个老师看了孔存凡一眼,说,你还不知道呀?

孔存凡一头雾水,说,我知道什么呀?

那个老师往窗外看看,看见没有人,就跟孔存凡说了件事情。

事情还要从王一凤说起。昨天晚上,没能在月考中取得好成绩的王一凤坐在自己家里有些忿忿不平。她说,那个新来的孟子潼,简直就是个狐狸精,没来学校几天,就坐到男老师的自行车后座上了。这要让学生看见会有什么坏影响?上课也是,从不好好上,尽教学生念些闲诗。

碰巧的是,王一凤的儿子李丹就是孟子潼班上的。他听了王一凤的话,就说,那我们班这次月考成绩怎么会比你们班好?

王一凤听了,就更生气了,说,这是凑巧。我听说了,以前孟子潼在学校里的成绩并不好,要不是她那个局长舅舅的缘故,哪轮得到她来红旗中学?

第二天上课,李丹上早读课时看漫画,孟子潼看见了,便批评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头一扬,竟然把王一凤的那些原话全抖搂了出来。孟子潼当场就被气哭了,飞快地跑出教室,连办公室都没回。

孔存凡听完那位老师的描述,心里有些纳闷,这个王一凤,怎么能够这样。在经过李丹教室门口的时候,孔存凡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停住身子朝里头招了招手,说,李丹,你出来一下。

李丹懒洋洋地走出来,说,孔老师,什么事情?

孔存凡说,你跟我来。

转身往团委办公室走,李丹白了一眼,跟在他的身后走。

孔存凡将办公室的门掩上,和颜悦色地说,小李,你今天怎么能那样对孟老师呀?

李丹说,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

孔存凡很反感李丹自以为是的样子,似乎他是老师,自己倒是学生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毕竟他妈还是自己的同事呢。

孔存凡说,李丹,今天的事情是你做得不对,孔老师觉得你应该去跟孟老师道个歉。

李丹头一扬,说,我凭什么跟她道歉,她又比我大不了几岁,还是个女的!

到这里,孔存凡终于也忍不住了,说,李丹,你眼里是不是一点王法都没有了?

李丹说,我怎么没王法了?

你少跟我装蒜!你以为孟老师年轻,又是个女的,就好欺负是不是?你还有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李丹说,又不是我说的,是我妈说的。

谁妈说的都不行!

孔存凡气急败坏地挥动了一下手臂,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那天孟老师的气门芯是不是也是你拔掉的?

李丹说,你可不能瞎说,我从来没拔过什么气门芯。

孔存凡嚷道,你没拔?那还会有别人?肯定是你干的。我告诉你,李丹,你别以为仗着你家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别的老师给你面子,我不会给你面子。你给我站好喽,好好反省反省,今天你要是不反省清楚了,就不准回去。

说完,孔存凡摔上门就走了。

就这样,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丹都没有回家,还站在团委办公室反省。王一凤来学校找李丹,李丹的同学告诉她,李丹被孔存凡给叫走了。王一凤便上团委办公室找儿子,结果她看见李丹站在屋子里头哭。问清楚原委后,王一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咬咬牙,转身走了。

下午,孟子潼回学校上课来了。孔存凡便领着李丹,来办公室认错,还让他当着孟子潼的面念了检讨书。

孟子潼说,算了,算了,毕竟王老师跟咱们还是同事呢。

孔存凡说,这种孩子不能惯他,越惯他就越往你头上爬。

李丹念完保证书,孔存凡又拿过去粗粗看了一下,说,这次我就放过你,下次你要还这样,可没这么便宜了。

李丹服服帖帖地答应后出去了。

孟子潼说,孔老师,我们这样对李丹是不是太凶了一点。

孔存凡说,凶?凶什么凶。对这种孩子就得这样,否则以后他会爬到你头上去的。

孟子潼看着孔存凡为她着急上火的样子,微微有些感动。孟子潼说,唉,真是让人想不通,昨天开完会的时候,王老师对我还那么客气,没想到回过头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孔存凡说,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孟子潼说,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对了,你上午不是给我送诗集来的吗?诗集呢?

孔存凡一拍脑袋,说,哎呀,瞧我这脑子,我放在团委办公室了。要不我们现在去拿吧。孟子潼便跟着孔存凡去了团委办公室。孔存凡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翻了一会儿以后,忽然又恍然大悟地说,呀,对了,中午我把那诗集带到寝室去了。

孟子潼说,那就去你寝室拿吧。

孔存凡的宿舍在教工宿舍二楼靠西。两个人绕过教学楼,来到教工宿舍。孔存凡将门打开,孟子潼一走进房间,四处观察了一下,说,都说男老师的房间乱糟糟的,可孔老师的房间却这么干净,像个女孩子的房间。

孔存凡说,呵呵,其实男人用不着这么干净的。对了,子潼,你以后可别再叫我孔老师了,怪别扭的,你就叫我存凡好了。

孔存凡给孟子潼泡了杯茶。

孟子潼说,对了,你的诗集呢?

孔存凡说,我得找一下,你先坐会儿。

说着便在写字台的抽屉里翻了起来。果然,没一会儿,他翻出一个本子来。孟子潼见那是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一页页地贴满了许多从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小诗。孟子潼拿着本子,便小声地念了起来,你是不败的梅,撑起漫雪的天。忽然她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哎呀叫了一声。

她说,这不是梅子的诗吗?我也看过的。我听说他还是我们这里的人呢!

孔存凡笑道,其实他写得也很一般。

孟子潼说,孔老师对他有什么特殊的评价吗?

孔存凡说,呵呵,他写得一般,只是大家抬爱罢了。

这时孟子潼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说,莫非你就是?

孔存凡害羞地点了点头。

孟子潼说,呀,原来你就是梅子呀。我早就听说梅子是我们这里的诗人,没想到就在身边呀。

孔存凡说,嗨,什么诗人,只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而已。

孟子潼笑笑说,孔老师你真谦虚。

说完便低头看那本诗集。这时孔存凡便在一旁注视起孟子潼来。他觉得孟子潼还真是挺好看的,虽然皮肤白了一点,像个生病的,但配上她的五官,却是那样的清秀。而且她舅舅还是教育局的局长,如果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女朋友,将来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好处的。

孟子潼察觉出孔存凡是在看她,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孔存凡心里一动,嘴上滑了一句,说,你长得好看呗。

孟子潼笑笑说,没想到孔老师也会开玩笑。

孔存凡说,要是我不是开玩笑的呢?

孟子潼不答,不置可否地笑笑。孔存凡看准时机,便一把抓住了孟子潼的手。孟子潼心里有些慌乱,但身子却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手就任由孔存凡抓着。

孔存凡也是个知趣的人,看见了这般情形,便趁热打铁道,子潼,我是喜欢你的。

孟子潼看了孔存凡一眼,她发现他的眼神竟然十分的殷切,心中不免一动。开口道,我来不久,人家要说闲话的。说到这,她将手从孔存凡手中抽出来,说,你看,我坐一下你的车后座,就有人说闲话了。

孔存凡将孟子潼的手重新抓了回去,说,不,子潼,那些话都做不得数的。再说,我们都是年轻人,又何必拘泥于别人的想法呢?

这时,孟子潼便低头不语了。孔存凡顺势坐到她身边,说,其实坐不坐车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坐的是我的车。

孟子潼听了,就抬头看了孔存凡一眼,孔存凡瞅准机会,脑袋像扎猛子一样迅速折了下去。孟子潼“嗯”了一声,便任由他吻着。

孟子潼坐在办公室里简单回忆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她觉得这些事情好像都太突然了,以至于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先是考试,然后是王一凤,最后又是诗集。似乎缺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后来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她疑心这是不是孔存凡特意安排的呢?可这又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情谁又能安排得了?唉,自己怎么这么随便就被孔存凡亲了呢?这样一弄,自己就被动了,一定得跟这个男人交往了。可是自己准备好跟这个男人交往了吗?自己甚至连选择都没有选择过。

其实,在大学里孟子潼是有过一场认真的恋爱的。那是一个北京来的男孩子,在学校他们曾经很是厮守过一段日子。甚至后来,孟子潼还为他做过一次人流。毕业之后,虽然不舍,但终究因为两人南北异地,哭哭啼啼的,也只能挥挥衣袖,惺惺作别了。

孟子潼想了一会儿,想不清楚。她觉得有些累。原本月考后的这个周末让她放松了心情,可不晓得随后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算了算了,管它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孟子潼上课去了。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忽然担心李丹又会捣乱,搞得她下不了台。但让她感到满意的是,今天的李丹一声不吭,乖乖地坐在那里听课。他专注的神情让孟子潼感到十分的受用。为了体现自己对这种态度的赞许,她还特意挑了个简单的问题让李丹起来回答。李丹结结巴巴地回答完毕后,她还充满鼓励地看了他一眼。这样,李丹就听得更认真了。孟子潼在心里笑了一下。孩子终归是孩子,好骗的。不过,他的母亲却显然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听说,王一凤的丈夫是工商银行的行长,而校长王概的老婆就在工商银行上班。平时,王概都要敬她三分的。不知道这次月考的事情会不会成为她们之间一个难解的疙瘩。

上完课,孟子潼就在办公室里坐着。她还在想着王一凤的事情。过一会儿,方子仕也回来了。两个人笑了笑,没说话。孟子潼觉得像方子仕这样也挺好,有点心照不宣,虽然都不说什么,但她却感到方子仕是关怀她的。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方子仕进来后不久,王一凤竟然带着李丹走进来了。

王一凤进来把李丹一推,说,孟老师,真是对不起了,我那个小鬼真是不听话,昨天晚上回去,我把事情跟他爸爸一说,他爸爸罚他晚饭也不准吃。其实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是原话,那个小鬼为了气你,随口乱说的。真是把我气坏了。

王一凤的到来让孟子潼有些猝不及防,她赶紧摆着手说,王老师,你太客气了。其实小孩子说话都是无心的。要道歉的反而是我,昨天中饭都没让他回去吃。

王一凤说,哦呦,孟老师说哪里去了。这种小孩子不管是不行的。你不但不能让他吃中饭,晚饭也不能让他吃。李丹,赶紧向孟老师赔个不是。

李丹说,我昨天已经道过歉了。

孟子潼说,对对,李丹昨天已经道过歉的。

王一凤用手指在李丹的头上戳了一下,大声说,看在孟老师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可饶不了你。

孟子潼一愣,她忽然觉得王一凤的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心里咯噔一下。但王一凤脸上笑嘻嘻的,根本不像话里有话的样子。孟子潼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

王一凤说,我走了,孟老师什么时候到家里去玩。

孟子潼说,好的,好的。

下午放学时,孔存凡又来找孟子潼了,说一块儿吃晚饭。吃晚饭的时候,孟子潼就说起了王一凤的事情。

孟子潼说,我觉得王老师人是不错的,也许真像她说的那样,是李丹自己想出来的。

孔存凡冷笑一声,说,那是做给你看的,你可别相信。

孟子潼说,不至于吧,我觉得她还不错的。

孔存凡说,你不相信,那我就说件事情给你听。石飞老师你知道吧,教你们班历史的。在学校里,就我和他关系最好。有一次,我去校长办公室,正好听见王一凤在里面说话,好像是说石飞什么。我就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果然在说石飞的事情。那天,石飞在教室里口无遮拦地说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如何如何出色,这个学校里的历史老师根本没人能出他的左右。说得兴起,他还透露了一个秘密,说自己下午要去另外一所学校讲课。石飞说人家早就想聘他了,但自己一直都不想去。这次他们请自己去介绍教学经验,实在拒绝不过,便也只能去了。石飞还说教学这种东西都是天生的能力,就像许多老师教一辈子都是那么回事。后来,这个事情就被王一凤知道了,王一凤就把这事说成了石飞是在影射同样在学校担任历史课任务的王校长。

王校长?这关王校长什么事情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王概当了校长后,虽然不再负责什么具体课程,可他毕竟是历史老师出身,何况他现在还教着课呢。这两年虽然石飞在教学上很有成绩,但他也不能在公开场合说那样的话,别说是王概,就是我听了也觉得不舒服。还让你去介绍什么教学经验,你倒想得美。再说了,台下又坐着王一凤的儿子,你也不想想能不能说。

孟子潼皱了皱眉头,说,没想到这学校还这样的复杂。

孔存凡说,你还刚从学校出来,你不知道这里头深着呢,以后你自己也得当心。

孟子潼吐一下舌头,说,到时你保护我不就行了吗?

孟子潼的话显然让孔存凡感到很受用,他嘿嘿笑着,转头往后大声喊了一句,怎么还没上菜呀?

这天,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孟子潼与方子仕两个人。一个在批改作业,一个在看教材,半天谁都没说话。

后来孟子潼开口问方子仕,方老师,你觉得孔老师人怎么样呀?

方子仕微微一愣,有些支吾地答道,恩,孔老师可是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呀。你怎么忽然这么问呢?

孟子潼说,我也是随便问问。那你说如果他追求我的话,我应该怎么办呢?

方子仕听了,心想,这个孟老师可真有意思,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还来问我干吗?

孟子潼继续说,我总觉得自己还不够理解他,而方老师又是过来人,所以我真的很想听听你的意思。

方子仕怔了怔,说,这个,这个也只有自己知道的,别人都作不得数的。

孟子潼笑笑,不说话了。

学校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第一次的月考刚过,期中考试便又来了。学校的老师像是刚冬眠完毕的蛇一样,蜕去一层皮,又重新陷入忙碌的生活之中去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孟子潼更加意识到了成绩的重要性。在一个学校里,最能给老师撑起面子的就是学习成绩,只要他带的班级成绩好,就算他别的方面再差劲,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最响的。而且孔存凡私下里还跟孟子潼说过,据可靠消息,这次考试将直接与不久后的优秀教师评选挂钩,所以这次考试她一点都不敢怠慢。现在,孟子潼可不再让学生们念什么余光中、席慕容了,她每天都出大量的试题让学生做。

对于孟子潼在教学上的投入,孔存凡一方面表示出了赞许的态度,另一方面,他也恰到好处地表明了自己怜香惜玉的立场。

孔存凡说,我可不许你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孟子潼笑笑,心想,其实这个男人对自己还真是挺体贴的,可不像以前学校里的那个北京学生。从来不知道关心人,甚至那次人流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可话说回来,虽然孔存凡对他好,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忘不了北京的那个男孩儿。

经过一阵紧张的冲刺,期中考试终于结束了。而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又让所有的老师大跌眼镜。谁也没想到语文二组的王一凤竟然能在这次考试中以平均分遥遥领先的成绩拿了头把交椅。

孟子潼在办公室里捧着茶杯说,这次王老师的成绩可真是太好了,全班语文成绩优秀率竟然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五。

方子仕笑笑,说,王老师在教学上还是有一套的。

放学后,孔存凡又来找孟子潼出去吃饭。

孔存凡说,考完试了,得好好轻松轻松。

对于吃饭,孔存凡总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建议。不过对于孔存凡的这个建议,孟子潼是表示赞同的。是啊,考完试了,的确得轻松轻松,虽然这次考试成绩不是十分突出,但毕竟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两个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春来饭馆。坐在饭馆里,孔存凡忽然提议说,你说要不要叫一下石飞,我们认识后还没请他吃过饭呢。再说,你也得正式见见我的朋友不是?

孟子潼笑道,又不是没见过。再说又不是结婚,这么正式干吗?

孔存凡说,那你说到底叫不叫他呢?

孟子潼咬了咬嘴唇,思忖片刻,说,那你叫吧。

于是孔存凡便给石飞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石飞从马路那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了。

石飞是个极有趣的人,长得干瘦,脸上还总是带着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平时上课时喜欢将裤脚卷得高高的,呈一副农夫下田状(王一凤总在背后说他是泥腿子)。石飞老婆生猛,经常将石飞呼来唤去地往家里扛煤气罐、烧饭、洗衣。这些事情都让大家误以为这是个视名利如粪土,不世出的高人。其实孔存凡清楚石飞是最重名利的,当初他娶这个老婆便是因为当时的丈人在教委工作,可以照顾一下。可后来没等到提拔石飞,丈人就脑溢血一命呜呼了。

石飞看见孟子潼便说,呦,怎么弟媳妇也在。

孟子潼笑着不语。

孔存凡说,快点菜吧,就你话多。

点好菜后,三个人等着菜上来,便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这次的期中考试。

石飞说,这次的历史题目偏深,不过幸亏我平时讲得充分,否则准得砸。对了,你们英语试题怎么样?

孔存凡说,英语马马虎虎吧。

石飞又问孟子潼,那你们语文呢?

孟子潼说,我也说不清,应该还可以吧。不过成绩和老教师相比,差得太多了。

这时孔存凡忽然冷笑了一声。

石飞说,你笑什么?

孔存凡不置可否地说,其实这些成绩都作不得数的,算了算了,不说了。你看菜来了,我们吃菜吧。

石飞说,你吞吞吐吐的干吗?有话就直说,又不是外人。

孔存凡想了一会儿,将筷子放下,说,其实说了也没关系,不过你们可得保密。

石飞说,你快说吧。

孔存凡说,其实王一凤这次考试考得好是因为她知道题目,她在考试前将那些题目稍作修改,让学生们做过,所以成绩才这么好。

孟子潼瞪大眼睛说,你怎么知道的?

孔存凡说,我们学校那台复印机不就放在团委办公室吗?那天王一凤印卷子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一张。后来我看到你们的卷子,发现竟然八九不离十。

这时石飞笑着不语,低头一阵吃菜。

孔存凡说,石飞,这个事情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的。

石飞说,我怎么会说出去,你放心好了。

孔存凡又扭头看着孟子潼说,早知道那试卷就是你们考的内容,我当时就给你拿一张了。呵呵,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考都考完了,想也没用。快吃东西吧,别凉了。

说着他就夹了个芋头,蘸了蟹酱,放在孟子潼的碗里。

学校那个评定县级优秀教师的名额终于下来了。由于王一凤在这次期中考试中的优异成绩,再加上她与校长的良好关系,几乎学校里的每一个老师都把她当作了当仁不让的热门人选。这几天,王一凤自己也往校长室跑得特别勤,似乎在向人们证明她和校长的关系是多么的牢不可摧。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王一凤在学校里也表现出了难得的亲切面容。看见老师总是笑眯眯地打招呼,一点没有行长夫人的架子。

人们都说,王老师已经表现出优秀教师的风范了。

听到这样的话,王一凤就显得很高兴,她张合着肥肥的嘴唇,说,你们就别出我的洋相了。

就这样,事情一步步地按照人们预想的方向顺利前进。可世事难预料,就在大家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时候,意外却出现了。不知从谁的口中透露出了一个消息,说王一凤在考试前就知道了试题的内容,并且还让学生们做过一遍。红旗中学是个小地方,这么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自然像是好些日子没冲洗的厕所一样迅速传开来。再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些臭味还飘到教育局领导们的鼻子里去了。为了严正视听,他们将几乎已经发放到王一凤手中的那个优秀教师名额又收了回去,并且还在教育局的一次会议上不点名地批评了王概。王概受了窝囊气,回到学校后马上召开了一次教师会议,他在会上又不点名地批评了王一凤,他说有的老师在业务上不努力,尽弄些歪门邪道,在这次的考试中给我们学校脸上抹黑了。

王一凤坐在老师中间听见王概说这些话,觉得自己尴尬极了。她心想,他娘的王概,说这些事情,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打我的脸吗?不过也难怪王概会生气,他肯定已经被教育局那帮人打过脸了。

王一凤想不明白,这考试卷的事情怎么会被人传出去呢?自己在教育局陈主任那儿拿到试题的事情可从没告诉过第二个人呀?怎么会知道呢?陈主任是断然不会说的,如果被人知道是他给的试题,他也没什么好处呀。那会是谁呢?

王一凤决定在学校里面调查一番。调查来调查去,最后终于让王一凤发现事情是从石飞的口中流出的。这个石飞,我平时可没得罪过他呀,他干吗要揭我的底细?往细了一想,王一凤觉得石飞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呀,况且他自己知道也就在学校说说,怎么可能就捅到教育局去了呢?

就在这时,王一凤忽然电光石火地想到了孔存凡和孟子潼。她想起那天去团委打印卷子,回来后数来数去缺了一张,但她回去找,又找不到。王一凤心想,这一定是孔存凡这个乡巴佬干的,不用说,教育局就肯定是孟子潼告的状了。这次考试她没考好,肯定心生怨恨,现在被她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她肯定是等着看洋相了。

王一凤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手上一用力,竟然将一支粉笔掰断了。

由于朝夕相处的时间多了,孔存凡和孟子潼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日渐明朗了起来。两个人隔三岔五的去一些小饭馆吃饭,吃完饭又会去一些有着漂亮霓虹灯的咖啡馆喝喝咖啡或者在马路上愉快地走一会儿。虽然两个人的亲热也仅局限在抚摸以及接吻上,并没有进一步深入的发展,但在两个人看来,这已经是比较固定的关系了。特别是孔存凡,他觉得自己吻了孟子潼一下,那几乎就意味着他对孟子潼以身相许了。

孔存凡说,子潼,我觉得是时候去见见你的父母了。

孟子潼说,那可不行,我们现在不过刚开始,你去见他们算怎么回事?

孔存凡开玩笑地说,呵呵,那什么时候这开始才能算个完?总不能等我们有了孩子再去见你的父母吧。

对于这个玩笑,孔存凡觉得十分得意,他觉得它既体现了自己的幽默,又不动声色地给孟子潼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言下之意是我们现在已经比较深入了,如果再深入,那就到了加工孩子的阶段了。

可孔存凡的玩笑在孟子潼身上却碰了墙,在听到孩子两个字后,孟子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冷冰冰地说,谁说跟你生孩子了,你怎么能随便乱说。

说完便气呼呼地一个人骑车走了。

孔存凡不知道自己的话伤着孟子潼了,他也无从知道孟子潼曾经和另一个男人相爱过,并差点爱出了孩子。

他一头雾水,心想,这个孟子潼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连句玩笑话都说不起?

想着,孔存凡就骑着自行车追了上去。

孔存凡说,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尽早地把我俩的关系确定下来。

孟子潼不说话,继续一声不吭地骑着自行车。孔存凡见状,只得叹口气说,既然这样,那就随你吧。

孟子潼停了一下,说,反正,以后再说吧。

回到宿舍,孟子潼开始想一些心事。难道自己真的要带孔存凡去见自己的父母吗?自己的父母都是淳朴的乡民,如果自己带一个陌生男人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会以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的。如果这样,那将意味着她和孔存凡两个人从此一帆风顺,毫无变卦可能性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可是,自己真的准备好嫁给这个男人了吗?

这时,孟子潼的心里又浮现出了孔存凡的样子。这个孔存凡,虽然有些才气,会写诗,对自己也体贴,可真要嫁给他又有些不甘心。听说他家在乡下,以前只是个穷小子。虽然现在过上挣钱的日子,但他看上去却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脸上也总是泛着一些不大自然的油光。不像自己以前的那位同学,虽然待人不像孔存凡那么细腻,但看着终归是洒脱。想到这个北方男人,孟子潼忽然发现方子仕竟然跟他有些像。虽然个子矮一点,但举止谈吐却还是很像。她想,要是嫁人的话,找个像方子仕一样成熟一点,能照顾自己的男人也不错。

这么一想,她又恍惚起学校的那些光景来。

第二天,在办公室里,孟子潼突然又问方子仕,方老师,你说带一个男人去见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就意味着要谈婚论嫁了?

方子仕回答道,好像差不多吧。

孟子潼说,那孔老师让我带他去见我的父母,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呀?

方子仕一愣,手中的笔不知怎么竟然掉到了桌上。他真是被这个青年女教师给吓了一跳,她怎么能问这些呢?

孟子潼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说,方老师,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呢?

这时方子仕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就装作将笔放下的样子,长长地伸个懒腰,用一种比较调侃的口气说,呵呵,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是由你们年轻人自己来解决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可帮不上什么忙呀。

孟子潼笑笑,自己念叨了一句,反正都是见,那就见吧,反正都是嫁,那就嫁了吧。

这天下午吃饭的时候,孔存凡又死心不改地提起了见父母的事情,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孟子潼却丝毫没有拒绝他的意思,一口答应了下来。

孔存凡很高兴,他挥着手说,这几天我得上市里参加一个活动,等我回来,我们就马上去见你的父母。

孟子潼看着孔存凡,说,随你好了。

第二天早上,孔存凡还到学校来了一趟,他到孟子潼办公室又说了见父母的事情。

孔存凡说,你父母喜欢什么东西,我到市里好带些来。

孟子潼说,随便好了。

孔存凡说,怎么能随便呢,我这可是第一次见你父母。

这时,旁边一个老师就打趣到,孔老师,你就随便好了。不就是见丈母娘吗?不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吗?你害怕什么?

孔存凡听到那个人说自己是女婿,心里就更高兴了。他赞许地说,还是李老师说的好。然后他就先走了。

孔存凡走出办公室下楼梯的时候,迎面碰见了王一凤。两个人还打了个招呼。

王一凤说,孔老师出去呀。

孔存凡说,恩,去市里参加个活动。

王一凤说,孔老师可真是个大忙人呀。

孔存凡笑笑,走下楼梯。王一凤看着他下去,便转身拐进了校长办公室。她看见王概正坐在宽大的沙发椅子上拔下巴上的胡子。

王一凤对王概说,老王,我们学校要丢大脸了。

王一凤跑进来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让王概吃了一惊,他手一抖,把一根坚硬的胡子扯出了粗壮的毛囊。

王概说,怎么回事?丢脸?丢什么脸?

王一凤来不及坐下喘口气,就将事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王一凤说,今天去上课的时候,我在课堂上看见有两个女同学在课堂上传纸条。你知道现在的女学生心都野得很,所以我就多留了个心眼。我装作没发现,偷偷地走进去,把她们抓个正着。我让她们把纸条交出来。可我拿过纸条一看,我这才知道我们教师队伍里出了怎样的人才。

说着,王一凤便把纸条放到了王概的手上。王概一看,见纸条上写着,你觉得孔存凡老师怎么样?下面的一行字写着,我觉得孔老师长得不好看。然后紧接着下面又写着,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孔老师很有内涵。下面的回复是,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王概将纸条放下,说,这帮学生呀,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我觉得这纸条也没王老师说得那么严重呀。

王一凤说,纸条上当然看不出什么来。可我当时就觉得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这背后肯定有更深的问题。于是下了课,我就将那个女生叫出去问了一下。你猜我问出什么来了?

王概不耐烦地说道,王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

王一凤将头低下来,压低声音说,那个女生说孔存凡跟她亲过嘴。

王概一惊,说,你说的这是真的?

王一凤说,从那女生嘴巴里亲口说出来的,这还有假?她跟我说有一次,孔存凡让她去他寝室,趁她不注意就亲了她一下。你说说,老师亲学生,这叫什么事情呀?红旗中学出了这样的老师,以后传出去,我们学校还怎么面对学生,面对家长?

王概凝眉思索了一下,低声说,王老师,这件事情有关我们红旗中学的声誉。现在还只是那个女学生的一面之辞,虽然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一切事情还需要调查。这样,现在孔老师不在学校,我们先把事情放一放,等他回来后,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核实。在整件事情彻底弄清楚之前,我还是希望王老师先不要声张,做好保密工作。

听了王概的话,王一凤显然有些不情愿,她伸手要拿回那张纸条。王概将纸拿在手里,说,纸条就先放在我这里好了。王老师,你回去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对了,你再让那个女生来我办公室一趟。

将女生带到后,王一凤也不走,站在一旁看着。

王概说,王老师,那什么,你先回去忙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

王一凤看了王概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转身走了。

王概看了那个女生一眼,这个女生虽然不是十分好看,但看上去身体却已经发育的十分完整了。凹凸有致的外形让她身上穿着的校服似乎小了一号。

王概说,你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情吗?

女生低着头说,知道的。

王概语重心长地说,唉,你们这些孩子呀,太不稳重了。你怎么能说孔老师亲过你呢?

女生有些急了,说,他真是亲过我的。

王概说,亲过你?谁看见了?孔老师会承认吗?你真是傻呀。你也不想想,说这样的事情对你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再说了,孔老师是个男的,你是个女的,而且你还是个念高二的女学生,这个事情要是传出去,那你以后怎么收场?

女学生听了王概深入浅出的分析,有些害怕了,说,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呀?

王概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做事情总是欠缺考虑,说话嘴上没把。你倒好,随口这样一说,可你有没有想你们老师可能会因此断送他的政治生命,你是要负责任的。

说到这里,王概观察了一下女学生,他发现她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焦虑。显然,政治、生命这样庞大的字眼让她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王概将口气缓下来,说,不过考虑到你还是个孩子,老师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这样,你回去也不要乱说,反正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老师呢,也不再追究你了。你觉得老师这样处理好吗?

女学生用力地点头,说,我全听校长的。

王概说完以后,女学生就走出办公室,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王一凤此时还站在门口。王一凤冲女生招了招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王一凤一脸温和地说,王校长刚才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王校长的话,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全听。王老师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样,你回去跟你家长说一下这个事情,跟他们商量一下。毕竟你还小,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做得了主?

王一凤的话让这个女生刚刚定下的方寸又乱了,结果她就真的按照王一凤的话回去跟她父亲说了。没想到这个家长也是脑子搭线了,听说了女儿的事情以后,饭都没吃,风风火火地跑到学校来了。他跑到王概的办公室里头大闹了一通,一定要让王概交出孔存凡。

王概耐心地劝导这位家长,说,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等调查清楚了,我们再决定处罚结果也不迟呀。

家长说,还调查个屁!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我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老师总是帮老师的嘛。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别觉得我好欺负。你们老师对我女儿耍流氓,这是犯法的。你们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就到公安局告你们去!

面对这个家长咄咄逼人的气势,王概强忍住了心头的怒火,一个劲地做学生家长的工作。这样苦口婆心地差不多说了一个多钟头,那家长终于罢手,悻悻而去。但这一闹,孔存凡的事情却变得路人皆知了。

第二天,孔存凡从市里搞完活动回来了。他拿着一大堆孝敬孟子潼父母的礼物来到了语文一组。方子仕和办公室的老师看见孔存凡来找孟子潼,便不约而同地上厕所。孟子潼知道孔存凡进来,却没拿正眼看他。孔存凡见这架势,有些发愣。他想,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是李丹惹她不高兴了?

但孔存凡没有问,脸上赔着笑脸,将那堆礼品放在孟子潼的办公桌上,说,子潼,你看这都是我给咱爸妈买的东西。

孟子潼没搭理他,低头在纸上乱画着。

孔存凡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是那个李丹不听话了?

孟子潼将头抬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孔老师,校长叫我通知你,你一回来就马上让你去他办公室。

孔存凡又愣住了,说,呵呵,子潼,你怎么又叫孔老师呀?听着这么生分。对了,你知不知道校长找我干吗?

孟子潼便又不理他了。孔存凡想,这今天是怎么了,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算了算了,女人的心思谁又能弄得清楚。先去趟校长室,回来再说。

他便转身要出办公室,这时孟子潼却在背后说,哎,别忘了你的东西。

孔存凡转过头来说,那是给爸妈的。

孟子潼听了便伸手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拨到了地上。

这下孔存凡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他大声说,你有病呀!

孟子潼没有搭理他,随手拿了包,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孔存凡憋着一肚子的无明火来到了校长办公室。一走进办公室,孔存凡又看见了王概那张坚硬的脸。孔存凡又是一头雾水,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谁都给我脸色看?

孔存凡说,校长你找我?

王概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努了努嘴,示意孔存凡在一旁坐下。

孔存凡忐忑地坐了下来。

王概看了一会儿书,又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恨铁不成钢地说,孔老师,你怎么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呢?

孔存凡说,我怎么了?

王概不再说话,他将抽屉打开,取出里面的那张纸条,放在了孔存凡的面前。孔存凡拿过来一看,心中大吃了一惊,但嘴上却说,这是什么呀?

王概说,孔老师,你就不要再隐瞒了。

孔存凡心虚地说,不就是张纸条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王概严肃地说,孔老师,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再不说实话就来不及了,人家家长都跑到学校里来了,说要去公安局告你。

孔存凡愣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他有些绝望地将纸条放回王概面前,没有力气地说,既然学校都知道了,那你还问我干吗?

王概说,存凡啊,你是团委书记,又是学校大力培养的对象,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呢?

王概的话让孔存凡觉得很窝囊,就在他去市里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忽然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事实上,当初自己吻那个女生也只是一时冲动,那个女生说让自己教她写诗,自己看那个女生有些文采,就带她到寝室说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谈着谈着,到后来就亲嘴了。可自己也就是亲了亲嘴,至于其他的他什么都没干过,至于胸脯、屁股这些标志性的建筑,更是碰都没有碰过。而且现在自己也记不清楚到底是谁亲的谁了,印象中好像还是那个女生主动的。

想到这儿,孔存凡感到自己有些委屈,他是被冤枉的。于是,他就大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概说,这还没有大不了?人家家长都闹上门来了,说要把你告到公安局还没什么大不了?存凡呀存凡,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和自己的学生搞这种事情,你怎么就这么不自重呢?

王概这一句不自重不要紧,却将孔存凡今天一直憋在心底的那股闷火给彻底地勾引了出来。你想想,本来兴高采烈地搞完活动,买了礼物准备去见未来的丈人丈母娘。可没想到一走到单位,先是把热脸贴在了孟子潼的冷屁股上,现在又轮到王概指责自己不自重。

孔存凡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大声嚷道,我乱搞,我不自重,那我倒要问问你,既然老师不能跟学生搞,那你怎么还娶了你的学生当老婆!

话音一落,办公室顿时一片死一样的沉静。王概吃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孔存凡说的那个女学生就是王概现在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妻子。那是当初王概在乡下教书时缴获的战利品。当时,前妻刚死的王概娶了学生做老婆的事情轰动了整个学校,人前人后,议论纷纷。这件事情后来还差点影响到了王概的仕途。而这也成了王概不愿提起的一块心病。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所大力培养的孔存凡老师竟然当着他的面把事情给抖搂了出来,就像一条落水狗抖搂身上的脏水一般。

这个时候,孔存凡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自己是把后路给彻底地断掉了。他绝望地折下脑袋,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王概终于摆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学校讨论以后会告诉你处理结果的。

孔存凡想抬头说些什么,但王概脸上的神情分明就像一堵墙一样拦在他的面前。他摇了摇头,沮丧地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一个星期后,孔存凡就被调到乡下的一所中学去了。听到孔存凡被调走的消息后,孟子潼正坐在办公室里备课。她感到有些意外。孟子潼意外的倒不是孔存凡被调走的这件事情,而是没想到孔存凡会走得这么快。不过快不快也不关她的事情了,因为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不,一转眼,下一次的月考又要来了。对于一个老师而言,难道还有比考试更重要的事情吗?

这样想着,孟子潼就起身往办公室外面走。她想自己应该快点把试卷发给学生做,否则又落在别的老师后头了。巧合的是,在走廊上,孟子潼又遇见了王一凤。见到孟子潼的时候,王一凤显得有些尴尬,毕竟孔存凡是因为她的告密而远走乡下的。尽管别人不知道,但她心里终归还是有些内疚的。她想出于革命同志间的关怀,自己也应该安慰一下孟子潼。甚至她还觉得自己可以做个媒人,帮孟子潼介绍个男朋友什么的。自己丈夫银行里的一个小伙子就很不错,家境好,长得也漂亮,比孔存凡可强多了。

但这些话王一凤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又咽回了肚子里。因为看见她时,孟子潼显得很惊恐,甚至都没打声招呼就迅速地往前面走掉了。孟子潼的表现让王一凤有些措手不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是不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呀?但她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她扭身白了孟子潼的背影一眼。哼,这些年轻老师就是这么的没有礼貌。这样想着,她就加快了前往教室的脚步。

2003年5月于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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