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是不动的，桥上桥下却是流动的生活

转眼爱生娘97岁了，已经走不太动了，往年她最喜欢的就是搬一张竹椅子，坐在桥边，或者就坐在桥的护栏上看风景。桥是不动的，而桥上桥下却是流动的生活。

塘栖向来称“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瓜果之地”。镇上做生意的多，尤其是做米店生意、土丝生意的多。许家在这里也属小康，早先爱生嫂的丈夫许宝乾和她的公公在北边德清做土丝生意，平日她与婆婆、小叔在家过日子，日间去河埠淘米拎水、洗碗汰衣，去桥堍买菜购物，长桥是经常要走的。到了夏天，吃过晚饭，爱生嫂便要拿了竹椅矮凳去长桥上占位置，有了小人以后更习惯在宽阔平坦的石阶上搭个竹榻。

长桥上的乘凉场面堪称壮观，桥上桥下足足有数百之众，只见层层叠叠间，无数芭蕉扇、麦草扇、折扇、鹅毛扇在人缝中晃动；国家大事、本镇新闻、逸事典故、鬼狐传说，也少不了张长李短，都在桥上桥下四处流淌……

大凡城乡村镇上，桥头往往都是商业和人气的最佳聚集之地，长桥也是一样。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是“一桥跨两县”，桥北属德清，桥南属杭县，从运河运来的物资、桥南桥北地区的物资，都要在这里汇集、交易和流通。河上风帆梭织、桨声阵阵，桥上路上行人不断。爱生嫂嫁到这里时，正是老镇鼎新市容之际，劳镇长率众将长桥南堍原先的总管堂甬道拓建成新马路，两边开设酒楼、茶馆、旅馆、浴室、照相馆、戏馆、电话所等，店面都用玻璃橱窗，宽敞明亮，与镇上廊檐街暗滋滋的商铺相比，显得焕然一新，时尚新潮，不光塘栖人喜欢来逛逛，还非常吸引过往的船只、客商与四乡农户。长桥又一次商贩云集生意兴隆，名噪一时。

长桥南堍是镇上的“头埠”，这里是两条主街的交连之处，得着商机之先，除周遭各种店铺，宽阔的桥面上也成了做生意的宝地。小商贩们干脆在石阶上支架搭棚，烧饼摊、馄饨摊、香烟摊、小食摊……加上缝补衣裳的、剃头的、修鞋的、刨甘蔗的，五花八门。 日日上午菜市、土布市，下午鱼市，晚上看戏文听书的散出来，馆子店、吃食摊等还要再做一会儿夜市。同时，宽阔的河面也是市场，除了平日停靠的客货船，年年枇杷、甘蔗、荸荠上市时，四乡农户一船船载来，做生意的跑远途的习惯趁便就在水上做船船交易，那些天几乎将长桥两边大片的水面塞满。

平日里，那些外埠来塘栖的客商，长桥是必到的，桥上走走，茶馆孵孵，行情摸摸，市面灵灵。每年早春梅开之时，去超山赏梅的游客也喜欢来镇上转转，尝尝这里的羊肉饺、粢毛肉圆、细沙羊尾。最热闹的要数清明前后数月运河上南来北往的香客。苏南浙北的农妇年年来杭州灵隐烧香还愿，都坐那种宽舱乌篷的手摇航船。塘栖到杭城刚好是一天的航程，因此，这些烧香船来去均需在此过夜。每天下午和黄昏之时，大批的航船到了，香客们成群结队上岸逛街，迈着小脚登桥。长桥上、街路上全是这些头扎花毛巾、腰系小围裙、肩挎黄布袋的身影。塘栖的蜜饯、致和堂药丸、青篾竹篮等都是她们的爱购之物，镇上的彚昌、恒昌、复昌等百年南货店多开出夜市，有时甚至通宵达旦。长桥北堍专卖蜜饯、桂圆的聚源昌、黄禺顺两家都是季节性商号，专做香市生意，香市一过便闭门歇业，全年用的钞票足够了，他们习惯“做（加工制作）一季、卖一市、吃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