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归热闹,繁华归繁华,漫漫岁月中,长桥也少不了要经受灾难。除了太湖强盗、卵毛党、土匪时不时来镇上骚扰,明时的倭寇几次来塘栖杀掠,镇上“尸积如山”。清咸丰年间,“长毛”过境,与清兵在此有过激战,那次兵燹,塘栖可谓“梵宫琳宇尽付劫灰,臣室旧家半成瓦砾”,长桥虽一时难以撼动,也已满目疮痍,半面乌焦。
爱生嫂嫁过来后遭遇的最大灾难是“矮子日本佬”造成的。爱生嫂记得,1937年11月6日下午,日本佬的飞机来塘栖掼炸弹,她家的三间楼房不幸被炸中。当时,公公与丈夫在德清,婆婆和丫头不知去向,爱生嫂与小叔躲到八仙桌下,幸未伤着。炸弹从二楼屋顶落到一楼才爆炸,慌乱中,小叔穿球鞋的脚嵌进地板洞拔不出,急得大叫:“阿姐,救救我!”惊魂未定的爱生嫂摸到厨房找了把菜刀,将他的鞋带割断,才将脚拔出。他俩刚逃出屋门,身后的房子便烧了起来。他们看见路上好几个被炸死的人,街东头的剃头店也中了弹,剃头师傅与正在剃头的客人倒在地上,血流一片……飞机走了后,镇上的救火洋龙赶了来,将她家的大火扑灭。爱生嫂家床上的丝绵被也吃了弹片,那些被灼烧出大洞的丝绵舍不得掼掉,至今还在。
日本鬼子进驻后,在塘栖镇上到处布岗设卡,爱生嫂家门口的长桥南堍每天都有持枪上刺刀的日本兵凶神恶煞般地守着,每个路过的中国人都要向其鞠躬行礼,让他检查挂在胸前的“良民证”。边上的长桥洞里更是成天架着机枪,封锁水面。许家遭此重创,丝生意做不成了,许先生为生计在桥边租了间店面,开了爿卖香烟肥皂的小铺,被路过的日本佬劈巴掌、凿枪托是常事。爱生嫂天天看见日本鬼子上桥落桥,刺刀上光影闪闪,往日热闹繁华的长桥一片肃杀、凄凉。
有一桩发生在长桥边的事,令爱生嫂难忘。那是抗战后期,日本佬在战场上频频失利,已成强弩之末,兵力严重不足,在塘栖镇上驻扎的仅剩一二十人。他们生怕遭袭,整天龟缩在大纶丝厂据点里,很少出来。1944年10月10日,日伪在镇上举办中小学生运动会。下午一点钟光景,几个日本兵正在运动场上作刺杀表演,猛听到“嘭嘭嘭嘭”枪声四起,原来是县自卫大队从运河西面乘坐几十条小船进镇来了。按理说数百人对付镇上这十多个鬼子绰绰有余,哪晓得他们不去打鬼子,而是在镇上大肆抢掠,见东西就往船上搬。后来知道,那是因为县自卫大队命令镇商会送300套冬衣过去,商会仗着有日伪做靠山,未予理睬,于是,上门来抢。
那几个日本鬼子听见枪声,立即撤出运动场,过长桥,退至水北东头的据点,竟丝毫未损。当时,还有个正在长桥南堍店家抢劫的自卫队员,被撤至北岸的一个日本兵隔河举枪击中。大部队抢劫结束满载“战果”走了,就剩下他一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大家赶过去看,只见他身上胡乱套着好几件抢来的毛线衫,流血很多。看的人心里都说:“是要嘎,拜天拜菩萨!”爱生嫂说起当时的状况记忆犹新:“大家总以为伊已经死脱嘞,勿晓得啥人弄来一口薄皮棺材,装进去放在街路旁边。听边上的店家讲,那天夜里,棺材板响了一夜,呒没人敢去看,天亮快呒没声音嘞……”
抗战胜利了,但时局动荡,土匪横行,绑票时常发生,老百姓仍然在惶惶之中度日。长桥北堍水北街的广泰丰机米厂里有一口为百把职工烧饭的大铁锅,驻扎塘栖的国民党部队36师就在厂里搭伙。一天,出了一桩大事——机米厂遭抢。
1948年11月的一个晚上,大雨滂沱,广泰丰机米厂的后墙被人凿了个大洞,一下子闯进七八十个脸上用墨汁涂黑的强盗。这些强盗进来就控制了各处通道及员工寝室,将机枪架在柜台上,把枪栓拉得“咔嚓咔嚓”响,叫喊着:“把东西拿出来!”机米厂老板是两兄弟,哥哥张锡如听到动静跑上阳台,想翻墙逃到隔壁的孵坊,翻不过,只得用旁边搁着的蚕匾遮掩,因为雨大,居然未被发现。弟弟张克昌则用手帕包了额头,谎称是外来客商,干脆躺在眠床上装病,也逃过一劫。可是,逃得了老板逃不了老板娘,张老板的夫人被吊起来,下面烧起一堆火,逼她讲出囥黄货的地方,等到火烧到身上,老板娘崩溃了……
这班强盗在厂里仔仔细细搜了个遍,两家伢儿、厂里职工的身上也未幸免,一直到凌晨五点才撤出,除了搬不动的机器,张家及职工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连早上买菜的钞票也没有了。其实谁都明白,这批脸上涂黑的强盗,就是每天在这里搭伙吃饭的兵们,他们对这里的房子结构一清二楚,要撤退了,抢一票是一票。
终于,1949年5月3日,塘栖解放,爱生嫂与大家一起簇拥在长桥脚边,迎接进镇的解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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